无奈之举
作品名称:大道人生 作者:李维奇 发布时间:2019-06-27 02:18:03 字数:4095
回到了办公室,坐到了椅子上,田川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得体了,刚才为了和章楚涵说话,他的路走得很慢,和章楚涵说得也很亲切,有一种情人散步的感觉,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他努力告戒自己,以后千万要注意,要和章楚涵保持距离。
尽管田川和章楚涵都没有表露过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但在语文组和外语组的老师们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明朗化了,那天郭老师和尹老师走在操场上,郭老师就对尹老师说:“你说给田川介绍对象,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你看现在的情形还用我介绍吗?”
尹老师说。
“但我觉得他俩不是很般配啊,主要是年龄。”
“般配不般配咱也不能再介绍别人了。”
“说的也是。”
他俩的谈话很简短,他俩的意思其实也代表了全体语外组老师的意思,看来田川和章楚涵的终身大事都不用老师们操心了,人们就看着他俩正常发展了。
第二天,她仍然听他的课,他也仍然和她一起走出教室,到了楼梯处,他很自然地说:“我到图书馆去一躺。”
“好。”她点头。
他上了四楼,她下了一楼。
这个抉择其实很艰难,他真不忍心叫她一个人回办公室,好象她一个人走有什么危险似的,操场平阔,行人稀少,但毕竟是在校园里,总不能半道杀出来一个响马什么的把她劫了吧,但他就是愿意和她走在一起,他觉得这样就有一个保护的作用,也许这就叫怜香惜玉吧,他第一次对这个成语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但今天他也只能这样做了,他和她的接触有点频繁,老师们已经有议论,尽管这个接触是有理由的,不是两个人硬往一起凑合,但是他不能把这个理由主动地说给大家,不仅是老师,还有那么多的学生,时间长了,学生也会有议论的,他总不能在间操的时候借学校的大喇叭公布一下他和章楚涵是正常地接触吧,即便是能够公布了,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所以他只能是尽量地和她少接触,少同行,他不能不叫她听他的课,因为她也听别的老师的课,这个学生会自有公论,如果那样做也是自己太无情,也是太自做多情。
然而,一个图书馆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他能每一次下课都到图书馆来吗?还是每当和她一起走的时候就到图书馆来,如果说第一次是自然的,那么第二次还自然吗?
他在图书馆的书柜前徜徉着,他哪有心思看书啊,他在思考着下次他怎样躲开她。
第三天的第二节课他又走进了教室,这堂课是作文课,他精心地构思了一个题目,叫《谈嫉妒》,这是一篇议论文,他不想对这篇作文有什么写前辅导,因为就议论文而言,文章能不能写好关键是论点,而论点的确立深刻与不深刻之间有时就是隔一张窗户纸,如果把这张纸捅破了,那文章就没有任何悬念,也就没法考察每个人的作文水平了。说心里话,他的这个作文题也是为章楚涵设计的,现在高考,作文的题目基本上都是议论文,所以高中作文教学的每一节课其实都是在押题,他也想为章楚涵押一押。
虽然他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走进教室就看见她,如果她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来听他的课,那么他和她的接触就是再光明正大不过了,一个班级五十多名学生,她坐在学生中间听课,谁会说她和他有不正当的关系呢?而老师上课并不都是站在讲台上讲,有时会在过道里巡视,尤其是老师站在过道的后边,看到的都是学生的背影,老师专注地看谁,那只有老师自己知道了,这样他就可以专注地看她的背影了,看她的马尾辫,还有修长的脖颈。
如果没有她,好象教室里缺少一份阳光,没有她,好象教室里缺少一种生气,没有她,好象他缺少一种激情。然而,当他的目光从第一排的课桌从左到右扫描一遍的时候,他发现没有她,他很不甘心,他又接着往后扫描,但还是没有她,他觉得这堂课她是应该听的,因为这堂课她并没有课,他对她的规律都有点掌握了,他特意看过她的课程表。但今天是为了什么呢?
“今天这堂课的任务主要是背诵课文,大家不要感到枯燥,因为这段课文太重要了,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记住他,我念高中的时候,老师就是在课堂上安排我们背这一段课文的,到现在六年的时间过去了,但对这段课文我还是能倒背如流,我先给大家背一遍,然后大家自己背。”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难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他并没有站在讲台上,而是走在过道里,一边走一边背,他的表情是痛苦的,他的语气是沉重的,他是在背课文吗?他是在用这一段课文来抒发自己的情怀,这堂课,他本来是要布置作文的,但章楚涵没来,他不想布置了,他想把这个题目留给她,构思出一个好的作文题是不容易的,他希望这个题对她考大学有点帮助,但很可惜,她没有来。幸好,《记念刘和珍君》的习题还没有作,习题里有背诵课文的内容,他本来是安排课下背诵的,但章楚涵的缺席叫他的方寸有点乱了,他没有心思在讲别的课了,于是,他就安排学生背课文了,为了掩饰他的这种临时安排,他还编了一个开场白,他的工夫是过硬的,他的背诵叫学生们感到黎老师的教学功底真扎实,背课文比念课文都准确。他的临时改变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他很轻松的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他觉得这样也很好,他故意在操场上走得很潇洒,他想叫老师们看看,他田川没问题,这不是一个人回来了吗?
第二天,他和章楚涵又在操场上相遇了,他觉得有点尴尬,因为她没有听他的课,如果是因为他的课讲得不好,对她没什么帮助而导致她不听了,那他真有点无地自容。
“我还是别听你的课了,老师们有议论。”她很艰难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如果要考大学自己看看教材就行了,或者,听听别的老师的课。”
他装做轻松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语文课如果老师讲的不好,不如不听。”
她直率地说。
“不光是语文,文科的课如果老师讲的不好,都应该不听,有的时候听课是耽误时间。”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相信章楚涵不听他的课决不是因为讲的不好。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她勉强地笑着。
“何况还要背着议论呢。”他也是苦笑。
因为是擦肩而过,不是一路并行,所以,他们的谈话很简短,当他俩各自走开的时候,好象都有一种留恋,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机会和理由了。
田川心里明白,不是因为老师们有议论,而是他的逃避叫她看出来了,她太聪明了,这个举动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心里好难受,他觉得他拒绝了章楚涵,这种拒绝很无情,他在心里是亏欠她的,这种亏欠什么时候能弥补呢?
煤建来了一批平庄块煤,祁老师去买了,但没买到,她说她凌晨三点钟就去排号了,是娘俩去的,但到她买的时候还是没有了,她说她明天早晨两点去,这煤一定得买来,要不然家里就烧大腿了。
“住木材的夹板杖,住煤建的烧热炕。”这是当时人们常说的一句顺口溜。
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市场经济还没有形成,货币在人们生活中的调节作用还没有足以显现,人们的生活水平咋样与他所从事的行业关系密切,而与他的工资水平不密切。
那时人们的工资水平都差不多,而日子过得怎么样主要是看你从事什么工作。那时县城里还没有几栋住宅楼,即使有,也没有暖气设备,是土炕上楼,多数人住的都是平房,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使用土暖气,就是自己焊制一个小锅炉,装在炉子里,然后在外面接上暖气片,但是能够焊制锅炉的人都是工厂的人或是与工厂有关系的人,当时就是你想拿钱去买锅炉也没地方去买,因为没有生产锅炉的单位或个人,只能是工人在车间里做点私活,还达不到批量生产的程度,暖气片更是看个人的神通了,都是有点权力的人到各个单位去要,没人花钱买暖气片,也没地方去买,也没钱买,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家装上了土暖气,而最先装上土暖气的应该是工厂的工人,因为土暖气就是他们发明的,然后是党政机关干部,因为那时的工厂都是公有的,或国家的或集体的,领导都能说上话去了,再往后可能是医生、护士、店员,因为这些人都是有用之人,他们和工厂的人都可以互相利用,唯独老师,没人用得着,所以老师办事就困难了,县里有一个生产暖气片的工厂,硬是叫人们给要黄了,但没听说一高中的老师要到暖气片,还不用说装土暖气,就是买一台电视想立一根天线杆子都非常困难,都买不起也要不来一根杆子和一尺铝线,更不用说是铜的了。
酒厂的工人不仅是可以买到便宜酒,还可以用饭盒往家里偷玉米,罐头厂的工人不仅可以买到便宜的罐头,还可以往家偷水果,饭店的大师傅不仅是白吃白喝,还可以往家里偷肉,服务员可以往家里带剩菜,商店的店员也有好处,不仅可以买到便宜货,还可以白捞商品的包装。有些工厂为了推销商品,把劣质产品用洗衣盆做包装,商品卖不出去,但洗衣盆被服务员捞下了,就是集体饭店早晨卖油条的一天也可以往兜里装几块钱。电机厂的工人家里有漆包线,造纸厂的工人家里有麻将布,自来水公司的工人不掏水钱,机关干部可以到下面混吃喝。教师有什么,有几支粉笔,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柴烧,老师的日子能好过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来企业都破产了,职工都下岗了,自谋生路,生活得好凄惨,而老师的工资却逐年提高,学生家长也开始给老师送礼了,好的老师给学生补一节课就一二百元,老师的日子都好过了,当然这是后话。
但一高中的老师好象还稍微优越一点,因为收了几个油田的学生,所以可以一个月到油田灌一回液化气,别的方面嘛,好像还赶不上医生护士和商店的店员,所以有很多有门路的老师都到商店去做店员了。但他们没想到几年以后他们就下岗了,再想往回调,调不回来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当老师的都苦,但最苦的还是象祁老师这样没有劳动力的家庭,灌灌,买白菜,买煤,脱煤坯子,这都不是女人干的活,但是她家只有俩女人,没有男人。
田川的心有点振颤,就是因为买点煤,得娘俩三点钟去排队,还没买来,这买煤本来就不是女人干的活,更何况是要去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