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奇想

　　自从第一天上班的晚上田川来办公室给刘葳蕤写信，田川几乎是天天晚上都来办公室看书，因为家里就两间房子，一间是厨房，东北人叫“外地儿”，一间房是住人的，东北人叫“屋里”，屋里住他们三口人，父母和他，电视自然是在屋里了，晚上父母要看电视，他还怎么看书啊，所以他就来学校。
　　晚上几乎没有老师来到办公室，有自习辅导的人也直接去教室了，因为办公室离教室很远，没人愿意来回跑。他来办公室看书，舍务老师知道，他只点两个管灯，怕浪费学校的电，舍务老师还夸他懂得节约。
　　今天晚上他又来到了办公室，不一会，汪薇也来了，汪薇今天晚上穿得很艳炸，显然不是白天穿的衣服，如果是白天这样穿，人们一定会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得了病，光着大腿穿一个超短裙，短裙很瘦，勒得大腿根的白肉有点暴起，连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裙子短得几乎都露臀了，雪白的腿根叫男人的目光由惊诧变得贪婪；上衣是一件薄得可以看见肉的短衫，短衫和裙子中间还有一段根本就没有遮拦，胸口低低的，稍一俯身就可以露出胸前的两个馒头，袖口很短却很肥，隐约可以看见从腋下向胸前伸展的部分。田川猜想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她是来办公室拿东西吧。
　　“来了。”
　　在她刚刚走近他的时候，他就回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他尽量掩饰她的装束给他带来的惊讶，当然，还多少有一点躁动。
　　“向你学习呀，你不是天天来办公室备课吗。”
　　她有点嗲声嗲气地说，随即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俩的位置是挨着，她这一坐，不仅一股香气马上侵染了他，那腿根，臂根，脖根所连接起来的白皙皙的一片仿佛是把一个躶体女人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有点不自然地咽了一口唾沫，算是抵御住了她的美色的对他的第一次攻击。
　　“也算不了备课，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到办公室来看看书。”
　　他的心跳有点稳定下来了，他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看出来他情绪上的变化。
　　“那正好我也向你来学习学习。”
　　她把头向前伸了伸，像一把小香壶又喷出了一股香气。
　　“你是老教师，我应该向你学习。”
　　她的香气还没有把他喷晕，他一字一板地说。
　　“不能说是老教师，只能说是少念了二年书，如果我念本科不也刚刚毕业嘛。”
　　她谦虚得还很得体，听她说的话不应该是这一身装束，应该穿得更保守一点。
　　“但当老师关键是实际经验啊，书本上的东西有时工作中是用不上的。”
　　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行不行啊？”
　　她咬着嘴唇说，同时还把椅子向前拉了拉，像有更近便的话要说。
　　“看你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他把身子稍微往后倾一倾，以防和她的身体挨上。
　　“我看你的作文批改很简略的，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教导处不是要求有眉批旁批和总批吗，我看你就是在最后给了一个分。”
　　她很虔诚的样子。
　　这句话还真问到地方了，他这样批改作文还真就准备挨教导处的批评了，但他执意要这么做。
　　“两个班九十本作文，如果按教导处的要求批改根本是批改不过来的，如果老师把精力都放在批改作文上，那就不用干别的了，就没时间搞课堂设计和文题设计了，我以为到了高中阶段，尤其是一高中，重点高中，学生的基本语言能力已经形成了，表现在作文上的问题不是语言问题，而是思路问题，是对文题的理解和驾驭，比如咱那年高考的作文题是《难忘的一课》如果把这篇文章写成是一堂语文课或一堂数学课，那基本上就等于跑题，文字再优美都没有用，都得不了高分，所以高中作文教学的关键是如何立意，而训练立意就要求老师给出立意空间的作文题，这是非常关键的，题目本身没有立意空间，学生写作文就不能翘起身子，好学生和坏学生的作文质量就拉不开距离，所以我的作文教学是重出题和总评而不是重批改。” 　　
　　一谈到教学问题，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也忘记了汪薇身上的一片片白肉。
　　“你说的真对，我的作文就跑题了，所以我才考上了一个专科。”
　　汪薇有点懊恼地说。
　　“啥事都有偶然性。”
　　田川笑着说。
　　“恩，我还有一个问题。”
　　汪薇又扭着身子说。
　　“啥问题？”
　　“听说你是按照课文的顺序讲的，这样有把握吗？”
　　“也多少有点没底，但必须这么做，因为没有参考书就不按顺序讲课有点说不过去，但组里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反对，但我自己是偷摸这么做的，你别跟组长说，也不跟宋老师说，到哪说哪吧。”
　　他有点恳求的语气。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他俩有点越唠越近了，汪薇的身体也离他越来越近了，最后她的腿就和他的腿挨在一起了，尽管田川有过这种感受，甚至有过比这更销魂的感受，但他还是觉得这种感受很新鲜很惬意，但他觉得这种感受来得有点不正常，穿这么裸露的衣服和他挨得这么近有点色诱的味道，而不是真的感情的流露，这和刘葳蕤给他的感受不一样。
　　他觉得他应该离开办公室了，他和她这种距离坐着要是叫别人看见了一定会生产谣言，晚上一般没有人来后院的办公室，但那也是因为办公室里没有人，或只有他一个人，如果有一男一女老在灯光下坐着，就不一定没有人来了。
　　“你呆一会吧，我该回去了。”
　　他有点生硬地说，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并且他也不想和她一起离开办公室，那样就更容易叫看见的人说什么了。
　　“好吧。”
　　她有点不情愿地说。
　　他骑上自行车，向校门走去。
　　他一路都在想，今天汪薇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意地来接近他，凭汪薇的条件还真是可以考虑的对象，尽管她今天穿着有点暴露，但似乎也能理解，女为悦己者容吗，她白天上班是不穿这样的，并且在晚上，在她出来的时间，从她的宿舍到办公室也基本看不到人，他的衣着是给他一个人看的，那么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她是不是还来呢，自己应该是来的，但也要看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自己接受了汪薇的好意，自己明天晚上当然可以来，如果自己不能接受汪薇的好意，那明天晚上自己就不应该来了。
　　第二天上班，他仍然在考虑这个问题，第二天汪薇果然没有穿昨天晚上的衣服，这叫他很释然，如果她还穿昨天晚上的衣服，那不管她有没有意思，他都不会有意思了，因为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很正派的女人。
　　上间操的时候，生活辅导竺老师上台讲了几个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是昨天晚上语外租的办公室没有关灯，他希望晚上来办公室的老师注意一下，要节约用电。
　　虽然竺老师讲的是很客气，但这句话仍然像一颗小炸弹在老师们中间炸开了，生活辅导标准点说应该是学生的生活辅导，老师的生活不用他辅导，所以办公室是不是关灯应该不在他的管辖范畴之内，但学校并没有老师辅导，办公室晚上不关灯由学生辅导说一下也有情可原。但另一个问题是他点了语外组的名，这对语外组的老师就是一个批评，尤其是两位组长就有点脸上挂不住劲。
　　可语外组谁能晚上来办公室不关灯啊，经常晚上来办公室的就是田川，这个大家也知道，那一定是田川忘记了关灯。
　　可生活辅导已经在间操的大会上说了，祁老师觉得她也没有必要再和田川说一遍，她觉得竺老师都有点说过头了，就这么一点事还用上间操大会吗，个别说一下不就完了吗，并且也不用和本人说，就是和她说一下就行了，竺老师都有点过分了，她当然不能再过分一次，所以她也没有和田川说，就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可老师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眼光还是有点异样，那意思是竺老师是有点过分了，但你田川也不是一点毛病没有，以后，年轻人要注意啊。
　　可田川冤枉啊，昨天晚上他是来办公室了，但他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他走的时候汪薇还在屋里，应该是汪薇忘记了关灯而不是他田川啊。
　　他希望汪薇能够站出来解释一下，澄清一下，把责任揽过去，但汪薇没事人似的，根本就没说这个事。
　　被人误解的滋味很不好受，出来解释也有点小题大做，让时间一点一点地证明吧，但这是一个阴影，为了剥去这个阴影，后几天晚上他都没有来学校。
　　《邑县风物》在一高中流传着，语文组的老师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他们也都看了，只不过不是在办公室看的，但，在田川面前，谁也没提过这本书。　　
　　有关一年部语文组的教学水平和合作关系的议论在慢慢生起，它象一团薄雾在一高中的校园里弥散，当然也传到了章楚涵的耳朵里，章楚涵和学生的交流比较多，因为她的年龄和学生的年龄很接近，也就比学生大两三岁，在三年级的学生里，有的复读生和她就是初中同学，所以，很多女生都把她看成是大姐姐，有关学习的和无关学习的总要和她说几句，而她和田川任的又都是一年一一年二的课，所以，语文课的情况就很容易传到她这个外语老师的耳朵里。她有点好奇，她真想听听田川的课是怎么上的。　　
　　她隐约感到田川和其他老师是不同的，当语文组讨论考纲和参考书的时候，她发现他没有表态，而以她的揣测，田川是不赞成孙主任的意见的，怎么没有参考书就不做习题了呢？那老师是指望参考书过日子的吗？这可真的成了二道贩子了，那样老师的脸面还放在哪里？果然，田川没有按照孙主任的意见去做，他还是按照正常的讲法讲，而且受到了学生的好评，名牌就是名牌，他和别的老师就是不一样。　　
　　她第一次对名牌大学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钦佩，虽然她的父母也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但她没觉得他们有多么高明，也许在日常生活当中看不出来谁的智商有多高，而她对父母的工作又不了解，偶而也会对父母钦佩一下，但她觉得那是大人自然应该比小孩聪明，而在田川的身上，她看出了一个名牌大学确实是人的智商的试金石。
　　一个初中的同学来看她，这个同学现在也正在读一个名牌大学，因为家里有点事，所以她向学校请了假，可以晚回去几天，听说她在一高中当老师，所以就来看她。
　　这次会面给她带来一股冲动，虽然那位同学对她表示恭贺，一个中专生当了重点高中的老师，但她还是对那位同学表示羡慕，她萌发了一种考大学的想法，这位同学的学习成绩在初中的时候还不如她呢，也考取了名牌大学，如果她考大学也是能考上名牌的，况且，身边有这么好的一位语文老师，名牌大学毕业，和自己又是教同两个班级的课，自己完全可以听他的课，自己要报就报文科，英语是长项，理化不考，史地可自学，在听一听数学的课，自己是完全可以考上大学的。
　　这个想法在她的心中很快地确立了，但她和谁也没有说，甚至是和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说，当年父亲不叫她念高中，她顺从了，父母很高兴，她毕业以后当了高中教师，父母也很高兴，一家人融融乐乐，就想着怎样攒钱为自己做嫁妆呢，突然提起一个考大学的想法，恐怕要打破家庭的平静吧，将来考上考不上还说不定，先把父母弄得心神不宁有点得不偿失，所以，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就偷偷看书好了，听听别的老师的课，他们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就说是想向别的的老师学习，也很容易搪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