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在深秋的某几个夜晚，大概是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会有一队队马车从我家的门前经过，哗啦啦的铃铛声是深夜最美妙的音乐，偶尔听到几声老板子的吆喝声和清脆的鞭稍声，会有一种车麟麟，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的感觉，那是外村下苇塘的马车队从我家的门前经过，睡梦里我会感觉我的家乡是一个非常繁华的所在。　　
　　后来我家搬家了，因为爸爸的工作又有了新的变动，我们家进城了，我也上了大学，自从我们家搬家以后，我再没有回过老家，一晃七八年了，但我还是时常想起我的老家，想起石滚子和苇席，想起茫茫无际的大苇塘，也想起我的那些闰土和小芳们。
　　他把自己的文章编在了结集的最后一篇，署名是：任课教师田川。　　
　　印刷是一个问题，如果刻钢板，一个是田川也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是很漂亮，另外工作强度也很大，油印的效果也不一定好，他发动同学想办法，一个同学说他姐姐在县委做打字员，县委还有速印机，这个事完全可以交给他做，就这样，一百本《邑县风物》就印出来了，学生每人一本，田川还写了一个前言，学生们如获至宝似的看《邑县风物》。　　
　　田川没有和语文组的任何一位老师提起过《邑县风物》，他怕人们评头品足，从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他和所有的老师都有一种天然的隔阂，什么阅读课文高考不考，什么没参考书没法讲课，这都是什么逻辑，是他根本不能接受的逻辑，所以他只有另搞一套了，如果他不另搞一套，他会郁闷死。　　
　　但他给了章楚涵一本，他发现她上班来得特别早，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这给他和她交流提供了机会，因为他也来得特别早。　　
　　“给你一个小册子，咱班同学的作文集。”
　　午休的时候，他走到她的办公桌前，递上那本《邑县风物》。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你真是不同凡响，既然把学生作文结集印了出来，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谢谢。”
　　她微笑着说，没有发出心中的疑问。
　　“写的主要是邑县风物，我觉得挺好的，有保留价值，所以就印了出来。”
　　他从她的目光了看出了她的疑问，所以他解释。
　　“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好好拜读。”
　　她的疑问的目光变成了欣喜的目光。
　　“最好是提点意见。”
　　他真诚地说。
　　“好。”
　　她没有客气。
　　“拜拜。”
　　他小声地说。
　　“拜拜。”
　　她也小声地说。
　　田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不能在章楚涵的身边久留，一个是久留显得自己很缠绵，有借送书之机主动套近乎的嫌疑，另一个是，这是中午的休息时间，老师们会马上回到办公室的，他不愿意叫老师们看到他和章楚涵单独接触的一幕，因为他不想叫别的老师看到这个小册子，所以才在中午没有别人的情况下送给章楚涵，这个行为多少有点诡秘，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不想叫别人看见，所以他也不能长时间呆在她的办公桌旁。
　　章楚涵也以为这就是一个作文集呢，没成想翻开以后居然有一篇田川的文章，任课老师带头写文章，与学生同步，这是在语文教学中极少见的，起码她章楚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需要老师有极大的勇气，同时有极好的才学，老师对于学生和师傅对于徒弟还不一样，师傅教给徒弟的是技艺，一般情况下徒弟很难超过师傅，所以师傅不介意偶尔在徒弟面前露一手，但老师要在学生面前露一手就要慎重了，因为很多学生的聪明程度超过老师，老师解不开的题学生可能解开，老师写不出来的文章学生有可能写出来，所以田川写这篇文章应该是有相当自信的。
　　章楚涵反复阅读田川的文章，同时也看了几篇学生的文章，她觉得田川的文章要比学生的文章好很多，尤其是最后一句“也想起我的那些闰土和小芳们。”虽然语言朴素，但意蕴悠长，她真想问问他，你还没有忘记家乡的小芳吗？也许是有了田川的这篇文章垫底，小册子很快在一高中扩散了。　　
　　一高中除了田川和章楚涵以外还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其中语文组就有一个汪薇，也是一个女的，是去年暑假分来的，数学组还有一个女老师叫徐凤芝，也是去年暑假分来的，田川的到来好像抢了汪薇的风光，所以汪薇就一直对田川很默然，也许是她看田川和章楚涵走得很近，所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嫉妒，她很少和田川说话，虽然和田川都是教一年级的语文，但在教学上从来不和田川商量，当然田川也不和她商量，自从田川到了一高中的语文组，就觉得语文组怪怪的，很多观点问题都不能达成一致，所以田川在教学上不和任何人商量，如果是章楚涵在语文组，他会和章楚涵商量，因为他觉得章楚涵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徐风芝是数学老师，但和田川教的是相同的两个班级，他们有共同的学生。这一天她在上课的时候发现有的学生在偷看什么东西，过去一检查，是《邑县风物》，她好奇的翻了翻，知道是学生的作文集，居然还有田川的一篇文章。她没有批评学生，她只是感到田川很特别，居然把学生的作文结集印刷了。
　　而更叫她感到特别的是，在走廊里，她和章楚涵相遇了，她发现章楚涵手里除了一本教案以外，也有一本白色小册子，那是和学生手里的小册子一样的，这本小册子一定是田川给她的，而同样是一年级的任课教师，也同样是年轻教师，她为什么没有得到这本小册子呢？
　　晚上吃完饭，她到汪微的寝室来串门，她俩都是在学校住宿，寝室挨着寝室，但她俩平时的接触并不多，今天，徐凤芝是主动来串门的。
　　“田川印了一个小册子你看到了吗？”
　　她一进屋就不冷不热地说。
　　“没看到。什么小册子？”
　　汪微也是不冷不热地答。
　　“是学生的作文集。”
　　汪微对徐凤芝的话好像不感兴趣，所以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们俩都是教语文的，又是同一个年部，他印作文集都没和你打一个招呼吗？你们的作文课不互相商量吗？”
　　但徐凤芝没被汪微的冷漠给吓退，她连续提出两个问题。
　　“我们没有商量。”
　　汪微本来不想和徐凤芝谈论下去，但她对田川的做法也很气愤，所以狠狠地说了一句。
　　“那他没给你一本作文集吗？你们是同一个科的？”
　　徐凤芝接着问。
　　“没有。”
　　汪微简短地回答。
　　“但章楚涵手里却有一本，你觉得这正常吗？”
　　她用挑唆地语气说。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汪微还是不冷不热。
　　“我看不正常。”
　　汪微不再说话了，她好像不愿意和徐凤芝谈论下去。
　　“我和你说这事是为你好，你不觉得田川和章楚涵走得很近吗？你能任凭他俩走的很近吗？”
　　徐凤芝到是不耐其烦。
　　“他俩近不近与我有什么关系。”
　　汪微有点底气不足地说。
　　“他俩的关系和你的关系大了，我觉得你和田川是很般配的，无论是学历还是年龄，还是专业，你们俩都很般配，这是天赐良缘，如果你自己把握不住，叫章楚涵抢去了，那只能怨你自己，因为章楚涵和田川并不般配，但我发现田川和章楚涵走得很近，所以他俩结合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所以我才来提醒你，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我也不过多地解释，关键是现在一高中出现了一个田川，这是上帝赐给你的机遇，所以我想叫你好好把握，你不能再失去这次机遇了。”
　　徐凤芝语重心长地说。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汪微这才正眼看了一下徐凤芝，语气也友好了很多。
　　“不能等，要想办法追，爱人不是等来的，是追来的，你不追还有别人追。”
　　徐凤芝坚决地说。
　　“怎么追？”
　　汪微请求地口吻。
　　徐凤芝一看汪微的态度转变了，就详细地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凤芝为什么这么关心汪微的个人问题呢？而且是在人家非常不友好的气氛中奉献自己的热情，这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故事。
　　徐凤芝是八五年毕业分到一高中的，八五年一高中接收了三个毕业生，除了汪薇和徐凤芝以外还有一个男老师叫孔良明，是教生物的。他们三个人都不是邑县人，也不是邑州人，但都是省内人，所以口音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尤其是汪薇，听口音根本就听不出来是外地人。
　　外地人到邑县来工作，首要的问题就是对象的问题，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在学校搞对象的还不是很多，成功率也不高，所以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件大事就应该是搞对象。
　　一高中突然分来一男两女，这三个人的第一个选择范围就应该在他们内部，尤其他们三人都是在学校住宿，谈恋爱的机会也很多，所以，老师们也都关注他们三个究竟是怎么结合，或者是根本结合不了。
　　时间不长，这种结合的结果就出来了，徐凤芝和孔良明谈恋爱了，大家觉得有点意外，大家觉得应该是汪薇和孔良明比较搭配，因为汪薇要比徐凤芝长得漂亮一些，汪薇还比徐凤芝小两岁，也许是汪薇的眼眶较高，所以叫徐凤芝捡了一个便宜，凭徐凤芝的条件能够和孔良明谈恋爱，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手腕。
　　但其实不是汪薇的眼眶高，而是她的行动太慢了，她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博得孔良明的好感的时候，她发现徐凤芝已经和孔良明亲嘴了，这个贱货，她从心里恨徐凤芝。
　　徐凤芝和孔良明的关系一直在延续着，汪薇恐怕是没有机会了，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一高中又分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田川，一个是章楚涵，人们又在猜想一高中的几个年轻人将怎样组合，按理说田川和汪薇比较般配，无论是学历还是年龄，但人们发现，田川是和章楚涵走得比较近，难道他俩会谈恋爱吗，他俩可是相差五岁啊。
　　还个人情　　
　　徐凤芝觉得有点对不住汪薇，如果不是她先下手，孔良明未必到她手里，即使是到手了，也不是没有危机感，因为她觉得孔良明对她并不是多么的好，她得百倍的殷勤主动的奉上，孔良明才会亲近她，有一个汪薇老在眼前摇晃，她觉得对自己还是一个威胁。
　　她要积极促成汪薇和田川恋爱，如果他俩恋爱了，对她的威胁就小了，她也算还一个人情。
　　和汪微商量了老半天，徐凤芝觉得把应该说的话都说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汪薇虽然一直痛恨徐凤芝，但她觉得今天徐凤芝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徐凤芝就是靠追把孔良明弄到手的，她打热水总是给孔良明带份，孔良明的衣服都是她洗，连内衣内裤都洗了，她到孔良明的宿舍可以光着大腿，穿着裤衩，有一次孔良明的裤子前开口绽线了，她就蹲在那里给他缝，她看见孔良明的裤子支起了很高，明明是那东西硬得不行了，可她还装模装样地给他缝，其实她就是在抚摸，她觉得这个女人太贱了，但她胜了，她把她心中的男人抢走了。
　　不过她说得有道理，田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恋爱对象了，如果和他恋爱结婚，那是自己一生最幸福的事了，如果像徐凤芝所说被章楚涵捷足先得，那她就是叫一块石头拌俩跟头，她不能失去这次机会了。
　　汪薇开始酝酿她的计划，不管徐凤芝的动机如何，汪薇觉得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自己必须主动，否则田川这条大鱼就可能到别人的手里了，她已经败给了徐凤芝，她不能再败给章楚涵，她败给了徐凤芝，还有可能别人说她是高傲，如果她败给了章楚涵，那就只能叫人说她不如章楚涵了，她一个大学生败给了一个中专生，那她以后搞对象的砝码都会减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