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雅贼

　　瓦尔特看连如江对他大喊，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不过也马上喝止了围过去的那几个保安，他用英语问连如江：“先生，你有什么指示吗？”
　　连如江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他很狼狈地站直了身子，走到瓦尔特前边，掏出一张纸擦拭一下手上的污物，这一打让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一句英语都说不上来，他喘息几下，瓦尔特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他想说：“别难为这个人。”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又往前走了几步，问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喂，你会说汉语吗？”
　　男贼刚才被瓦尔特摔了个七荤八素，最麻烦就是右肩先着的地，当时自己清晰听到骨头咔吧一声响，他疼得一打滚，差点晕过去，好在自己也算是久经考验，这才强自忍住。要知道做贼的人虽然不一定练得金刚不坏身，但挨打一定是必修课，而且知道挨揍的时候如何护住要害，否则很容易被打死的。在北京就发生过多起公交小偷被人殴打致死的事例，这就是他们功夫没练不到家的原因。一般说起来敢到天子脚下行窃的人都要各项功夫出类拔萃才行，包括挨打的功夫。这个男贼虽然有一个雅贼的名号，很少动手粗野，但基础打得很牢，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看连如江对自己并无恶意，于是点点头，表示懂汉语。
　　连如江长出一口气，他又掏出一张纸擦擦嘴上的呕吐痕迹，这会儿觉得身体好了很多，于是带点抱怨的口气说道：“你丫的都是中国人，亲不亲故乡人，你也好意思对我下手？钱包和手机呢？还给我。”他伸手把这个男贼拉了起来。
　　男贼一脸苦笑，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稍微带点港味的那种：“朋友，我要说这是试探你相信吗？刚才在博物馆里边你说的那些话也很刺激人呀。我以为你也是道上的朋友呢，哪里想到你居然一点也没反应，不过你后来怎么发现是我下的手呢？”
　　他见连如江拉自己，心里依然有会不会是陷阱的想法，但触手之后发现连如江手上毫无那种力道，也就放下心来。他刚才被瓦尔特擒住之后浑身无力，想说话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现在乍获解放，虽然依然浑身疼痛，但语气上轻松不少。他动了动右胳膊，发觉伤势不轻，就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连如江的钱包和手机递了过来。
　　连如江毫不客气放到自己裤兜里，旁边几个保安仍是站在四周，虎视眈眈地看着年轻人，准备将他抓起来。瓦尔特则是全神戒备，很担心他抓连如江作为人质，心想：要是他敢出手自己就一下子打晕他。现在他又重新恢复了自己的信心，前段时间被小武打击的好久萎靡不振，现在自己绝对以一对二占尽上风，无愧于特种兵的称号。
　　连如江听此人这么说，也有点好笑，当时自己想得简单了，像这种江洋大盗如何能不小心呢，别说他们身上有案底，就是一般的小偷听到别人指桑骂槐，也不会轻易一走了之的。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我是无心之过，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嘛！认识一下吧，山东人，连如江。”他伸出手去。
　　这个男人没想到连如江居然会道歉，看他身边那个彪形大汉很不善意的看着自己，想想自己刚才的狼狈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原本想伸双手，但右肩却是疼得钻心，只好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左手和连如江握在一起，嘴里很客气地道歉：“贵州人，阿伊。人家都说山东人豪爽，看来真的不假。”
　　连如江哈哈大笑，他回头想对瓦尔特说几句话，才想起自己仍是不会说法语，就问阿伊：“你给我做一会儿翻译吧，告诉我的保镖，让他把这些保安都弄走吧。我看你好像受了伤，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阿伊露出吃惊的神情，听连如江的意思是放自己走呀。他问道：“同胞，我刚才可是被当场抓获的小偷，你这是要放走我，恐怕人家不会答应吧。”
　　连如江笑笑，说道：“这叫不打不相识。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呢。你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不放你走？这个是我的保镖。”他指指瓦尔特，瓦尔特看二人居然在一起聊得开心，也是大为奇怪，但他恪守保镖的职业道德，并不向前，看连如江指自己，以为他在介绍自己，忙点点头。
　　连如江却是眼力了得，已经看出阿伊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在用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看他头上汗水如注，这种天气阿伊穿的并不多，是不可能这么热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刚才被瓦尔特收拾得不轻，看来他让自己一场虚惊的代价很大呀。
　　阿伊暗叫侥幸，这场自己招惹的莫名之灾想不到就这么云开雾散了，看来都是中国人，在异地他乡还是很团结的。他这才用左手抚摸自己的右肩肩胛骨，这一试就知道已经骨折，需要马上去医院矫正，恐怕几个月之内自己是没法出手了，他点点头：“谢谢连先生。能方便给我留个联系地址吗？我和师妹方便的时候去拜访您。刚才在博物馆的事情可能还要请教一下。”
　　“没问题！不过你那个师妹我可很气愤呀，她一脚踹到了我的胃上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你看看我吐了一地。”连如江指指远处自己的呕吐物。连如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把自己酒店的房间号写到了上面。
　　“连先生，我师妹可是内家拳高手，她要是想伤你就不会踢你的胃了。你想想人身上有多少要害呀。我们这一门的祖师爷有严令，除非万不得已，有几个地方不能打。等我们见面后再让她给你赔罪吧。”阿伊恭恭敬敬接过连如江的纸条，嘴里却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好吧。”连如江想起当初董芳空在火车站一拳放倒自己的情形，看来这个女子也的确手下留了情，倒是自己对一个女人出手好像有点不够男人，但当时不是情急之下吗。自己怀里有那个充电手机，要真想拼命，我就动家伙了。九尾妖狐都躲不过去的招数，我不信你一个小姑娘能闪的过去。
　　连如江看出阿伊脸色发白，知道他疼得不轻，也就不再纠缠，挥挥手就让他走了，阿伊挥挥左手，转身就钻进了人群，眨眼间踪迹皆无。瓦尔特看他跑的利索，也暗自服气，这个年轻人轻身功夫很好，当时要是得手后快速离开，自己绝对追不到他，当时他要是有所准备，自己的擒拿术也未必奏效。
　　连如江很抱歉地对着瓦尔特耸耸肩，对放走这个大盗觉得很抱歉，瓦尔特却似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哪里知道自己和一件泼天富贵擦肩而过，要是把这个年轻人扭送到警察局，很有可能他做过的一些案子就能大白于天下，大英博物馆的未遂盗窃案也就破了，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厉害而已。
　　瓦尔特伸出他那蒲扇一样的大手挥了挥，他很喜欢这个中国的医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连如江，在瓦尔特眼里，连如江就是一个神奇的医生，自己和贝特朗夫人都是他救过来的。尤其是贝特朗夫人，已经被所有的欧洲大夫判了死刑，但连如江一出手却能挽狂澜于既倒，这两次治疗以后，所有的人都相信贝夫人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最近整个庄园里最忙碌的就是高迪医生，他在给这位神奇的中国医生准备药物，很显然这存在很大难度，原本准备追求西班牙王室公主的年轻医生十分儒雅，但这几天常在电话边上大喊大叫。另一个很受伤的则是美丽的娜莉小姐，她居然在准备一段美好的浪漫故事的时候被人家打晕了，虽然用了梦游之类的理由掩饰，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法国是注重人权和自由的国家，人们在生活中更加注重自我的感受，因此娜莉小姐云英未嫁，甚至连个亲密的男朋友都没有，所以这样的行为并不是不被人接受的。只是这个中国人拒绝也就拒绝罢了，但半夜里弄到警笛长鸣，而且把美丽可爱的小姐痛击这就有点让别人接受不了了。连同学很显然引起了娜莉小姐一些崇拜者的不忿，这几天翻译杨白劳没跟着他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个问题。
　　瓦尔特却丝毫没有那种情绪，当天晚上他亲眼见过那个企图袭击连如江的女人，和她交手时也发现对方很可怕。最近他连续遇到三个会中国功夫的女人，要真是评价起来，还是那个巴黎大酒店门口遇到的女人最危险，这是瓦尔特的一种直觉。
　　连如江也很喜欢瓦尔特，他小时候看过一个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电影，那个男主角给连如江留下过很深的印象，后来听说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在解放前夕为了保卫萨拉热窝的热电厂不幸牺牲还伤心了好久，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和这个少年时心目中的英雄并肩作战，也就有一种兴奋。他拉着瓦尔特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姿势，瓦尔特兴奋的点点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带你，中国饭。”
　　连如江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瓦尔特这是想带自己去吃中餐呀，他马上兴奋起来，要知道这几天顿顿法国大餐，让连如江极度倒胃口，昨晚上的方便面就充满了无穷诱惑，要是吃一顿北京炸酱面或者包子之类的那可真是一件妙事，他点点头又伸出大拇指，赞扬瓦尔特的英明决定。
　　位于巴黎十三区的中国城是欧洲最大的中国城。由于“中国城”中不仅有中国大陆及台湾的餐馆及零售业，而且还有许多泰国、越南、老挝、柬甫寨等国家的商埠，故巴黎人习惯称之为“亚洲区”。
　　中国城在位于巴黎舒华西门和伊乌里门的高层住宅区中，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是亚裔。这里除了有来自亚洲的亚裔移民外，还有不少来自法属波利尼亚和法属圭亚那地区的华裔。另外一些越南、中越和中印后裔则构成了当地的“少数民族”支系。巴黎十三区的“中国城”主体部分位于由舒华西大街、伊乌里大街和玛赛纳林荫大道三条大路交汇而自然切割出的一个三角区域中。
　　瓦尔特找个能停车的地方，然后和连如江走进这里，不用打听就能立即找到你所中意的中国店，因为这里不论是亚洲哪个国家后裔开的店都会用汉字打出自己的招牌。区内有餐馆、超市、零售店、发型室、食品店、精品屋等，都挂着最少由中文和法文两种语言写成的招牌，而区内餐馆的菜单也最少是由中英法三种语言写成的。
　　由于这些亚洲移民多来自于中国两广地区或者是两广地区在越南、老挝、柬甫寨等国家早期移民的后裔，因此区内会讲“中国话”的人常说的是他们的“官方语言”——粤语。连如江他俩就直接走到一个看上去很干净的中国餐馆，落座后连如江用英文问服务生是否会讲中文，在得到服务生肯定的答复后于是滔滔不绝地报上想要的菜名：“来两份老北京炸酱面。再点上一份红烧肉，红烧带鱼段，西红柿炒鸡蛋。对，一定要吃西红柿炒鸡蛋。”连如江觉得有点找到了祖国的感觉。
　　很可惜年轻的服务生很礼貌地打断了他，用很蹩脚的普通话说：“对不起，先生，我只会讲白话，广东话。您能不能看一下菜单？”
　　连如江很窘迫的看了服务员一眼，这是一个华人同胞，个头比自己要矮，站在人高马大的瓦尔特旁边都像是小人国里的角色，他忽然噗嗤笑了，真是老鸹掉在猪身上，看别人黑看不见自己，连如江和瓦尔特相比也是差距明显，戏剧色彩很严重呀。
　　菜单上第一排是中文，第二排则是英文，即使是连如江这种半瓶子醋的英语人士，也对他的一些翻译忍俊不止，比如说四喜丸子，英语居然被翻译成“四个高兴的肉团”，“驴打滚儿”被翻译成“翻滚的毛驴”，而“回锅肉”则成了“被烹饪了两次的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