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假作真时真亦假

　　连如江继续翻看徐子婵的短信，她好像是从一本书上复制粘贴下来的：
　　《蒙娜丽莎》失踪两年后，意大利收藏家阿尔弗雷多•格里在佛罗伦萨收到一封信，发信人自称雷昂纳多，他说《蒙娜丽莎》在他手上。
　　这位雷昂纳多自称是一个意大利爱国分子，被一种强烈的归还国宝的热情驱使，并下定决心至少要“偷回”一幅被拿破仑掠走的国宝——事实是，《蒙娜丽莎》在拿破仑出生前早就被带到了法国。他另外提到，虽然他不愿高价“出卖”《蒙娜丽莎》，但是他作为一个负资产者也不会拒绝国家对于一个爱国者的补偿。格里看了一下寄信人的地址，那是巴黎的一个邮政信箱。
　　格里拿着信去找了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总监乔瓦尼•波奇，波奇有一套来自卢浮宫的图片，上面详细地标注了《蒙娜丽莎》原作木板背后的一些标记。这是赝品制造者不太可能注意到的地方。不久，格里收到一封署名雷昂纳多的电报，他自称在米兰，第二天到达佛罗伦萨。
　　当天，一个衣着整洁的瘦小男人出现在格里的画廊。格里适度表达了对于真伪性的担忧。“爱国者”雷昂纳多重申了他们目前交易的是真品，是他亲自从卢浮宫“取出来的”。但偷窃细节，雷昂纳多则语焉不详。
　　验货时，格里在《蒙娜丽莎》的背面发现了卢浮宫的编号和印戳。他非常激动，但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提出《蒙娜丽莎》需要到乌菲兹美术馆进一步检测。美术馆通过对照卢浮宫拍下的《蒙娜丽莎》中的细微裂纹——由于风化和老化在特定位置而造成的小裂纹是很难仿造的——最后得出结论：这就是卢浮宫失窃的《蒙娜丽莎》。
　　但是对雷昂纳多来说，这是灾难的开始，就在他回到旅馆不久，两个警察逮捕了他。雷昂纳多没有想到，那两个正直的名流会在他离开乌菲兹美术馆不久便报警。之前，他们还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恭喜这个爱国人士找回了国宝。意大利议会在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之后，将《蒙娜丽莎》归还给法国，1914年1月4日，《蒙娜丽莎》又回到了它原先在卢浮宫的位置。
　　那个叫雷昂纳多的贼原名文森佐•佩鲁贾，是移民法国的意大利人，1910年至1911年间，他作为粉刷匠曾在卢浮宫工作。最后，他被判一年零十五天的监禁。
　　只是故事的背后仍有故事，1914年1月，也就在对雷昂纳多审讯开始前的几个月，美国记者卡尔•德克尔在北非卡萨布兰卡的酒吧认识了一个诈骗犯瓦尔菲尔诺。在卖了多年赝品之后，这个家伙已经掌握了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巴黎的赝品市场。
　　早在1910年，瓦尔菲尔诺就已经在卖《蒙娜丽莎》的赝品了，当时有报纸爆出《蒙娜丽莎》被偷，但被卢浮宫出面澄清。这让瓦尔菲尔诺和他的同伙陷入了尴尬境地。必须把真的《蒙娜丽莎》从卢浮宫偷走，这样他的客户才能确信自己拿到的是卢浮宫的“失窃真品”。此时，狡猾的骗子又心生一计，既然失窃能让一幅假画名正言顺，也能让6幅名正言顺。于是瓦尔菲尔诺又复制了6幅，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散布出去。
　　至于偷画，瓦尔菲尔诺说：“这易如反掌。卢浮宫里穿白罩衫的工作人员永远不会遭到怀疑。”他招募了雷昂纳多，因为他知道卢浮宫的密室还有那些供雇员进出的安全通道。
　　雷昂纳多并不是一人作案，他还有两个同案犯帮忙将画从墙上取下。
　　这个计划唯一的纰漏是，雷昂纳多没有试一下瓦尔菲尔诺给他配的楼梯间钥匙。他打不开门，便卸掉了门把手，接着在本文开头出现的场景便出现了。《蒙娜丽莎》在卢浮宫失窃的消息传出不久，那6幅赝品便被卖往美国。
　　看到这里，连如江才出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徐子婵的真实想法，既然一个人可以出售六幅赝品，那凭什么相信他们退还给卢浮宫的古画就是真的呢？其实这种怀疑一直不绝于耳，早在二次大战中，法国被希特勒收拾的体无完肤，很卑贱的投降后，自命为一个画家的纳粹头子就亲自来过卢浮宫，欣赏这幅号称世界第一的名画，但很显然元首似乎觉得这幅画有问题，他只在蒙娜丽莎前停留了几分钟，就转身离开了，相反他对几幅差不多和达芬奇同时代的画作更感兴趣，指指点点评价了许久，当时人们就曾评价伟大的元首发现了这幅画的破绽，果不其然后来美军在诺曼底登陆后，纳粹搜刮了很多法国的国宝撤退到柏林，但这幅画丝毫没人染指，看来元首看不上它呀。
　　连如江随着人流越来越靠近那幅具有传奇色彩的画作，终于轮到他了，他忽然发现瓦尔特又神秘的出现在了自己背后，这小子有点形如鬼魅呀，他没理会瓦尔特，而是双目聚光，认真的向挂在墙上的那幅画看去。
　　蒙娜丽莎悬挂在距他四五米的地方，周围是一圈柔和的光辉，灯光映射下有一种虚幻的梦境色彩，连如江觉得眼前就像有了一团薄雾，把他和这幅画隔开，眼里那个女子的微笑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荡人魂魄，而是如有若无，甚至有点嘲讽的味道，他的眼睛和画上女子四目相对，原以为会被震撼到，但谁知画面上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在画册上看到这幅画没有什么区别，他用手摸摸头，又看向蒙娜丽莎的颈部以下位置，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种压力扑面而来，几乎一下子就把连如江震得胸口一疼，丫的，这家伙居然好像有点魔力，知道我骂它竟然会反击，他不禁好奇起来，又仔仔细细端详起这幅画，后边有人鼓噪，好像他看的时间有点长，只是瓦尔特很不友好的看看后边的人，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这家伙有点像是黑猩猩，把后边的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连如江眯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那幅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浑身如潮涌般的感觉了，只是很奇怪蒙娜丽莎居然也会分成两部分，她面带微笑的面庞丝毫没有诱惑力，只是一种面对艺术品的清爽感觉，那号称最迷人的微笑连如江感觉到的只是一种画法技巧，丝毫没有她的下半部分那么沉稳而且有种勾魂的感觉，难道这幅画本身就是两部分吗？他虽然看不懂画的奥秘，但连如江对自己的眼睛还是颇有信心的，这幅卢浮宫的蒙娜丽莎半真半假，也许被人做过手脚，也许本身就是一件赝品，要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很多所谓镇馆之宝都是仿制品，很可能这就是卢浮宫的一招伎俩，真正的蒙娜丽莎藏在深宫之中，摆出来的只是高仿而已，但是他又说不清楚怎么会有一种上下两部分判若两画的感觉，而且他相信下半部分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以前遇到精美古朴艺术品常见的感觉，连如江虽然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自然或者不自然，当然不自然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假货了，这幅蒙娜丽莎介于自然和不自然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他不懂一幅画可不可以不露痕迹的拆解为两部分，然后再移花接木接在一起，连如江敢断定，这幅画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也许是在当初失窃的那两年里，就已经被人成功的以假乱真了吧。
　　他忽然响起南京河海大学的乔教授，乔教授是一个古画装潢专家，他已经有两次找他帮忙了，那张充满争议的《金山胜迹图》就是乔教授慧眼识珠，给他从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里拆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国外的油画有没有这种断肢再生的技术，连如江不相信凭借现在这般高深的科学技术，会没有人发现这幅画居然会上下不一致。
　　他站在《蒙娜丽莎》前发了足有四五分钟的呆，后边排队的人越来越不愿意了，有人不顾瓦尔特的恐吓打起了口哨，甚至有人招呼卢浮宫的保安人员过来指指点点，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瓦尔特也有点招架不住，他悄悄不露痕迹的碰了连如江一下，提醒他是不是该走了？
　　连如江如梦初醒，他急忙让开了瞻仰位置，只是仍想照几张照片，但他手里的相机像素很低，如果不开闪光灯恐怕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打定主意等徐子婵来了一定请徐大小姐代为看看，他一会儿也要给乔教授征求一下意见，问问油画可不可以像中国古画那般揭开重装，如果可以的话这个问题就大了，就像南京博物院的那个镇馆之宝元青花的《萧何月下追韩信》一样，都是高仿的赝品。
　　既然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连如江忽然觉得卢浮宫内的藏品肯定也是鱼龙混杂，原来那种崇敬的心里一扫而光，心里盘算着号称几万件珍贵藏品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就连最贵重的宝贝都有这种问题，那谁能保证其他的艺术品没有问题呢，他本来还想去东方文化馆去看看，现在则是没了兴趣，很多东西就像人的权威，被打破一次就失去了神秘性，所谓的个人崇拜就要一次次加强刺激，出现这种不被认可就往往是一种失败，他看看博物馆里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没有了走下去的兴趣，他转身找找瓦尔特，就想不往里走了。
　　瓦尔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到了中午，连如江同学饿了想找点东西吃，既然连如江一点也不懂法语，他只好用很蹩脚的英语解释给连如江，卢浮宫门口有一个美食城，可以去里边吃饭，然后拿着票根再进来，不需要二次缴费。连如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用英语告诉不想在卢浮宫里看什么艺术品了，打算让瓦尔特带着自己回巴黎大酒店。瓦尔特看看连如江，用英语重复问道：回酒店？见连如江点头也就笑了，他并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保镖呀。
　　二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越往门口走人就越多，就好像万国会议一般，各种服饰各种语言，整个出口都乱哄哄的，连如江甚至听到四川和东北人骂人的特有语言，这让他心里暖烘烘的，看来不少同胞都在这里呀，这厮想唱首歌提醒人群中的同胞，可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随意哼了一曲，居然是国际歌的节奏，“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首歌是他从小学就会唱的，曲调清晰自然，有位革命领导这样评述《国际歌》的影响：在欧洲，只要你唱起《国际歌》，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同志和朋友。果不其然身边很多人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位奇怪的年轻人。
　　连如江有点自鸣得意，他觉得自己唱歌很少能吸引人注意，要知道他连催眠曲都唱不好，甚至在家里王凌雪都是禁止他唱歌的，相对于妻子可以有点专业演唱家水准的曲调相比，他往往就会哼唱两只老虎和我爱北京天安门之类的幼儿歌曲，每当他唱歌的时候，采采都会露出很神往的表情，只是她连奶也不肯吃的行为让王凌雪觉得，好像采采并不是欣赏她爸爸，而是有点惊惧而已，从此他就失去了唱歌的自由，现在没想到一曲国际歌居然会这般吸引人眼球，他满意极了，只是唱了几句他就忘记了歌词，迷迷糊糊就过渡到“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再看四周，发现又是一片嘈杂，全没有刚才纷纷侧目的景象，连同学很是沮丧。
　　他们快到出口的时候，连如江觉得自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力道不大，可能是有人急着出门吧，连如江回头望了一眼，心中腹诽：谁他妈的这么没有礼貌？但是没等他仔细看，就一道瘦瘦的人影从他旁边擦身而过，连如江只看到一个背影，但是发现这背影有点熟悉，他猛地明白过了，这个人影就是刚才那个雌雄大盗中的男人，他撞自己能有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