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千人大合唱

　　德仁就是这么一个人，要是迷上一件事情，就会念念不忘，时时想着，时时投入进去。说起来有人会笑，可德仁就是这样固执的人。自从在电视里看到了诸多群众唱着《我和我的祖国》歌曲的视频，德仁冲动之余，也跟着唱。唱歌之余，还不满足，翻开歌本，找到这首歌曲，又是朗诵歌词，又是哼唱曲谱。虽然如此，他仍不满足，打开电脑，找到李谷一演唱的这首歌曲，一边听，一边唱，那眼泪却止不住涌流出来。他这才体会到，诗人艾青写的两句诗，“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是诗人感情的真实流露，绝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编的假话。
　　这时，秀兰过来笑话他：我说仁仁哥啊，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一样？人们不是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你难道要学我们女人，一伤心就哭鼻子，流眼泪？
　　德仁露出笑容：兰兰，你误会了，我流眼泪，不是伤心，不是难过，而是激动，是感动，是冲动，是动了感情，是听了李谷一唱的歌而发生了共鸣，唉，我的感情太丰富了......
　　秀兰不依了：照你这样说，你的感情丰富，我倒缺乏感情，我变成冷血动物了。你大概还记得吧？在农村时，一天晚上我一边纺线，一边唱着民歌《大姐娃担水上南坡》，止不住眼泪长流。你从大队开会回来，站在炕边静静地听着，也是眼泪汪汪。十冬腊月，北风呼啸，受继母虐待，大姐娃穿着单衣，赤着双脚，下河担水，任谁听了这个民谣，也会伤心落泪。一想起可怜的大姐娃，我就忍不住眼泪满眶，仁仁哥，我要哭了，哇哇，呜呜......
　　秀兰眼泪长流，德仁搂住她哄着，免不了也陪她流了许多眼泪......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到了五一，秀兰身体已经恢复，于是两人一块儿走进兴庆宫公园。这个五一虽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一，但是却是处于建国70周年之际的五一，自然也多了一份隆重的色彩。可惜的是，秀兰来得迟了，热闹红火的樱花已经开败，千娇百媚的郁金香繁花落尽后结了小小的蒴果，牡丹虽好现在只剩下扶持它的绿叶。秀兰连连说着“可惜”之时，一片娇艳的芍药花，呈现在她的面前。在翠绿的叶子中间，芍药花星罗棋布，有红色、黄色、粉红色、白色、紫色的花朵，一株珍贵的蓝色芍药，更是令人们惊叹不已。而芍药的花型也是多种多样，人们一边啧啧称赞，一边用手机不停地拍照。德仁说：兰兰，你虽然没有看到牡丹，这芍药可以和牡丹相媲美呢。人们把牡丹称为花王，把芍药称为花相或花仙，它们的美丽不差上下。
　　秀兰看了一会芍药，转过身子，便被牡丹园里一簇一簇鲜艳的花朵所吸引，走近细看，她惊异地喊起来：啊呀，这是月季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生长的月季花。咱们家属院的月季都是从根部分杈，长到二米左右才开花的。
　　德仁看时，原来这一簇一簇的月季花，下面都有一个50公分左右粗壮的主干，顶部伸展出十几个枝杈，绽放着数十朵硕大娇艳的花朵，而且每一簇花朵里都有两三种颜色。德仁伸长脖子，东一朵、西一朵地一边看着，一边如数家珍似的：红、黄、蓝、白、黑，真是五颜六色，样样齐全......
　　不等德仁说完，秀兰插嘴了：仁仁，你糊涂了，这不是画画，你爱给花朵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
　　德仁也不分辩，拉着秀兰的手向前走去，走到一簇月季花跟前，德仁指指花朵：兰兰，这是什么颜色？
　　秀兰惊讶地喊着：真是蓝色，奇了怪了。呵呵，你看旁边这株，果然是黑色的月季花。过去，在农村，人们把面貌俊、皮肤黑的女人称作黑牡丹，看样子不是无稽之谈。
　　这时，德仁询问旁边看护花圃的工作人员，那人热心地告诉他：这是近几年兴起的园艺新技术，用蔷薇做砧木嫁接月季花，便长成一棵花树。
　　德仁谢过工作人员，拉着秀兰的手，一株一株地欣赏月季花树，秀兰兴高采烈地说：这是我看见的最美的月季花了。
　　他们走着看着，不知不觉来到新疆舞场地，在一阵阵旋律优美、节奏欢快的音乐声中，一对对男女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翩翩起舞，其中老中青都有，而且个个面带笑容，心情愉快。秀兰低头看看，德仁还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便乐呵呵地笑了：老头子，你还学年轻人的样子呢。人家多大，你多大了？你把手松开，我跑不了，七老八十的也没人要啊。
　　德仁这才把手松开，自我嘲笑的：不是我白发学少年，而是这个时代让人越活越年轻。
　　秀兰指着跳舞的人们，悄悄地说：你看，这里面也有不少的老年人，人家又是伸胳膊，又是踢腿，跳得多欢乐。你再看，这个老头儿，围绕着这个女人，转着圈圈儿，跳得有滋有味儿。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不的话，你也进去跳一会。
　　德仁说：你没看见，人家都穿着维吾尔族的服装，舞伴都是提前约好的。我冒冒失失地走进去，没人和我跳，还不是白丢人吗？......要不的话，咱们两个作伴，进去学一学。
　　秀兰把脸一红：算了，咱们平常把经没念下，没有学会跳舞，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走吧，到其他地方再转转。
　　他们向前走去，一阵阵音乐伴着歌声传了过来，转过弯儿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在放声歌唱。他们走到跟前一看，啊呀，好大的场面。方桌上站着一位身着裙装手执指挥棒的女同志，她正在全神贯注地边唱边指挥，还时时干脆利索地舞动手中短短的指挥棒，做出一些花样来。她的身后一字儿排开20多人的乐队，她的前面是一千多人的合唱队。队员们手里拿着厚厚的歌本，有的还撑起歌谱架。大家精神集中，情绪饱满，声音洪亮，跟着指挥棒，跟着主唱，整齐有素地唱着歌曲。看样子他们大都是长期唱歌的老队员，才能把歌曲唱得这么熟练，这么整齐，这么激情洋溢。唱了几首歌曲以后，主持人要求大家把歌本翻到某某页《我和我的祖国》，德仁一听便兴奋起来，当音乐响起之时，他便跟着指挥动情地唱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这时，他的眼前便闪过雄伟的泰山，奔腾的长江......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这不正是他生活了18年的渭北农村的真实写照吗？他的眼睛湿润了。
　　我最亲爱的祖国，
　　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
　　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
　　我就是笑的旋涡。
　　这时，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他和秀兰出门旅游，从天津坐轮船去烟台的情景：他们站在甲板上，久久地看着轮船两旁翻滚的波浪，和飞溅的一朵朵浪花。夜色降临了，他们还不忍离去......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
　　分享海的欢乐。
　　我最亲爱的祖国，
　　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唱着唱着，德仁胸中奔涌着大海波涛，他虽然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可那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秀兰拉着德仁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眼泪，你这样眼泪汪汪的，让别人笑话。
　　德仁也不言语，默默地跟着秀兰走去，不知不觉走上山坡来到“李白醉卧长安”的雕像前。秀兰指着李白塑像说：你看人家李白，是个伟大的诗人，名气够大的了，感情够丰富的了，可人家也不是动不动就流眼泪哇。越是伟大的人物，越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德仁瞅瞅秀兰，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含义深刻的话。他蓦然想起，前几天翻看李白诗篇《江夏别宋之悌》，结尾就有这么两句：
　　平生不下泪，
　　于此泣无穷。
　　由此可见，老白平常还是很少流泪的。德仁在静静地想着：秀兰的话有点道理，我是不是太肤浅了，我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德仁正在沉思着，山坡下面传来一阵音乐，正是《我和我的祖国》歌曲。德仁立即拉住秀兰的手，兴奋地说：兰兰，咱们下去听一听。
　　秀兰约法三章：听歌可以，唱歌也可以，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一不能激动，二不能感动，三不能流泪。
　　德仁答应得很干脆：那个自然，我平静，我冷静，我不动感情，当然也不会流泪了。
　　他们走到坡下，一个老者的代步车上的音箱正播放着《我和我的祖国》乐曲，一个中年妇女拿着话筒，激情洋溢地唱着：
　　我最亲爱的祖国，
　　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德仁轻轻地唱着，那眼睛却禁不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