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第二春的情书(二)
1965年4月5日盖如翔致王皙瑛(142)
玉妹:
上一封信是三月十九日寄出去的,隔了一天,王秋来了,给我带来了你的信。日子多了,不见你的信,就有些挂念。这几天盼你的信,更想能早回到你的身边,躺在你的怀里,听你说些又调皮又气人又叫人亲的话。当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对爱人的感情好像陌生了一些,一旦工作空闲了一点,哪怕是一个小时,我就想你,像捧起的笑脸亲你,却又像隔了几年没见面似的。这些日子没见到你的信。今天午间开了一个四不清干部的洗澡大会。因为运动搞得太紧张了,社员们开会时总睡觉,我放了大家一个晚上的假。刚才跟一个生产队长谈了一次话,晚上八点半钟,我给你写这封信。先放在这里,等你再来信时,我再接着写下去,一起寄给你。
因为接到你的信后,我的工作又忙起来,上次信写得很短,怕欠下的债还不上,这也算搞点积累,把我的感情记录下来,只要接到你的信,我就马上寄出去。怕不会再叫我等上三天吧?也许明天,邮递员就会把你的信送到我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就在公路旁边,每天邮递员都会把报纸和信件送到家里来。
后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29岁了。我去年三月二十四日第一次较长时间离开你,第一次离开,你是睡在床上的,我出了门,又一次回去看你,你还撵我走呢。那一次你没有哭。可是后来呢,你大概是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了,不愿让我走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和你都受到了不小的考验。我们结婚,到我过生日这天,整整是19个月的时间。在19个月的时间里,我有一年的时间在外面,你在家里。我觉得给你关心太少了,给你的体贴也太少。为大多数人服务,亏待了你一个人,有时我觉得心情很矛盾。但我的和你支持我走的这条艰苦奋斗的道路是完全对的。我们都相信将来会比现在更幸福。想你,心里有点惆怅。这种感情是不是有点不健康?反正小妹知道,还是让我偷偷地想吧。
先写到这里,等接到你的来信我再写。
4.1.晚
昨天是我的生日,在这一天里,我最盼望的是什么呢?就是能够接到你的信。这一天是星期六,如果4月3日接不到你的信,就隔一天,看看星期一能不能有信,因为星期六邮差是不来的。
四月三日,我这个队的干部完全解放了。在这个队,经济上的四不清的问题已完全解决,下一阶段就转入阶级斗争和划分成分的阶段了。我这个队将在五一前结束运动。全大队的运动最晚也不会推到六月底。
去年的生日,是在昌图县度过的。那一天,我们冒着漫天的风沙,坐大轱辘车到前高家生产队,经过半年多的时间,夺回了一个社会主义阵地。现在辗转南下,又在这里战斗。每日每夜,干活时磨肿了肩膀,开会时喊哑了嗓子,在任务压力下的急躁和冒火,在束手无策时感到烦闷,也有经过艰苦斗争之后得到胜利的心情欢畅。尽管在紧张艰苦的日子里,我还是常常想到你。玉妹,在有时难忍的别离等待中,你也许能体会到斗争的心情吧?若不是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斗争给我们力量,能克服分离后带来的实际困难吗?
昨天,黄洪年从公社开会回来,到我们生产队呆了一会儿,我曾向他提出入党问题。他说,工作队里,党团组织也将发展新党员、新团员。我也准备写申请书,争取能在这里解决组织问题,即或不能解决,也能争取提高一步,早日解决这个问题。
我接连写了几页信,为什么不马上寄给你呢?因为等待你的信。不是因为没接到你的信而跟你赌气,而是怕两封信碰不到一起,都走在路上,我不知你想的啥,做的啥,你的身体怎么样。
接不到你的信这半月多,挂念得很,是你的工作忙吗?你的身体怎样了?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了故意瞒着我?都不是吗?还是给我写封信吧。
明天是星期一,邮差来时,一定会你的信带给我。
4月4日
今天早晨,我忽然想起,是我应当先给你写信。因为自3月16日接到你的信以后,我19日给你写了封回信,在21日,我就接到你叫王秋给我带的信。如果书信必须是一来一复的话,那么的确是我应该给你写回信了。
昨晚,快天亮的时候,我梦见你了。醒来时才四点多钟。屋外透进来星光。这情景忽然使我想起我在早晨从外地赶回家的那一刻,你在惺忪的睡梦里起来给我开门,有时显得抱怨的样子,有时只高兴而不说话,只是深情地望着我;有时顽皮地蹲在我身边,心里是不是想:这回可见面了!我当时的心情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想到这情景,我一直睡不着,好像怕那幸福的时刻离开似的。反正那种心情和情景早晚会有的,我不想,也不愿意再离开你了。
4.5.晨
早晨我们准备开会,我利用会前的一点时间写下上面几个字。我想,今天一定会接到你的信的。
果然,上午9点钟,我听到了邮递员自行车的铃声。我急忙跑出去迎接,他真的带来了你的信。在想念和记挂的时候接到你的信,简直比什么都贵重。
你的身体很好,我高兴得很。可是,你每月的伙食算下来只有十一、二元,营养能够吗?千万别为了省钱亏了身体。我每月20元足够用了,不用给我寄钱了。关于钱的使用,你自己安排吧,我没有什么意见。
你当真以为我想要一个孩子吗?那不是真的,那是说的玩笑话。你想的还挺认真呢!的确,你的身体不大好,生育会影响身体,你的年纪小,有了小孩也不一定能管理好,而且,现在应当把精力集中的工作和学习上,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总觉得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似的。我有一个不小的计划,因为你总不大相信似的,我就不说了,等将来见面的时候再说吧。这个计划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你想我,我也是很想你的,可是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你怕我忙,不给我写信,可是,越不写信越是想,还是经常给我写信吧,这样,会在相互的眷恋中得到安慰。
这些日子不给你写信了,一下子写了这么多,这也有点好处:把爱恋你的情感一下子寄给你,会叫我想念减轻些。
别不给我写信。尽管日子不长,想你的心总觉得时间太长。
还是希望你注意身体,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真想你啊,小妹!耐心等待。再见!
吻你!
健康!
翔
1965.4.5.下午
1965年4月10日王皙瑛致盖如翔(143)
如翔:
你五号的信我八号接到的。这封信真厚,人家都逗我说:又写什么情书了?有什么说不完的真心话?邮递员也叫我花钱再买一张邮票,我抢过来信就跑了。
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这封信详细看完得花两小时,你写这封信也得一天的时间,还强调说不是赌气,为什么写好的信就是不寄给咱?你还得考验我?写信非得一来一复,你就不会多写一封?你写好了,前些日子没来信,刘淑贵、王常珠、赵春润等人问我:小盖有信没?我说都快到一个月了,他没给我来信,可能忙得什么也不顾了。刘淑贵还劝我,说你对我特别不放心,你应该经常写信给他。王德昌还来家两次看我,打听你的情况。你不给我写信,我真生气了,这个鬼头工作忙了,把我都忘了,他可能不想我。
前几天英莲她二哥从金县回来办事,说运动最晚在这月二十六号结束,就能回来,我这心就放不下了,又高兴,又生气。他都不写信告诉我,我晚上就做个梦:说你走得很远,要到越南去,得十年后才能回来,又不让我去,说第二天就走。你的态度非常严肃,说:这是命令,你不许哭!还说:你们女孩子就是不坚强,离开爱人好像就不能活了,完事一转身就走了,我连气带急,哭醒了,是一场不顺心的梦。我醒了好半天没睡。我想。你不会是这样狠心的,做梦都是反的嘛。
英莲告诉我,她二哥回来看她二嫂生了个小男孩。还说,纯子前个星期日去她家,纯子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身体还好,他们与家里的关系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说你这个队工作在月末就能结束,是否当时就能回来?还是得等公社一起结束,一起回来?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说不出是啥滋味,盼你快些回来。你这次回来,我病都好了,我们在一起度过五一节,该多好。五一节我能串休三天呢。
你要求入党的事我大力支持,我欢迎你能早日入党。你的进步我是高兴的。我希望你能更加努力,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你们还是在老乡家里吃饭,还是在食堂吃?伙食怎样?你的身体怎样?比以前胖了还是瘦了?精神怎样??千万不要过于着急回家,也不要想我,我一切都好。
我厂分厂之事现在正在进行之中,在月末就能结束了。针织二厂在市被服厂(在连奉堂浴池旁边胡同)。我向书记要求到二厂来,这样离家很近,五分钟就能到。但不知能行不。现在我厂的伙食很好,主食细粮。我中午每顿能吃一盘带肉的菜,你别挂心怕我吃不好。现在一般的物质都降价了,降价很多,瑞士表现在降回原价,等你回来时,我们研究买一块。沈阳的煤炭价调高,一吨多2——3元,粮食增价每斤平均一分。安东的哥哥姐姐们有信没?情况怎样?
4月3日这天是你的生日,我没给你过着,过去两年的生日我们没在一起。正好我这天照了一张照片,目的是给干部卡片上用,照的很难看,给你一张看看。
这两天刮起大风来了,昨天晚下起了雨,打的大雷把我震醒了。睡不着,起来把你寄来的信又看了一遍,盼你快回来。
1965.4.10.皙瑛
1965年4月13日盖如翔致王皙瑛(144)
玉妹:
你在4月10日写的信我12号就收到了。看到你的照片了。怎么那么胖?是不是有点浮肿?我是希望你能胖起来的。你的身体健康了,我们该多幸福啊!
这封信走得这样快,人听话,信也听话,邮递员也好像知道我们的心情似的,只隔了一天,你说的话我就听到了,你那厉害样也叫人看到了。还说人家呢,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给我写信?你告诉我,如果你忙,就不要写信了。可是俺白天劳动,晚上开会,你就是再忙,也赶不上我忙吧?还是你多给我写信吧,我一定多给你写信。
玉妹,想死人了。又隔了两个多月没见到你了,你身体好,是我们家庭的快乐。我还是劝你不要过分地想我,别想坏了你,叫我多心痛啊。耐心地等待吧,多看些小说,看看电影。春天来了,到公园玩一玩,别一味地想我,哪能半夜不好好睡觉,起来看我给你写的信?那样不是把身体搞坏了?我回去时,又该为你的身体而忧愁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好过,可是,相会的日子不是又快到了吗?好妹妹,别着急,别难过,想得厉害了,冷丁一见面,我们不更能体会到爱情的幸福吗?那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时刻啊,只有你我两个人在一起,我们永远这样生活一辈子,多咱等我们玩够了,再等个两三年三四年,在你和我高兴的时候,我们就该要一个孩子了,要当年轻的母亲和爸爸了。
我五一能不能回去?大概可能性不大。我这个队,是进度比较快的。全大队有的队,有的干部还没有全部解放呢,要撤退的话,至少要全大队统一行动。如果光看我们这个队,五一前工作肯定能结束的,最晚也不能拖到五月末。顶多再等我一个半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很多的同志对我说,这次运动搞完的话,可能叫我回去搞业务了。我也是这样希望的。玉妹,我也不愿离开你,我哪能那么狠心,在你舍不得的情况下,到南越去呢?你想,我是不?要不怎么做那种梦?你能体谅我的心。小妹,有时心里怪不好受呢。咱们互相鼓励吧,一年时间都熬过去了,就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更不在话下了。
安东情况,我一直没能写信问一问,你有时间的话,给四姐和三哥写信问问,打听一下,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你如果能分配到二厂,我是很高兴的。那时,我可到连奉堂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回家去,你看好不?尽量申请,如果不允许,也要服从组织分配。
经过运动,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很高,青年人组织了突击队,利用午间时间挑粪,连十五六岁的小孩也争先恐后地和大青年一样干。这是半年来的工作成果,真叫人从心眼里高兴。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广大人民群众是愿意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共产主义事业一定能取得胜利。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也没胖也没瘦。吃的很好,能吃到饺子鸡肉和鱼,伙食每月大约15元钱的样子,大部分是细粮。现在还在供销社的食堂里吃饭。
我那么多日子不给你写写,你怪我不?我以后不那样了。我一定多给你写信。以后运动转向以生产为中心,大概不会那么忙的了,我把想念的话告诉你,这样隔几天一封信,可能会给我们一些安慰吧?
给我买表,我同意。如果你喜欢车子,先买台车子也好。你做主吧。
我不放心什么?不放心你不爱护身体,好生气,还不放心你单纯、幼稚,坏人欺负你,上人家当。现在你长大了,心眼也长点了,时刻注意,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学习好好抓一抓。你不是还准备考业大吗?等条件具备时去考,现在就准备,就能有考取的把握了。
冬天过去了。春夏之时,对你的身体有利,抓紧机会,好好疗养,增强抵抗力。运动结束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亲你,拥抱你!小妹,等我吧!
祝身体健康!
翔
1965.4.13.
1965年4月15日盖如翔致王皙瑛(145)
玉妹:
辛捷同志来这里工作了一个半月,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我这个队,白天有时间到外队工作,晚上的时间就来参加生产队的会。我的工作情况和身体情况等他都知道。我的一切都很好,别挂念我。
今天大队开了个斗争四类分子大会。这个四类分子爷俩个都戴帽子,一个是地主分子,一个是坏分子。他的儿子很凶,有行凶报复的可能性。今天加派民兵站岗,他要有活动,就逃不过人民的法网。老地主要上吊,畏罪自杀没死得了。群众气愤得很。敌人已从根本上打倒了,工作还很艰巨,但不会像几天那样紧张了。
明天工作队党委给非党队员们讲课,我也去听。我要加倍努力,争取在这里解决入党问题。你一定会高兴,对不?
我还是想你,特别是看见和你一般大小的女孩子的时候。但我一定不着急,好好工作。希望你也别着急,耐心等我,好好生活。
前天寄了一封信,收到了吗?俺要睡觉了。现在正好是晚上10点。再见!我明天还要去听党课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刚开完会,睡前写下这几个字,你别嫌少,以后再多给你写。
亲你这个小鬼头!
爱护身体!
翔
1965.4.15
1965年4月18日盖如翔致王皙瑛(146)
玉妹:
你托王光捎来的衣服、药物和信件我都收到了。王光同志这次可能是为我们几个人的入党问题来的。同志们都在这里提出了入党申请书。前几天黄洪年同志给社领导张帆、樊玉仲同志写信了,是不是把档案从家里带来了——这是我估计的。
前几天听了党课,是营口市委书记王始更给讲的。他告诉我们,工作队将发展一批党员,叫同志们积极准备条件,做好各种思想准备,接受党的考验。要作为党员,最根本的修养,就是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做到这一点的确不容易,但是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都会遇到这个问题。玉妹,我考验你一下,你能不能帮我做到这一点?一定能,是不是?
听完党课以后,我回顾了一下几年来思想改造的过程,要端正入党动机,对解决入党问题我充满信心。如果这次不解决,我想最晚也不能拖到后年去。你上次来信说,你很支持我,我很高兴。玉妹,你为什么不提入团要求呢?为党工作,为革命事业奋斗一生,活着才有意义。你忘记了,我们还提出过比赛呢!
我五一不能回家,这会使你失望是不?玉妹,我早晚要回去的。当我回去的时候,除了听党的话之外,我还听你的话,更加百倍地爱你、关心你、帮助你。将来我入党了,我的心永远属于你的。我的心会更开阔,你和我生气,我永远不跟你生气,像大哥对待小妹妹那样。我以前做得不好。我以后要好好报答你。
我的身体一直挺好,你别挂念我。这几天劳动多一些,干起活儿来简直和庄稼人一样了。上山挑粪、倒粪,会把身体锻炼得更坚实。
你到二针是最理想的了,工作人少了,一定很忙。要注意安排,别累坏了身体。
再见!吻。
翔
1965.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