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巴黎的路

　　连如江的车门又被拉开了，斯特米先生的笑脸出现在门口，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态度，他微微点着头：“连先生，我可以给您们做个向导吗？”
　　这辆迈巴赫是七座的那一种商务车，连如江和小范翻译坐在后边第一排上，他俩见斯特米如此客气，一起点点头：“欢迎之至！”
　　连如江想起要接武毅的事情，就说道：“斯特米先生，我有两位朋友来机场接我，我想和他们一起走，需要绕行一下出站口，你看可以吗？”
　　“连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斯特米先生几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连先生，你们居住在巴黎什么酒店呀？我不知道条件如何，贝特朗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到我家做客，在那里您和您的朋友将会得到最贴心的照顾。”
　　“不用！不用！”连如江挥手拒绝，他这次出来是任务在身，孙市长也反复强调过要服从组织统一安排，另外他们居住的宾馆都是提前订好，并且已经在国家某些部门备过案，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说不清楚。“我们居住的是什么酒店？”连如江问小范，据他所知在法国的事情都是小范代表旅行社搞定的。
　　小范露出很尴尬的表情，在巴黎这座国际都市住宿条件可以说是千差万别，像连如江他们这样的考察团性质的队伍，由于国家控制费用，因此居住条件很是一般，他事先给安排的并不是纯正意义上的酒店，而是一种叫做巴黎人家中的“床和早餐”模式。
　　现在随着旅游热的逐步升温，在法国居民家中住宿是一种真正的潮流。借助于“巴黎优质民宿”标志的创立，以及由巴黎民宿职业联合会创立的“地道早餐和床”宪章，巴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民宿和带家具出租的公寓。这是能够近距离接触巴黎人的一种住宿方式。在酒店式公寓的套房内这种公寓既能体验租赁套房的乐趣，也能享受酒店的服务，而且如果是多人在巴黎住宿，这也是一种非常划算的方式。无论是单间公寓还是两居以及更大的套房，这些公寓都设施齐全，而且还可以通过使用沙发床之类的附加卧具，扩大房间利用率。
　　开始小范接待这批客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种住宅有什么问题，但后来随着他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连如江的事务中，已经隐隐觉得再住这样的房子可能会是对连如江的不恭敬，他解释道：“连先生，我们当时签的协议是居住在一所类似于公寓的房子里，在法国一对老夫妇家里。我们的‘几间房子’，其实是一所欧洲庄园，三层楼，几十间房，那对老夫妇住一层，二三层则租给我们十个人。每人一间二十平米的卧室、自带浴室和厕所，另外有一间厨房属于公共使用。这所小型的庄园距离我们培训的法国高等师范学校并不远。”
　　他说的是汉语，斯特米先生不解其意，但一直微笑着。连如江丝毫没有嫌弃这种居住条件，他在大学时的单身宿舍里是七个人一间，现在想想自己能有一间二十平方的卧室是很幸福的事情，只是看小范脸有愧色，急忙安慰他：“很好很好呀。这两个月有这样的条件就很不错了，是不是你说的那对老年夫妇给我们提供早餐呀？我可吃不惯外国的比萨和汉堡之类。我箱子里有方便面，咱们中肯定有厨艺好的吧？最好是能自给自足！”想起刚才在飞机上吃的法国大餐，连如江就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但是那种饭可不是随便吃的，就像自己只吃了一次，就招揽了要治疗贝特朗夫人的严峻任务。连如江并不是不喜欢给贝夫人治疗疾病，只是觉得他们考察团的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天天啃汉堡的日子无法忍受，不过好在队伍中有两个女同志，看来自己的这胃口不会受委屈。
　　这辆车排在第二顺位出了飞机场，但是斯特米先生安排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先到住宿地点等候自己，他们这辆车则是拐了一个弯，从机场一侧停下车，连如江刚要推车门，斯特米已经抢先一步下车，帮他拉开车门，连如江刚要给武毅再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地点，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脆悦耳：“如江大哥！”连如江抬头看去，就见台阶上武毅和肖婷正在走过来，这才二十几天不见武毅，这家伙竟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脸上也露出了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颜色，他远远就对着连如江伸伸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旁边肖婷则是面带羞涩，一身淡紫色的女式风衣穿在身上，有一种妖娆动人的感觉。连如江觉得前段时间在南京遇到肖婷，看她只是一个女孩子打扮，现在在这个浪漫之都已经俨然是一位妇人。他嘴角翘了翘，想给武毅开个玩笑，但又怕肖婷不好意思，只是答应道：“肖婷，你啥时候来的？”
　　肖婷羞答答地回答道：“我来了三天了。”连如江知道武毅力气大，并不想和他拥抱，而是伸手去抓武毅的手臂，哪里想到武毅却并不肯放过他，给他来了一个拥抱，这让连如江想起了动不动就给自己一个熊抱的秦汝阳。他嘿嘿笑着拍拍武毅的后背：“小毅，我们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
　　武毅说道：“姑姑给我打电话，说你又有收获，在一个古琴里发现了当年刘邦用的斩蛇剑。如江大哥，你这火眼金睛也太厉害了，咱俩改天去扫荡巴黎的旧货市场，看看有没有暗藏的国宝。”
　　连如江没想到武义程居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武毅，看来这也是经武老同意的，今天早晨他出门的时候武义程说是把那柄宝剑送给武老爷子去鉴赏了，看来武老也认可这就是汉家国宝。他笑着说道：“好，小毅，我们要带着肖婷一起去，你记得当年我们在南京清凉山市场发现宋版书的事情吗？距今差不多一年，可惜陈娟来不了法国。”
　　肖婷则是摇摇头：“连大哥，我呆不了很久，我就请了一周的假，我已经订了到上海虹桥机场的机票，后天就走！”
　　“哦。”连如江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好劝这位大学生旷课，于是说道：“好吧，这两天让小毅好好陪你转转，巴黎可是个浪漫的好地方。那个啥？巴黎圣母院，凯旋门，你们都去过了吗？”
　　肖婷脸上依然是绯红一片，她来的这几天一直陪着武毅在宾馆里，几乎足不出户，这对少年男女沉迷于情事，根本无暇去那些旅游景点，现在听连如江问起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武毅聪明：“连哥，知道你要来，我俩都没转呢，从今天晚上开始吧。等你安排好了我开车带你一起去吃法国大餐。顺便看看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明天咱们三个去参观卢浮宫。”
　　“我可不想做你俩的灯泡。”连如江哈哈大笑。“法国大餐我可不吃了，飞机上我吃了一路的法式大餐。”
　　“飞机上能有什么好吃的？”肖婷不满地说道。“如江大哥，我和武毅吃过一些巴黎有名的甜点，今晚也请你尝尝。”他们所在的酒店楼下有很多的甜点蛋糕，武毅要的是送餐上门。
　　连如江苦笑，他现在觉得自己嗓子里还有马卡龙的味道，于是说道：“小毅，一会儿我可能要去一个富商家里，他号称欧洲首富。怎么样？你俩也陪我一起去吧，这来接我们的车就是他派来的？”
　　“贝特朗？”武毅在巴黎不但是学习，而且重点了解一下法国乃至欧洲的风土人情，他所学的专业就是国际关系，因此有时候亲身体验比课本知识要重要很多，在欧洲一段时间，一些很重要人物自然知之甚详。
　　“你认识他？”连如江没想到武毅一下子就喊出他的名字，也有点吃惊。
　　“不认识！”武毅毫不犹豫回答道，“但是此人在法国很出名，说起来他应该算是西班牙人，后来移民到法国之后才开始发达，他做的是服装零售业生意，在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都很出名，现在虽然比不了美国硅谷那些大佬，但绝对也是在世界排名前三十的富翁。”
　　肖婷抓住武毅的胳膊，问道：“小毅，你说的这个人很有钱吗？哇塞，那我也要跟着你们去看看富人家的庄园。”
　　连如江说道：“没问题。肖婷，你和武毅一起去吧。我带一个翻译过去。”
　　“好！连哥，你坐我的车吧，我在车上再陪你说说话，咱们跟着这辆迈巴赫走就行。”武毅边说便用手指指前方，那里停着一辆轿车，连如江说不清楚车牌子。
　　“没问题！”连如江跑过去给斯特米打个招呼，说了自己跟着这辆车一起走的意思，斯特米先生有点为难，但看连如江坚持非要这样做，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小范翻译有点为难，他看了连如江一眼，连如江则是摇摇头，他并不想让小范这个生人掺和到武毅和自己的事情中来，他说道：“小范，你跟着这辆车吧。咱们的行李都在上边呢。一会儿你在前边指路就行。”
　　武毅开的是一辆很小的车，相较于刚才斯特米那几辆商务车小了很多，幸亏他们三个人块头都不是很大，才勉勉强强挤了进去，武毅一边开车一边给连如江解释：“连哥，你不知道，巴黎的用车状况和法国其他地方有着很大差异的，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巴黎人多路窄，公共交通异常发达。巴黎城市格局是在十九世纪中由奥斯曼男爵规划的，那时候的交通工具就是双脚和马车，并且巴黎从此就没有经历过大拆大建，高度保留了那时的城市容貌。而奥斯曼男爵的规划对现在的巴黎最直接的影响就是道路狭窄，也就导致了时下巴黎人减少了对私家车的购买和使用需求。像我这种车都是租来的。”
　　“怪不得我觉得巴黎和我们聊城差不多呢，甚至不如聊城马路宽。这是什么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连如江忽然有一种自豪，肖婷在副驾驶上噗嗤一声就笑了。
　　武毅也是面露微笑，车子慢慢驶入了巴黎城区，连如江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仔细看过去，巴黎城整个儿是件基本完整的文物。不仅在那些著名的街区，如塞纳河两岸，卢浮宫北侧的利沃里街，凯旋门前的香榭丽舍大道…就是在并不那么知名，乃至偶然走经的普通街道上散步，随便四望，你也会感受到一种既有变化，又风格统一的街景之美。这当然首先归功于他们的祖宗在修造这些房屋、街道时，注意控制街宽与房高的比例，注意房屋的限高，更注意房屋立面与顶部的艺术处理。更重要的是，巴黎人懂得保护他们的这一文化遗产。
　　武毅的车开得很慢，他前面的那辆迈巴赫自然也慢得像一只爬行的法国大蜗牛。巴黎以名人命名的街道非常多，左拉、雨果、卢梭统统走上街头；巴黎还“盛产”画家，于是莫奈、高更、毕加索也纷纷“上街”。在他们路过的巴黎第十七区，有一条路名叫欧金德卡大道。武毅介绍说欧金德卡是一位艺术家，他的浮雕《马赛曲》就镌在凯旋门上，不过更出名的是，他的半身像被印在百元法郎的钞票上。艺术家常常隔世才被肯定，令人感叹。
　　政治人物的大起大落，巴黎人在路名中就已看尽了：丘吉尔、肯尼迪、林肯、列宁……巴黎几乎每年修正一次地图，而每次总有人被“除名”。有人开玩笑说，在巴黎买古董不如买地图，巴黎的地图第二年就成了古董了。
　　巴黎不愧为艺术之都，不仅路名有特色，路牌亦是标新立异。巴黎街头的路牌全部是用搪瓷做的，蓝底白字，样式精美，新颖大方。可能是太好看了，以至于路牌常常无缘无故地消失，成了收藏者的囊中之物。在巴黎，收藏路牌比集邮更赚钱，据悉希特勒大道的路牌已经升值到五位数美金了。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市政当局，不得不专设了八名工作人员，每天的职责就是巡查巴黎近八万个路牌。
　　汽车开到香榭里舍大街的时候，连如江以为这条可以升降波音七四七的十二线大道是巴黎最宽的马路了，其实，它只排名第三。巴黎最宽的大街给了他们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英雄福塞，有一百二十米宽；其次是御座大道。据武毅介绍，巴黎最窄的街只有六十厘米宽，连个胖子都挤不进去，名叫迪埃走廊，位于拥挤、古拙的拉丁区。
　　总统府与小巷为伍，也是法国一大特色，法国的总统府建在宽不超过十米的街上。但是，这条街却是巴黎出售最名贵商品的街，无论香水、时装，无一不昂贵，行走街上的不少人是世界豪富、名流，当然这条街也是巴黎美女最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