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秀兰住院了

　　笑过之后，老金说：听说，今年你八十周岁了，校报室的两位女同志还给你买了一个生日蛋糕，我们在这里一同祝福你生日快乐。
　　德仁连声说着谢谢、谢谢，老杨说：我知道校报室的女同志，每次讨论会总要向你讨要诗歌，今天这个生日难道能缺少一首八十岁寿诞诗？
　　德仁也不客气；是有一首寿诞诗，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我朗诵出来博你们一笑。
　　德仁动情地朗诵了寿诞诗，老杨、老金齐声说：好，好极了。这是你感情的真实流露，八十立下少年志，还说你错把八十当十八。拿我们来说，就应该把七十五当做十五了，哈哈哈哈......
　　别过老杨、老金，德仁走进家门，高兴地说道：兰兰，共产主义萌芽来了。
　　秀兰吃吃地笑着：开什么玩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办公共食堂？
　　德仁说：咳，你总是记着公共食堂是共产主义的萌芽，今天我给你说的这事情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萌芽。
　　秀兰笑嘻嘻地：啥事，难道政府给老百姓发钱不成？
　　德仁认真地：你说对了，政府就是给老人发钱了。我今年八十，一月发100元；你今年七十，每月发50元。
　　秀兰高兴地：好，政府给老百姓发钱应该算是共产主义的萌芽。不过我们这是不劳而获，是不是对不起政府呀？
　　德仁说：我们过去还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对社会对家庭做出贡献的。你看，你虽然没有正式工作，因为过去在食堂干过临时工，政府还是给你发了养老金。
　　秀兰认真地：是发了养老金，可这是用28000多元买来的哇。
　　德仁说：不错，咱们是交了28000多元，不过这些钱都储备成养老基金，可以使更多的人享受养老金。何况，不到两年时间你领的养老金已经超过了28000多元。
　　秀兰笑笑：照你这样说，像做生意一样，我把本钱已经赚回来了。
　　德仁说：岂止是赚回来了，政府给你每年还涨了100多元。
　　秀兰高兴地：仁仁哥，那么我得感谢马克思，他研究出这么好的共产主义思想。我得感谢政府，使每一个老百姓都能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实惠。我得谢天谢地，我得感谢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
　　这几年，秀兰听信了一些佛教徒的宣传，也开始敬佛了。她在阳台的一头设了佛堂，摆了佛像，一日三次，烧香叩拜，诵念佛经，不求今生求来世。德仁虽然不信神鬼，但是宗教信仰自由，所以他不干涉秀兰的佛事活动。他现在最热心的事情，就是写好网络小说。时间长了，秀兰对他写小说，由开始的支持，渐渐地转向反对，往往会说一些讽刺的话：仁仁哥，你写小说，一分钱也不挣，还不是蜗蜗牛白受苦。有那时间，还不如睡睡觉，养养精神，还能多活几年。
　　一般情况下，任凭秀兰说道，德仁不加理会，一笑置之。秀兰说得多了，德仁便给她讲道理：兰兰，你说这话，当然有你的道理，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我还是一句老话，生命在于运动，人的大脑也要不停地思考问题，脑子越用越灵活嘛。你看，家属院那几位老人，得了痴呆症，一开始是不知道自己家门，出了门回不来；后来，由于大脑控制失灵，造成四肢失调，身体瘫痪......
　　秀兰喊道：仁仁哥，我求求你，别说了，别吓唬人了。好好，你写你的小说，我念我的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果然，此后，德仁专心写小说，秀兰不再说风凉话，创作进展得很顺利。
　　秋风吹拂，天气渐凉，秀兰突然起了回渭北老家探望之心。德仁没有阻拦，秀兰也不要别人陪伴，好在路途不远，德仁把她送上汽车，心中未免产生别离之情，秀兰轻轻地笑着：老夫老妻的了，还有什么难分难舍的呢？快回家去看好家门。
　　德仁回到家里，偌大的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人，未免有点惘然若失的感觉。过了一会，他看看饭时已到，便拿着饭卡走进学校食堂。饭桌旁几位老职工在吃饭，德仁和他们打过招呼，便买了一份饭菜坐下来，慢慢地吃，心中不由得想道：秀兰该到渭北县城了，也许正在哪个亲戚家里吃饭呢......唉，社会已经发展到高科技的通讯，可是他和秀兰还不会使用手机，也没有买手机，还是使用座机。
　　过了五天，秀兰回来了，带了许多鹿羔馍，圆圆的小碗似的，又俊样，又酥甜，原来是硬起面里面放的有油有糖，好吃，而且耐放，这是渭北县上的特产。晚上，秀兰有说不完的话：县上把县城从沟底挪到塬上，新建了几十座楼房，新建了规模大的中学、小学、幼儿园。农村许多年轻人带着孩子外出打工，县城方圆十几里的中学、小学撤掉了，学龄儿童得到县城上学。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家长们在县城买了新房，陪着孩子上学。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过了几天，亲戚中一个男的去世，报丧过来，德仁劝秀兰别去，打发孩子去就行了。秀兰说：这件事我还得去。他姨是个好人，死了男人，还需要我去安慰一下才好。
　　到底，秀兰还是去了。过了几天，秀兰回来了，已经显得疲惫不堪，萎靡不振，头昏心慌，乏困无力，走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德仁觉得不妙，给儿女打电话，又打了120，救护车来了，用担架把秀兰抬进车里。到了医院，儿女们也来了，秀兰很快就住了院。儿女说，有他们在医院伺候母亲，父亲不必往来奔跑，免得过分劳累。过了两天，德仁还是不放心，到医院去看望秀兰。秀兰躺在病床上，见德仁来了，便有点难过想哭，可看病房里还有其他患者，也就忍住了。德仁坐在她身旁，劝说道：不要紧，你是劳累过度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秀兰说：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吃好，喝饱，按时休息，别把写小说当一回事了。
　　德仁只是好、好地答应着。德仁出了病房，红梅跟着出来，关于病情，红梅说：我妈住进医院，各种仪器都检查了一遍。医生说，她的血压有点高，心脏、甲状腺也有点问题，还怀疑贫血、缺钾。她出门探亲，旅途劳顿，休息不好，各种病情同时发作，情况就严重了。不过，这些病属于老年病，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德仁回到家里，心神不宁地在客厅走了几圈，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心脏也有毛病，不能着急，不能劳累，以免加重了疾病。想起创作小说，他握紧了拳头，对，冷静冷静再冷静，保护心脏，保护身体，才能写好小说。吃饭，吃药，镇静情绪，他坐在电脑前，很快地便进入了小说的特定环境。小说创作很顺利，趁着秀兰住院这段时间，他加快了写作的速度。
　　时间飞快，秀兰住院一个月，医生催着出院，德仁请求医生：大夫，能不能让她继续住院治疗，等病好利索了再出院？
　　医生干脆的：不行，住院一个月已经够长的了。这种老年病是一种常见病，恢复很慢，你们可不能把医院当成疗养院啊。——现在，有了医疗保险，住院医疗费统筹负担百分之七十，个人只负担百分之三十，谁不想在医院多疗养几天？可是需要住院的人还在后边排队，你们也应该多为大家着想。
　　秀兰出院了，算了4000多元，个人负担1400元，秀兰说：医疗保险就是好，一年交180元，开始我还觉得有点吃亏。现在看起来，大家交费，谁生病谁享受，哪个人也不是铁打的，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秀兰回到家里，变得有点懒惰了，睡了一月病床，现在睡在床上也懒得起来走动。这天晚上，秀兰睡在床上突然喊叫起来：仁仁哥，快来，我要大便，快拿便盆来。
　　德仁说：我扶你起来上厕所。
　　秀兰说：快，来不及了。
　　德仁飞快地取来便盆，接在秀兰下身，接完大便，还要给她擦屁股。这些，德仁都一一做到了。秀兰感激得直流眼泪：仁仁哥，谢谢你，谁能像你这样不嫌脏，不嫌臭？儿女们在医院，都是扶着我上厕所的。——我就当不成护士，不会伺候危重病人，接屎倒尿的事情我干不成，我一见那些东西便直发恶心，想呕吐。
　　德仁说：别伤心，你是咱家的功臣，伺候你也是应该的。你对我有功，当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收留了我，你不嫌弃我，今天我怎么能嫌你脏呢？
　　秀兰激动地：仁仁哥，别说了，你这样说更叫我难过。这辈子遇见你，是我的福气，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总是任劳任怨，忍让着我......
　　秀兰流着眼泪，说不下去了，德仁俯下身子，亲吻着秀兰的脸蛋，忍不住也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