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地球纪元（四）

　　“杨帆，你帮帮我吧！求求你帮帮我吧！”杨帆望着眼前这拼了命使出了吃奶的劲抓紧了自己双手的满脸泪痕的任水，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我怎么帮你？”
　　“和我一起将地球文明尽快升级为中级甚至更高级的文明。”
　　“高级文明？这连你们双红星文明都无法企及啊！人短短一生不过百十来年，即便耗尽我的一生，于伟大的文明建设而言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此时此刻永远都不会为时已晚。你们人类虽然只有百十来年的寿命，可我们双红星人却是可以永生的，除非外界非自然力量的干涉，不然自然的疾病与衰老是无法剥夺我们的生命的。我已经在双红星活了四百多年，我不在乎再在地球多活四百多万年！只要能够帮助你们文明突飞猛进！只要能让我见证到更高级的文明！我活而无憾！”
　　“你怎么帮我们？仅靠你这张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支撑的嘴里的痴人说梦吗？”
　　“如果是在双红星，以我们的科技，几秒钟以内就能让你们地球文明的程度突破1级，但我如今确实只是孤身一人而已，我只能依据理论和经验帮助你们，但我有信心，五十年内让地球文明突破1级文明！”
　　“如果我们所追求的真的是真理与神学的尽头深处的话，那么无论它们如何遥远，我都愿意陪你走上这条漫无边际的长路。你等等我，我帮你联系一下我们的区执长，有他的帮助，我们的研究会方便得多。”
　　“就是你们西312区的区执长？同盟国千万个区执长之一的那个叫陈盟的家伙？”
　　“是的，就是他！同盟国的唯一核心领导者是首执长，同盟国里一共有接近一万个分区，每个分区又有一个区执长，每个区执长负责这个区域科学与神学力量的收集与汇报工作，所以现在陈盟是能够给予我们最大帮助的人。”
　　“我不想去敬仰，更不愿臣服你们地球的某个人或者某种权利。就像我从不憧憬光幸的生活一样，我也从来不以为你们的执长们对科学和宇宙神学有如何的贡献。一场战役下来，人类往往都把军功给了将军；一个企业帝国的腾飞，又只让我们记住了企业首席执行者的名字；乃至于一个国家、名族甚至是在一个文明的建设与崛起之中，历史也只让我们邯郸学步似的嘴里异口同声地颂咏着那一两个建设者的名字而已。然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跃然于世，全不是因为他们站在了数以亿计的不留名号的建设者的脑袋与肩膀上吗？所以我不觉得他们有多么值得我们崇敬与追捧，我们所该追捧的，应该是对知识与科学一辈子如饥似渴地追求，和对宇宙真理永无止境乃至于超生脱俗的向往罢！”任水开始腾起了身子，欲往他的追寻之处飞出身去，但兴奋的神经才激动了不过几秒钟，理智便及时提醒道了他：除了身上的一腔热血以外，他的身下，还有一双不知道该迈向何处的双腿呢！
　　“跟我去见陈盟吧！他可以给我们提供研究所需的人力财力和物力。”
　　“我们为什么要去见他？”
　　“他可以给我们提供研究所需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啊！”杨帆再次语重心长地强调道。
　　“我是问你我们为什么要跑去见他？你们任何同盟国公民与区执长之间不都是通过心电感应交流的吗？那你现在又何必要跑遍大半个区域去找他呢？”
　　“你以为在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关系仅仅是和沟通方式有关系吗？几千年前，人类通过书信、飞鸽、电子信息等方式交流语言；几千年后的今天，我们主要通过心电感应产生交流。但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几千年后的现在，人与人交流的最主要方式还是得靠张嘴说话，因为一张嘴里能够表达出来的不仅仅是语言而已，领导者所追求的形而往上的威信、知名度、虚荣心——这些东西都不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够达到理想效果的。”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千里迢迢地去找他，并且要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两个人为了找他千里迢迢而来？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在万众瞩目之下有求于他，并且得看起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于他跟前卑躬屈膝？”
　　“你解释得很详细，不过你解释得越详细，就越接近真实。走吧伙计！”杨帆起了身，带着任水，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的行李，只带着彼此以及自己那一颗渴望真理的心，朝着区执长所在的区政府迈开了双腿。
　　来到区政府以前，杨帆和任水就多次讨论过区执长的样子，直到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和十几名警备森严的看守身边以后，陈盟才真正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二人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看起来就像两个流浪汉一样？”杨帆任水在说话之人的面前抬起了头来，一面看他招呼着左右之人端来干净衣裳和热腾的饭菜，一面听着这个留着八字胡子，脑门儿秃顶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絮叨：
　　“我真不明白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会有像你们一样吃不饱饭穿不好衣服的人！饭菜和衣物都已经免费提供给你们了还不够吗？还要人端着碗喂你们吃，抬着手帮你们穿吗？”面对陈盟的不屑一顾，任水和杨帆二人沉默了十来分钟，待到理清了头绪，这才递回了手里的空碗，挺胸抬头地回答道：
　　“我们这还不是为了能够从大老远的位置赶来早点见到您吗！”
　　“这一点也请你们体谅一下！毕竟咱们一个区有万把人，区执长却只有我一个，要是你们都通过心电感应和我交流，那我每天得听谁的话？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得是你们来见我，能够不劳千里地跑来见我的，想必才都是怀着要事而来的，你们想见到我，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虽然相隔千百里，但是我门口的那十几个看守却从来都是报以欢迎的姿态迎接你们到访的公民的！”
　　“还有一点！我们本身就是你所以为的那种人——流浪者，所以您不必过分热情地招待我们。”杨帆把连同任水手里的新衣服都还给了陈盟，自己空留一身自在。
　　“哦？你们是流浪者？怪不得你的知名度百分比这么不济。但是你呢？你的知名度百分比呢？”陈盟望着任水问道。
　　“我……这个我待会再向您解释，我和你们不同，我的脑袋里没有被植入过流芯。”
　　“那你岂不是……”
　　“不！不！您别误会……”
　　“你可知道流芯就是我们每个人的身份证，只有出生的时候没有通过检测的残次品才会没有流芯！你是怎么流漏出来的？”陈盟大手一挥，停驻于门外的看守便全副武装地押解住了任水，只等听从陈盟的一声调遣。
　　“您先听我说！我来这儿是为了向您汇报一个科研项目的。如果成功……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在我们有生之年便见到其成效！到时候全人类、整个地球的科技都会突飞猛进，我们走出太阳系更是指日可待了！”
　　“你们等等！”陈盟叫住了看守，又是大手一挥，便又是大门紧闭了起来，门外的看守也即刻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地方。
　　“你说来听听！”
　　“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地球人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科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一千年对于地球人而言其科技可以取得革命性的进步，但对于几十上百年而言，科技的进步却是微乎其微的，也就是说如果就目前这种常规状态发展下去的话，即便你们这代人努力一辈子，也见证不了人类走出太阳系的那一天。所以我们只能走捷径，这种捷径得来自于更高文明或是科学理论的支持，而我们二人恰好可以提供这些东西，能在几十年以内让地球文明突破1级文明！”
　　“靠什么？就靠你的这张嘴吗？”
　　“就目前形式来说，我们能够依靠的最大程度的资源，只能来自于地球。而地球上能够革命性发展人类文明的资源，就藏在海渊和地核之中。也就是海洋的极深和地球的中心部分，只要我们能够开采到其中的能源，突破1级文明便犹如囊中取物。我们二人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想向您索要人力、财力以及物力上的支持。”
　　“给我接通天屏！”陈盟利用心电感应命令道区政府职员。
　　“待会儿我们的影像会投映到天空的天屏之上，我们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也只有这十几分钟，你们要向整个西132区的公民介绍一遍你们的研究项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介绍，总之你们得提起大伙儿的兴趣，然后才是得到我的支持。”
　　“凭什么？”任水频频向后退却着道：
　　“我不想和那些什么光幸一样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供人玩笑。”
　　“从现在起，你就是编号为73256573的公民，待会儿你的流芯以及身份信息也都会补办到位，从此以后你就都不用在人前躲躲藏藏了！”
　　“可是……”
　　“任水！”杨帆伸手拉住了任水，不知是提防着他不要继续向后退，还是在提醒着他不要再自作主张地往前靠进了。
　　“你要知道，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即便是我们区执长也难以借用天屏几分钟的时间，现在我为你们争取到了十几分钟，你们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为什么我们的谈话一定要通过天屏来做直播？”
　　“因为天屏是同盟国内能令信息传输得最快的途径！因为人们所向往的东西都在天屏里！因为任何知名度百分比达到99%的人的信息都是通过天屏来传播的！你——我——还有他！”陈盟举手依次指过任水和杨帆道：
　　“你们看！现在我们三个人的知名度百分比加起来都不到99%，但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知名度百分比为99%的人了！”
　　“我们所正追逐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科学而已，而不是……”
　　“好！就此打住！就从这里导入！3！2！1！开始切入！”
　　“大……大家好！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你对着你面前的空气说话就行！”陈盟用低沉的声音心电感应道杨帆。
　　“我是杨帆！我身边的这位科研伙伴叫做任水，经过我们区执长陈盟的同意，我们现在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接下来这个能够在几十年内将地球文明等级提升为1级文明的科研项目。”
　　“五十年！最多五十年！也就是说，在场的各位中的大部分人都可以见证到这一天的到来。”任水一改方才的踌躇，从天屏里投映出来的，全然是一个神情坚定异常的年轻男人的模样。
　　“我们的目标是在五十年内利用地球最有效的两大资源：海渊和地核，也就是海洋的极深和地球的中心部分。原则上我们只要能够充分利用到海渊和地核之中的能量，便拥有了能够建造出在恒星系内光速甚至是超光速飞行的飞行器、在恒星系内充分开采其他行星甚至恒星资源的技术了。人类将走得更远，见得更多，活得更有意义，慢慢从低级文明的桎梏之中跳出身来，远离低级文明之间的纷争，与宇宙真理近在咫尺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人类将不再孤独，也不至于这般渺小与无知了！地球也不再渺小与孤独了！它会成为宇宙之中熠熠生辉着的一个亮点，从此以后，不仅是我们，还有地球！我们在宇宙中的——而不仅仅是在地球之中的知名度，便不是现在可以同日而语的了！
　　“所以首先我们得成立两个科研组，一组负责海渊的勘测，一组负责地核的开采。就目前而言，人类找到最深的海域深度是300多年前发现的太平洋西部的艾尔玛海沟，最深深度达到了21214米；而对地球半径的认识，就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了，大约是6371千米。所以大家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了，我们对地核资源的开采远比海渊的要难得多。我之所以这么倚重于海渊与地核资源的开采也是有原因的，就目前人类的科技而言，我们在海洋下潜的最大深度是20000米左右；对地球钻深的最大深度是19000米左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家应该都十分清楚，现代科学的发展，特别是近200年来科技的飞速发展，都是依仗于海洋深处与地核深处（当然，所谓深处只是相对于我们的钻深技术而言）的资源的。只要我们先征服了海渊深处，勘采其资源，再循序渐进地找到方法勘采到地核的资源，那么我刚才所言的预想便能够在预期之内全部实现。至于大家心里的疑惑……”
　　“我想，大家对这件事的立场不应该仅仅是通过我们说的这些话而发生改变的。”杨帆重新站了出来继续说道：
　　“我们绝不能以现有的科学知识和思考模式去认识更高级的科技和文明。正如这几百年来因为科学和社会的进步我们在观念上发生的改变一样：原来爸爸不一定非要是男人，妈妈也不一定是女人，爸爸和妈妈可以同时都是男人或者女人；原来明天不一定会到来，原来昨天不一定都已经过去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今天过后就一定还会有明天，因为我们今天还能够看见有人又百无聊赖地经过了昨天路过了的咖啡自助馆，饭来张口地伸出手去，如昨日一般颓废、机械、不知未来在何处地重复地生活着；原来我们走出培养皿之时，别人给我们划定的成为一个生物研究组成员、分子研究组成员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流浪者的人生路线，我们是可以拒绝的。别人给我们划出了一百多条路，但我们可以坚持走自己想走的这条路：做一个能够勤于思考，有自我见解和独立思维模式的人。我和任水正是因此思想，当然还有大量的科学理论和技术支撑，才走到了现在的天屏之前，我也希望此时此刻在天屏前的各位，对我们的科研项目的立场，也是源于自我独立思维模式的结果。”
　　“直播结束！”陈盟走到了任水和杨帆的跟前：
　　“很好！我这边收到的我们区公民对你们的支持率已经超过60%了，你们这个科研项目的价值已经存在了！事不宜迟，我会马上安排人员来协助你们两个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