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可能性

　　方博等到了孙哲浩的电话：
　　“目前，只能认定女尸是张淑雅了。”
　　“可她真的不是。”方博说。他将当晚“偷听”来的内容讲给了他，当然不是全盘托出。
　　“是不是，讲的是证据。”孙哲浩说：“我们联系上了她的姑姑，她姑姑听说了，表示要来警局确认。我们等了一天，她没来，一直在敷衍。等找上门，已经人去楼空了。我们到了她的工作单位光华小学，她的领导之前听到点风声，吩咐手下把她的办公桌椅用酒精清洗了一遍、喷了消毒剂。用过的水杯、文具扔的扔、烧的烧，说是嫌晦气，没有留下一样给我们。找她的同事谈话，有几个和你一样，坚称死的不是她，她不是短命人，不会早死、横死，可也没法提供她的身体特征。我们在学校找到了她的笔迹材料，经鉴定，和物证缴费清单上的却签名做同一认定，目前只能认定是她了。”
　　“我们去了B城，先是询问了宾馆的工作人员，查看了监控录像。星期五下午学习结束后，张淑雅又住了两个晚上，在B城玩了两天，周日早上退的房。中午在客运站找到了她的影像，买完票后在候车室玩手机，后来不知怎的突然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票没退，也没回宾馆。我们走访了线车司机，没有她回桃源的记录，她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不知道。”
　　手机里传来喝水、点烟的声音。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所有人都反映，张淑雅和政教主任曹仁燕关系恶劣，但是，是单方面的。曹仁燕一直利用公权力给张淑雅穿小鞋、往死里整她。但没一个人能说清楚原因。按理说，张淑雅与曹仁燕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果不是在同一所学校上班，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张淑雅性格温和、不争不抢，出了名的老实人。工作上和曹仁燕也没有冲突，怎么就恨不得要整死她。如果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说不过去。听她的同事说，张淑雅刚参加工作时，曹仁燕很欣赏她。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也算和和美美。后来不知怎的，画风骤变，剧情严重反转，看得很多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不过，也为我们提供了线索。曹仁燕虽说从事教育工作，但社会交往复杂。她和‘波哥’有交往，经常替她摆平一些事。文姝的表姨前些日子住进了医院，保不齐是曹仁燕找波哥下的手，所以，我怀疑，张淑雅……”
　　“那不是张淑雅，是另一个人。”方博再次强调说：“‘黑老曹’再怎么不喜欢、厌恶张淑雅，也不至于雇凶杀人啊。她们没有矛盾、没有仇怨，更没有利益冲突，看不顺眼顶多穿穿小鞋、整整她，犯得着去杀人吗？‘黑老曹’不是傻子，后台、背景再强、再硬，也不能随便杀人啊，她也没必要啊。”
　　“谁说是故意杀人了，根据现场勘查，受害人是在厮打、拉扯的过程中失足跌落导致死亡的。”
　　“可是，张淑雅为什么要去南道口呢。她和那里没有半点关联，被骗去的？谁骗她去的？如果不是非常信任的人，她是不会去的，挟持的可能性也太小，所以……还有就是，张淑雅已经失踪十天了，你们都找不到，他是怎么找到的？波哥再神通广大，也比不上国家资源吧？”
　　孙哲浩认为有道理，但是：“只要拿不出过硬的证据，就不能证明女尸不是张淑雅。在案件没有侦破之前，任何的可能性都是有的，比如张淑雅的确是假死，她找了一个与她很相似的人装扮成她的样子，让所有人以为死的就是她本人，也可能是把一个死人伪装成她，让所有人以为她死了，然后再把她弄死，杀死一个本来就死的人来逃脱罪责……在案件没侦破前，什么可能都存在。”
　　“这两种可能性都太玄了，尤其是第一个。”
　　“你真的了解她吗？”
　　“不能说完全了解，但对她的人品、修养、本质还是可以打包票的，我相信我的眼力和判断力。”
　　“希望你是对的。”
　　这次的谈话不怎么友好、愉快啊，没关系，无所谓啦。
　　扔到了手机，方博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敲了敲发麻的后背，伸了伸酸痛的腿，还真是坐着不如倒着。
　　马春莲的娘家突发事件，回去了。周思彤那丫头给老爹在饭店庆生祝寿，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店。
　　接待室的女士床，他不能躺上去，只能干坐着。时间长了，真难受、不舒服。
　　反正也没人看见，上去躺一会儿又能怎样？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身体出现了严重不适，已经违反了人权和涉嫌人道了。不管了，我得躺着了，不然非坐出毛病来。
　　方博直挺挺地将自己扔到了接待室的脂粉床上。实在是事出有因，不能算咱耍流氓、没素质，方博在心里念叨着。
　　别说，真比坐在椅子上舒服。
　　马老板走得匆忙，床上没来得及收拾，一股脑地堆在了一起，扔在床角。
　　方博看到一个拆开的快递包裹，是一件女士皮衣。如果不是马春莲买的，她是不会私自拆开的。还有一张报纸，上面用红笔圈圈点点，居然是——售楼信息，仔细一看，还家伙，都是三位数面积、六位数价钱。
　　马老板最近怎么了，又是皮大衣又是高楼豪宅的。对了，前几天她还买了一套高级化妆品呢，他前任女友任雪用的牌子，要上千快呢。
　　旅店生意一直惨淡，也没见她接“私活”，一向勤俭节省甚至抠门吝啬的她怎么突然转性了，是受了某种刺激，突然想开了、活明白了？不会是得了绝症将要不久于人世吧？
　　好姐妹无故失踪多日，她却有心情大手大脚地花钱，人心啊，真是看不透。
　　躺是躺下了，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床，躺着别扭、不踏实，方博还是从床上起来了，一直等到马老板回来。
　　方博终于可以回到自己房里躺下了。临睡前去卫生间，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马老板打电话的声音，很低沉，但还是隐约铺捉到了“东门外，铁英家”两个词，神马意思？
　　马春莲上完厕所后开门，看到门外的他时，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惊恐和慌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女人，神经兮兮的，怕是真有病了。
　　下雨了，校园变得异常安静，耳边只有雨滴在敲打着玻璃，单调地重复着。
　　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黑老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将电热毯调高了一个档次，好温暖、好舒服。
　　尽管外面的天气很恼人，但她心里却是快乐像花儿一样。
　　那个小丫头，不、老丫头如愿以偿地见了阎王，而且听“流”出来的消息说，法医在给她做身体检查时，发现她……哈哈哈，真是太给力了！我就说嘛，岁数大了不结婚，能闲着？表面上看着比谁都正经，私底下比谁都骚浪贱，哼，装什么装，装过头了，打脸了吧、傻逼了吧，死了都让你不安生。苍天呐、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大姐给我出的这口气呀！谁让我不开心、不舒坦，我就让他（她）去死。没办法，老天都帮我，我是被上天优待的人，挡我者死。
　　“黑老曹”感觉身下的木板床直向上飘……
　　她已经在麻将桌上、朋友圈里将那老丫头不清白、不正经的事散播出去了，当然没忘了加点油盐酱醋。至于学校吗，有白良燕做传话筒、大喇叭，还怕不嚷嚷得全镇皆知。哈，死丫头片子，跟我斗，还不是鸡蛋碰石头，这口恶气终于出了……
　　“黑老曹”想着念着，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她一睁眼——
　　我的妈呀，窗外什么时候站着个人，披着一件老实连身帽雨衣，背对着她站着。
　　哪个不开眼、不懂事的家长跑到我的地界上避雨，“黑老曹”正要开口骂，没来由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来，那人就那样直挺挺、直愣愣地站着。
　　雨还在下着，绿色的雨衣被冲刷得格外亮眼，这个的背影有点像……张淑雅。
　　“黑老曹”的脑袋“嗡”的一下。
　　那人慢慢回过身来，是个女的，头发很长，其中还夹杂着几缕银丝，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出，她是——张淑雅。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木木的，她咧开了嘴，冲她笑……
　　“啊！”终于，一声尖叫顶出了喉口，“黑老曹”哇哇大叫，强忍着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冲出去，推开了一楼教导处的门。
　　“有鬼、有鬼！”
　　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只有四位老师。
　　“有鬼，谁呀？”
　　“张淑雅。”
　　几个老师相互看一眼，“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其中一个说。
　　“刚才我看到了，就站在我窗户底下，穿着绿雨衣。”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几个人再去看时，当然看不到了。这时的“黑老曹”也冷静下来，上前打开窗户扭头向东看去，一排紧闭的窗户，下面是一条光溜溜的水泥路。
　　“哪来的鬼，肯定是你眼花了。”
　　“咱这可是学校，不能宣扬鬼神，传出去影响不好。”
　　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作用，其他几位老师附和着回到了办公室。
　　“黑老曹”低头沉思片刻，抓起雨伞走出教学楼。沿着窗下的水泥路走着，所有的教室都在按部就班地上课。接着是一段土路，尽头是学校的院墙。经过雨水的浸泡，虽然泥泞，但很平整，没有坑洼。“黑老曹”绕到教学楼后，一片平坦、开阔的视野一览无遗，没有人影，还是只有雨声淅淅沥沥。
　　“黑老曹”转身去了门卫，“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绿雨衣的人进来？”她问值班人员。
　　“没注意，看监控吧。”
　　“黑老曹”瞪大眼睛，耐心地从早上校门开启到自己进入一秒一帧地看完，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还是真的、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