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第2645-2667天

　　1965年1月25日星期一晴（2645天）
　　写了一天总结，体会是这样真切。一切为了劳苦大众。这句话已经不是发言的口头语，而是实心实意地来做了。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写完了。
　　晚上开贫下中农会。姜庆春提出救济，又缩回去，说反正也不解决问题。我们爷们儿没交下人，老婆有病之类，但是老婆又烫了发。王殿清到他家里去，说他帐面上还钱，今年不预支是可以的，这一关心，据说“连腚沟纹都乐开花了”。
　　对这种人，生活上应当关怀，政治上要求要严，会上紧一些，会下则软一些，总之，他是可以教育的。
　　
　　1965年1月26日星期二晴（2646天）
　　玉妹寄来10元钱，但无信，挂念之。
　　包队碰头。大队总结关于发动群众的部分叫我写。我不愿写，别队交的总结材料，不是官样文章，就是烦琐哲学，叫人不知打哪下手。任务既然接收了，就细心认真完成，苦干半宵。
　　生产小组开了会，安排节日生产。
　　上午接着写总结。吴邦宪弟兄打起架来。吴邦学在外面犯贪污，饥荒叫哥哥还，打了他哥哥两巴掌，混账东西！一个说分家吃饭要退出来，一个说把你以前穿的衣服给我；一个说粮食你拿走，一个说行李全是我买的，我也拿走。今天发工资，吴邦学把帐上的125元拿去了。午后临时开会，帮他们分家。本来打算下午开群众会，可是弄到晚上才解决完。
　　讲了干部要抓生产，不抓生产会加重错误。工作队宣布了三条（打击报复就是反革命，今后什么人当干部由贫协决定，贫协是政治核心）大家听得很细心。
　　当工作告一段落时，回忆往日的工作，觉得工作有意义，心中有一种庄严的感觉。
　　老宋晚上送来二十三条。王殿富来到住处，恋恋不舍的样子。明天开始放假了。
　　
　　1965年1月27日星期三晴（2647天）
　　专门给工作队准备了汽车和火车。金州火车站显得很拥护。晚11时到达沈阳。
　　工作队有人在车上打扫卫生。
　　
　　1965年1月28日星期四晴（2648天）
　　将衣服全都洗了一遍。衬衣用开水烫过。盆底堆着“反革命虫”的尸体，足40余个。
　　
　　1965年1月29日星期五晴（2649天）
　　到社里去。与耿瑛谈起下面送新兵播送《十送红军》所起的反效果，他说：“那是历史题材嘛！”什么时候的东西不说，总得对社会主义有用才行。寒溪在下面做过调查，说青年专唱《克拉玛依》之类的歌。调查得有正确的观点，而且不要忘记，我们是调查者，也是宣传者。
　　
　　1965年1月30日星期六晴（2650天）
　　准备了一天过节的东西。至丈人家去了一趟。崇义大哥准备在家里结婚。
　　
　　1965年1月31日星期日晴（2651天）
　　继续准备过节。将“二十三条”读了一下。
　　
　　1965年2月1日星期一晴（2652天）
　　今日是旧历除夕。和玉妹两人包饺子。晚上回家去了一趟，总觉得是在繁忙中度过的。
　　
　　1965年2月2日星期二晴（2653天）
　　早晨在家里吃饭。丈人家来人叫了去。常庆兰一对双胞胎女儿，抱上一个另一人就个让。岳父大人借题发挥说：“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提倡舍己为人，那是逼着人做。你看刚下的鸡，哪个不争食？”
　　谈到商店里的迷信品，今年上级不让卖了，是两千多元的资本。他说：“上级找我们开会，叫我们局部利益服从国家利益，谁能说不服从？你不让卖为什么不早说？”
　　谈到京剧改革，他说那是逼着改的，不同意也得说同意。
　　故宫旧宝剑的丢失也是家里谈话的内容。对奇事总是感兴趣，这是小市民日常口味。
　　大家都在谈破四旧、树新风的问题。资产阶级叛逃出去一个党员同志没有回来。家也是一分为二的。
　　
　　1965年2月3日星期三晴（2654天）
　　准备了一天，让崇义来吃顿饭，到时候还不来，我们先吃了。刚动筷，他们来了，还有两个弟弟，连茶碗都动员起来了。
　　崇义对外国音乐很感兴趣。打开收音机，专找外国调子。
　　晚上去看冰灯会。人很多。冰灯构成了玻璃般的世界，光辉灿烂。
　　玉咳嗽的厉害。
　　
　　1965年2月4日星期四晴（2655天）
　　读列宁《共产主义左派幼稚病》，充满战斗精神。
　　
　　1965年2月5日星期五晴（2656天）
　　从家庭里的这篇对话，说明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
　　“不去搞社教，社会主义能胜利吗？”
　　“社会主义又不是我个人的。”
　　“不搞社会主义革命，我们国家会变颜色的。”
　　“变就变呗。”
　　玉说她有病，病得很严重，如果再不回来，也许要看不到她了。说完就哭了。这些话弄得我好慌乱。后来我又用对自己的锻炼来启发她：“通过革命斗争的锻炼，会学到工作的本事。”
　　“我不管本事不本事，就希望你不离开我。”
　　过去听了这些话，会带着温情来体谅她，现在听了这些话，却多少带着一些无奈。毕竟对她要帮助，要看到她身体确实不大好。我用林觉民的绝笔书①来开导她，要为大数人服务，不能只为一个人服务。
　　① 林觉民《与妻书》。林觉民（1987——1911），革命党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
　　
　　1965年2月6日星期五晴（2657天）
　　忙着准备下乡的东西。把地板全刷了，到晚11点。
　　
　　1965年2月7日星期六晴（2658天）
　　到社里去了一趟。赵春润和张慧同志说，我写的总结她们都看到过了。没来得及谈什么意见。办公室的同志处在下乡踩点前的准备当中。简单与大学、石果同志交换了一下情况。王颇显得谦恭、温和的样子。
　　建议玉住院，没有结果。
　　
　　1965年2月8日星期日晴（2659日）
　　早八点半达到金县。一夜在车上恶心、疲困，下车时好了些。
　　午到达西沟大队，留守的同志介绍情况。他们很辛苦，特别是在夜里，也特别在夜里有风的时候，他们需到各队走动查看。
　　春节期间，没有一个贫下中农到他们的住处看望。为什么贫下中农不能亲切待之呢？
　　
　　1965年2月9日星期一晴（2660天）
　　春节期间，贫下中农办了几件事，办得很漂亮。
　　第一件，盖新房和买新房的人家，往年到正月初，要送叫做“稳锅”的礼。贫上中农看到这件事，开会进行了讨论。大家说，“稳锅”是一种旧风俗，过去富裕户利用稳锅来敛财，剥削人；穷人没钱，借钱也要去稳锅，结果拉下饥荒。会议决定贫下中农不去稳锅，还要劝阻别人不去稳锅。
　　第二件事，解决贫农之间的纠纷问题。王殿富的小孩拿了姜春庆小孩的口琴，姜的舅舅打了王的小孩，纠纷闹大了。王说：这问题要让工作队来解决；姜觉得他仗势工作队，惹火了他。贫下中农协会两方面进行工作，进行批评，纠纷得到了解决。
　　运动期间，葛运廷散布说，运动搞得很遭。全村有一家供宗谱。
　　春节期间，葛茂兴到各家串门。他说，积极分子可以各家串门，我为什么不能？用我时找我开会，不用我时，就不找我了，开会也吃饭，不开会也吃饭。这是一个地道的勇敢分子、流氓无产者，自私、盲目，夸大情况，好冲动，一旦重用他，立即觉得自己是个大头目了。现在成天兜里揣着一本《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小册子，说：“工作队处理问题都是正确的！”
　　贫下中农一旦起来了，革命化——即用马列主义思想观点教育他们的问题，就摆到日程上来了。
　　
　　1965年2月10日星期三晴（2661天）
　　呼吸到了春天的气息。河都开冻了。
　　包队的开会，研究了二月份的工作：三天内抓生产，整训七天的时间，开三级干部会。
　　我在会上提出治河的问题。大家说，各队帮你们治河是不可能的。副组长把计划推到下面来。
　　自力更生的问题，要让全体社员掌握，而且不是本位主义的自力更生。
　　昨晚看《丰收之后》，是部好电影。寄玉妹信。
　　
　　1965年2月11日星期四晴（2662天）
　　跟社员一起打石头。
　　午后组织两个队长和两位老农到河套里去看了看。想要彻底治理，工程的确是不小的。后来支部书记拿出一个比较适用的建议：在牛样①弯的外面，挡上十八个两米高的丁字坝，在坎上再起一道软坝，用工500个，车工450辆，各队支援一下。工程全部由宋家屯东西两队负担。
　　两个队在分工的时候，东队说劳力弱，没有钱，建议西队负担一些。西队不同意，意见有分歧。东队的队长说：两个队合起来，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两队社员说：“那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东队队长说：“分队时，好土地叫你们要去，好劳力你们分的多。说句老实话，我在家的时候，也不能让我们占这么大的香油。”
　　晚将生产计划交社员讨论。搞生产斗争的方针是什么？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依靠自己的力量，依靠群众的力量，人的因素第一。克服骄傲自满、增产到顶的思想。
　　
　　1965年2月12日星期五阴雨(2663天)
　　农村工作，一定要树立干一番事业的思想，而不能有临时做客、单纯任务观点。
　　上午下雪，后来变成了雨，把大家赶到屋里来研究生产计划。讨论了评级定工。社员们提出了很多好的意见。首先是领导作风、社员劳动态度，从春种到秋收，在技术上的一些问题。连队长都承认：有产可增。
　　封建时代脱胎来的小生产者，到今天为保障切身利益而产生的成见：提意见的怕听者有成见和报复，听意见的反过来报复的心理愈强。毛主席《反对自由主义》是一剂灵药。用这服药可以治好农民身上的许多疾病。要解决评级问题，首先解决思想问题。养成民主生活的习惯。从年初评级，季度调整的办法，在社员间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形成制度，坚持不懈，会形成坚强的革命农民队伍。靠农民自发的革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党领导下的农民，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有的人很滑，有的人不懂装懂，有的人干活不惜力气、处处关心集体，如侯正奎。几十年的扛活生活，使他养成了劳动习惯，不用别人说，自己就能看到活儿。
　　王殿正给自家拉碱泥，装得满满的，和青年社员吵了架，把牲口赶起来满地跑。
　　姜春庆不懂装懂。赶车的时候，将牛挂上耳绳，使劲地缚住手，用鞭子狠劲打牛，鞭子打坏了，再拣石头打。
　　王殿富给自己拣石头，一天拣12石，给集体锄地，能拉下半里，跟不上趟，用脚把土拨拉拨拉就过去了。
　　葛运启下雨天自动去挡栏坑；瞎牛掉到井里去，他冒险去抢救……
　　
　　1965年2月13日星期六风雪（2664天）
　　昨夜大雪，早晨被风卷起，风和雪一起呼啸着。工作队员早早地起来往公社赶，听东北局书记宋任穷对“二十三条”解释的传达。翻过西沟一岭，有从坡下上来的，有从山头往这边移动的，远远地，在风里，在雪地上，一列列的黑点在移动，爬倒的又爬起来，都是逐渐向公社集中。听完传达主要收获是什么，说不好。以后好好学习吧。
　　
　　1965年2月14日星期日晴（2665天）
　　工作组集中到大队学习“二十三条”。“二十三条”全篇找不出“彻底”二字。而王光美说“双十条”的基本精神是彻底革命的精神。怎么理解好？
　　生产队的评级问题讨论了几宿，就是定不下来，由此可见报酬问题的重要。思想问题不解决，一切事情都难办。
　　
　　1965年2月15日星期一阴（2666天）
　　继续讨论“二十三条”。晚找李队长谈话。他近来工作还积极。评级定完后，又抓生产计划，要克服增产到顶的思想，进行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关系的教育。社员看到别的队用贷款把化肥买来，又看到国家如何支援困难队，社员说：我们增产的队还不如减了产的队占便宜。在要不要贷款的问题上看不到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关系。现在，本队的土地、种子、饲料、饲草都很充足，如思想落后，生产热情很快就降低了。解放前单干时，粮食亩产最多200斤，现在达到628斤，已经超过黄河了。什么原因取得这们的成就？是集体化的优越性、党的领导和国家的支援——化肥、农药，火车和汽车运输，城粪下乡等。这切身体验中农民体会到了发展生产、增加收入的原因所在。
　　
　　1965年2月16日星期一晴（2667天）
　　昨天接到省音协林成敦的信，《工作队员之歌》他看了一下，还做了修改，说歌词提法上有不当处，认为阶级斗争没有前线后方之别。应从正面和反面来反映社教有普遍意义。以后再改改看。
　　继续讨论“二十三条”。在发布“后十条”修正草案的通知第5页中，提到干部分别情况，区别对待，能依靠的就依靠，不能依靠的就不能依靠。我说过去是绝对化了，而“二十三条”中提到逐步做到两个依靠（群众、干部，包括放了包袱的干部）。就是说，不能静止地去分析，哪些能依靠，哪些不能依靠。在这一点上，我和王若同志有争论，他说两者精神是一致的，我说两者精神抵触。后来他说我诡辩，我只好不说话了。这位同志，反面的话就是听不进去，我只好保留意见，以后看中央怎么说。
　　“二十三条”没提“彻底”二字。我觉得，工作队还是应用彻底革命精神要求自己。
　　今日灯节，听到了爆竹声，然后有一大簇火花在窗外升起来。前日的雪差不多都化了。空气温和潮润。细柳将枝条垂在河面上。东金大队的喇叭声越过山岭，吟吟地传过来，这景象颇使人感到遐适。忙了几天，难得休息一晚。社员们都到江家去看音乐学院和抗大班同学演出去了，不找什么人谈话，不开什么会。路过东队的饲养处，听到民兵问话。他们的警惕性很高。
　　本月12日，发现头生了虱子。借篦子刮了一下，痒得很，索性去剃了个光头；不影响工作，不影响吃饭，而且省事、舒服。不仅是没工夫洗头，关键是没有热水。也别管好看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