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凄风苦雨走少林（5）

　　且说化子没心没肺，脑子简单愚笨，粘床就着，“呼噜”得好似死猪一般了，顾都心里恨得要死。说起来化子曾救顾都几次大难于不死，却不思感谢，反而恩将仇报！当中因由，实属不可思议的了。那几个在家信徒，经不起顾都多次撺掇，动了邪劲，就将昏睡的化子，三下五去二，死死地捆到了木板上，檦了抬杠，忽忽闪闪顺着后门出了庵院。
　　啥事儿冥冥之中都有感应，但见好好儿个星月满天，陡然间，乌云密布，浓缩着夜色。在老杨树上栖息的夜莺阵阵暴鸣，其声凌厉。草丛里萤火乱飞，点点烁烁。
　　顾都拿着手提灯，照前照后，亮着给“河伯”送子之路，不断调侃。顾都说：“河伯老了，玩不动女人了，精液浪费没了，所以跟前无子，落得晚年寂寞。咱给他弄个儿子，不知河伯怎么感谢的？”
　　那个四十多岁的居士说：“感谢？感谢你娘来个屁！有儿子不得娶妻抱子吗？净多事儿！”
　　顾都将灯射着那人的脸，哈哈大笑道：“抱子？抱X！”
　　那人道：“收你娘的去！晃眼看不见走。栽跟头跌断绳子化子跑了，你就得给河伯当儿子去！”
　　顾都说话真缺德，道：“我好强奸人，连河伯河妈也不不放过！”逗得人们都笑了。天刮风了，星星飒飒掉着点儿。手提灯往前射得老远，一路往漳河而去。
　　雨后不久的漳河，从古老的历史中昼夜不息地奔出，波涛翻滚，浪花飞扬。好像是兴奋的河伯阅读着人类历史沉淀的篇章，在不断更新的朝代里诉说自己不断更新的需求。
　　河伯也是骄奢淫逸的家伙，为官肮脏，把当年西门豹所送的成群结队的妻妾仆奴消食殆尽之后，落得孤独寂寞，凄凉哀叹，时而暴跳冲天！
　　顾都一帮，来到河边，看着滚滚滔滔的漳河，兴致高涨，喊着：“一、二、三！”要把化子往河里投去！
　　此时化子从梦中惊醒，见自己被捆，大喊：“干啥干啥干啥？我也不是猪，开什么玩笑！？”
　　顾都厉声道：“谁给你开玩笑？河伯认子的！”
　　“啊！”听着漳河的阵阵咆哮，化子吓得一身冷汗，脑子动了一瞬，说道：“顾都傻X！你等不是要害我死吗？带板子扔水里能淹死吗？”
　　顾都冷笑道：“你别血口喷人了！谁也不害你死。只因河伯年迈无子，体弱多病，你是医生又年轻，正好给河伯当儿子！荣耀还来不及的，不知好歹的家伙！”
　　有个居士咧咧道：“君子成人之美！咋四六不分呢？”
　　顾都大喊大叫道：“你个孙山，大流氓化子！好话说绝，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只有喂鱼喂鳖！你以为河伯要你呀？河伯怕你掏大粪！”
　　“还没给老师父治病，就把我给鱼鳖吃，不觉得可惜了吗？尔等真够缺德的了！”化子怒道，“知道了。你们这群扛枪的疯狗存心不规，设法想方，篡权夺位！”
　　“我们是正义护法，哪能如你所说！对了，我有治心脏病的祖传秘方！百发百中！用不着你自作聪明了。去死吧！”顾都狞笑道。
　　“顾都你个王八羔子不是人！救你几次命，不感恩吧也都算了，干吗恩将仇报？”
　　“臭化子！还有脸问我？我和马妮恩爱缠绵，谁叫你插一杠子？棒打鸳鸯两分离！咹？”
　　“顾都你荒唐不荒唐啊？你是马妮的叔，马妮是你侄儿媳妇。侄儿死了，你就扒灰？马妮拿刀车圈子撵着劁你你咋不说？缠绵，缠你奶的头！”化子道，“你还偷过女人的尸体哩！差点儿被兰武师逮着！以为你怪好呀？”
　　几个居士听了化子所言放下木版，问顾都：“咋回事儿？”
　　顾都踢了化子一脚，恨道：“临死还想抓个垫背的？”又道，“诬陷诬陷，纯属诬陷！这货在佛教里专干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说你化子活着干啥？给河伯倒尿壶去吧！”说罢，几个居士又抬起化子举到半空往河里扔。
　　化子大叫：“傻X哄哄们，把我捆在木板上，能沉下水吗？河伯咋认我当干儿子呀？淹不死我，我就漂到东洋舰队，当大官儿，报仇雪恨！”
　　几个居士划魂了，要解了化子。
　　顾都忙拦道：“化子比狐狸还狡猾，千万别上当！他要是逃跑了，河伯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人们又喊着“一、二、三”只听“噗通”一声，化子被扔进了波涛汹涌的漳河里，重温着古老的经典故事。
　　突然间，一道闪电灼烂黑夜，如同白昼，天崩地裂，一声雷霆。
　　瞬间，顾都浑身着起了汹汹大火，惨叫一声“救命啊”，就化成了灰烬。其他的人身子也着了火苗，纷纷跳进漳河里以求活命。
　　化子被波涛夹着打着漩涡，一会被巨浪吞没，一会儿被推上浪峰之巅。浪花在头发里收藏，他感受着从没有过的感受。顾都真你妈的缺八辈子德！给巫婆神汉有啥区别？
　　人到了临死之前就想到以往事情。化子此时想到了冷酷无情的父母，却给了自己水性极好的身体，能钻进太白顶东塔园里的古井给人捞过军用壶，跳过紫金山大水库里游泳差点被黑蟒“米西”了，如今又被人捆在木板上扔漳河里漂着玩。此生为何多遇水啊？想自己小的时候，爷爷曾给自己掐过命，是大海水命，怪不得处处与水为伴了，有来头，这次就要回老家了。有海就有洋，太平洋、大西洋、北冰洋，还有印度洋，都要周游一圈。别说这个顾都还是不赖的，这也算是为我好吧？
　　正想得得意时，突如其来闪电雷鸣吓得魂要跑，又见得大火活活烧死个顾都，还有几个人的生命都冒了火！化子喷着水柱，声嘶力竭喊叫：“河伯河伯，快快松绑，救命要紧！”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风涛的吼鸣！几簇火焰飞到浪涛里漂游一会儿熄灭了，那几个人却因水性不好都给淹死了，真真成了河伯的儿子！
　　风小了，浪涛坦然，木板上的化子，悠哉悠哉，往下流飘去，好像是躺在卧轮里的美妙感觉。
　　雨下大了，雨点敲打着化子的五官，其声如同念诵佛教的“往生净土神咒”，就觉得顾都一伙死得好可怜，这都是因自己引起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更是《胡编》酿成的弥天大祸！可恶的胡生操文字刀枪，杀死了一个出家人的生命，又杀死了四五条在家人的生命！胡生，你能有好报吗？
　　化子随波逐流，心里念着“往生神咒”，但愿这几个遭天打雷劈的货子，乘此神咒之力，往生极乐世界，变成善心善人，利世菩萨！念着念着，化子就念出了“呼噜”经，呼噜着自己的梦。
　　一个白胡子老汉，丈余高，长髯飘胸，一身青衣，凸起的额头长两个骨角，上有“河伯”二字，便知是河伯了。化子见了河伯，怒目而视道：“少年风流老来怪！老不死的河伯，西门豹曾给你无数的妻妾，不知好歹，不加珍惜，胡吃海塞，如今还是吊蛋净光一个人！还说河伯哩，河孙吧！”说着，就一拳向河伯打去！谁知这一拳不打紧，活活地痛醒了个化子。化子“啊呀”一声，逃出个梦乡。
　　原来，木板载着化子，漂流十几公里，被岸边一株古柳的粗大横枝拦着水面阻着了化子的“船”，那一拳却打在树枝，手背破了一层皮。
　　此刻，天色大亮，万里无云，阳光洒到河里金光闪闪。
　　河岸有了行人，听得脚步响，化子抬抬脖子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闻声下来的壮年，见情以为是坏人所为，就要报警。
　　化子忙说：“别别！赶快解开我好了。”
　　解开之后，那人问何人所为？化子说自己叫人绑的，怕飘久了掉河里使然。又说：“我从山西经过一天一夜漂流到此，完成了一段历史考察的使命。遇到你是缘分！”那人耸着鼻子“神经病神经病”地说着走了。
　　来到岸上，踢腿耸肩，扭腰晃腚，将满肚子的寒气排了出去。身心轻巧，沿着河沿朝前走着，抬头只见偌大的城市闪入目中；听见火车鸣叫，看见了高大烟囱，滚滚白烟结成云字；幢幢楼房毗连峙比，闪耀着时代风貌，杵立蓝天，这就是邯郸。廉颇和蔺相如的负荆请罪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无心欣赏充满着古代历史典故的地方，要匆匆地赶回河南，问胡生何以如此不负责任地以真人真名胡编？！
　　在河里折腾一夜，一碗芝麻糊消耗殆尽了，就硬着头皮来到了从未来过的城市。所有的城市就一个脉络，树、车、楼房、男人女人，昼夜不休地忙忙碌碌着。
　　看那肥臀丰胸的女人，五颜六色的衣着，浓浓的香水味把怀里的小“宝宝”染得喷喷香的。又见得几个乞丐在饭店行乞。有钱人要了一桌酒菜美食，吃不几口就匆匆离去，剩下了乞丐的好运。一顿腾饱之后，收拾一兜佳肴，打着嗝儿，高高兴兴去街上悠哉悠哉逛风景。化子羡慕死了，追上去要拜师学艺。
　　有个年长者独具慧眼，见化子面带饥饿之色，顿生恻隐，给化子奢侈一顿果了腹，加入联盟。化子感激不尽，连说着“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通明之词，过着夜宿桥洞、白日到饭店乞讨的“小康”生活，学得城市乞讨高技，大有荣幸之感。
　　城里比农村好，狗狗也高贵，登着鞋子，套着衣服，享受着美女的温存，坐着高级轿车，展示着非同一般的身份。
　　化子得到“城乞”真谛，潜入火车站，扒上拉木料火车，随着一声汽笛长啸，像扎了翅膀，叱咤风云，往南猛飚。
　　此时就想到了初到河北，从驻马店扒的拉煤车，途遇雪雨，弄得黑鬼一般。为何当初不扒木材车呢？木材都是松树质的，流着芳香，肯定是东北大兴安岭来的。胡生曾去过大兴安岭，如今自己也坐在大兴安岭的松树上，便知和胡生这个茬必定是多生多世了。
　　化子饱览大自然的动感风光，有了自高自大的感觉，站起来脱掉布衫，像旗帜一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如同唱着凯旋歌曲。
　　很快，到了河南地界，越过安阳，闪过新乡，火车没停。
　　来自黄土高原的黄河还是浑得没治。不知多少年代了，这黄老大总是昏头昏脑，不懂清白无污的道理，还吹着是人类的摇篮，难怪摇出来那么多的混胡子，连孔孟之道也望而生畏！都因为你老黄河太黄惹的祸！
　　化子不自量力大吼道：“黄河，我一定把你变成清河！让中国大人小孩都成为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人类学习的旁样！”这怂蛋，吹牛皮还是有特长的。化子这一吼，吼恼了火车，突然一阵怒鸣，震耳欲聋，到了郑州火车站。
　　这怪物累得不行，停着不走了。
　　化子也没心思数铁轨了。
　　大凡离水近了天好变，好好蓝天说起云就起云了，空里灰得像尘霾。
　　风突然袭击，“哗啦”一声到了。
　　没有雷，斜斜雨帘挺猛的，遮着了从夏商周走来的城池，把个古代味道冲刷得干干净净。
　　繁忙的十字铁路、华丽的高楼大厦，还有“二·七”纪念塔，都被斜斜的风雨狂浇得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了。
　　化子庆幸是场好雨，不然被车站派出所抓着，不是一顿暴打，就是一场饥饿的煎熬！
　　中原气候没河北好，冷飕飕的夏日要把秋天拽来，创造奇迹。
　　化子绕出车站，兜里记得好像还有几块钱，是邯郸信佛人打发的，却不翼而飞。《胡编》呢，早在漳河给河伯当儿子了。
　　这会子好了，自己真正成了从“巴黎公社”走来的无产阶级！
　　来到站前店铺的走廊下，定定心气，准备施展“城乞”绝技，就向一座大酒店门前走去。保安吹胡子瞪眼道：“滚！”
　　“想找点吃的！”化子蹭着不想走，嘻嘻地笑着说。
　　“快滚！再啰嗦，老子戳死你！”这把门的匪性十足，拽出了电棍要戳化子。
　　化子跑着说：“别戳别戳，回家戳你妈去吧！”
　　河南人就是有性格！
　　雨小了，化子蜷缩在车站的墙角处，百无聊赖，一筹莫展，活活地要愁死过去的！讨不来饭咋活呀？
　　都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话真是不错，在化子身上得到了体验。
　　正当愁得要往梦里走一回的时候，有个人拍着化子说：“阿弥陀佛！醒醒别感冒了！”
　　化子抬起头瞧的是个和尚。
　　这和尚胖胖哒哒不足六尺，颧骨有几缕红血丝，口角左边有个蜀黍大的瘤子上张一根白毛，语声清脆。一个熟悉的面孔走出了记忆，那是在临济寺水陆法会里认识的一个师父，也是缘分，当时还留了地址。化子跳了起来，一下子抱着了和尚，像抱着了太阳，心里暖呼呼的，笑说：“您不是风穴寺主持永乾大师吗？您如何知道我在此接我来了？”
　　风穴寺在河南临汝境内，是古老的寺院，党的宗教政策落实后，重新修建，县宗教局聘请永乾大师主持道场，不想在郑州见到了师父。
　　永乾师父拨开化子的胳臂说：“你可要规矩点。别叫在家人忌嫌！吃饭没？没吃饭了咱们到郑州佛协吃碗素面去。”
　　“见到您就不饿了。您还在风穴寺吗？“
　　“在不长了。师父叫我回少林寺的。顺便来这里办件事，就见到了你，真的是缘分。”接着又问化子的近情，化子如实告知。永乾大师心中怜悯，说道：“我恩师是少林寺上行下证师父。自从李连杰到少林拍了电视剧后，本不出名的寺院一下子火了，游人络绎不绝。师父要我帮助料理寺院的事务的！”
　　化子闻此，思绪如大海波涛，澎湃不已！想那少林寺武术闻名天下，出家人各个飞檐走壁，武艺高强！我若去学个三角猫的功夫，也能制服胡生这个罪魁！
　　只听永乾大师又说：“你的字脉不浅，又会医学。正好寺院缺少个写信的，同我去见见行证师父肯定重用你！”
　　化子心说，重不重用无所谓，学的武术找“胡编”揍他一顿给被陷害的出口气就行了！就跪在地给永乾师磕着头，满口“阿弥陀佛”起来了。
　　师父用脚把化子挑了起来道：“少耍滑嘴！到少林寺去！”就一起上了开往登封的车。
　　未知少林寺究竟如何？欲知端的，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