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敦煌的夜话

　　老杨是个顾全大局的忠厚的人，他和老婆一商量，既然已经接待了四位客人，现在也不好意思厚此薄彼了，索性让他们全都住在家里，地方是有的，受麻烦也就是一晚上。老杨这样一宣布，王翠花夫妇自然是连声谢谢了。
　　吃了晚饭，杨芳把翠花叫到她的闺房里，说起悄悄话来：王老师，据我的观察，你和张老师的关系好像不同一般。
　　翠花把脸一红：这孩子，可不敢乱说，我们两口、张老师两口都住在你家，说出什么问题，就成麻烦事了。
　　杨芳心直口快的：王老师，哪会呢？张老师两口、你们两口都是老夫老妻的了，谁还不了解谁，怎么会产生误会呢？据张老师说，你们已经分别40多年了，今日却一见如故，亲热有加，这些从你们的表情都能看出来。
　　翠花不好意思地笑着：这孩子，你年龄不大，却这么老于世故，还学会察言观色了。
　　杨芳笑眯眯的：王老师，我这都是跟张老师学的。张老师办校报的时候，我是骨干通讯员，察言观色，揣摩人们的心理活动，都是那时候学会的。我想，既然你们今日见面，已经不自觉地暴露了两人的思想感情，还不如把你们的关系讲出来，还会消除双方家庭的许多误会呢。
　　翠花满面绯红：哎呀，这个姑娘，你真是人小鬼大。可是，说实话，我对张老师只是单恋，剃头挑子一头热，张老师从来没有对我表示什么，今天你让我暴露自己的思想感情，那不是白白地丢人吗？
　　听翠花这么一说，杨芳反而更感兴趣了，扑上去抱住翠花，亲热的：王老师，你和我妈的年龄差不多，我就叫你王阿姨吧。等一会，你不必说是讲自己的事情，就说是讲其他同学的故事就行了。
　　不等翠花答应，杨芳把她稳住，跑去把德仁叫来，翠花一见德仁立即冲动起来，不顾杨芳在场，扑上来搂住德仁就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德仁，张德仁，北京回来你跑到哪儿去了，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叫人好找呀，难道没有爱情连友情都不要了？......自然，后来我知道你出事了，被劳教了，再以后便音信全无了。后来，我听说月明和何光明结婚了，唉，好狠心的胡月明哇！......
　　德仁没法开口，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了......过了许久，德仁扶着翠花坐下，瞅一眼杨芳，意思是让她劝劝翠花。看着这个场面，杨芳也很激动，她轻轻地用手绢给翠花擦擦眼泪：阿姨，别难过，今天你和张老师见了面，你看，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你也应该放心了，安心了。
　　翠花安静下来，不好意思的：杨芳，我太冲动了，叫你见笑了。
　　杨芳说：久别重逢，难免有点激动，人之常情嘛。好了，我们不要耽误太久了，我去把大家都叫来，我们来个敦煌夜话。
　　于是，大家便聚集在一块儿。王思煌在茶几上摆上瓜子花生，每人面前斟上一杯香茶。杨芳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走到德仁、秀兰面前叫声老师、师母，走到翠花、李中华面前，喊声阿姨、叔叔，然后郑重其事地来了一段开场白：敦煌夜话，现在开始。今天，我们能在敦煌相聚，确实是一种缘分，特别是张老师与王阿姨，在分别四十多年以后，能在敦煌相遇，真是一件喜事，值得我们庆贺。不过，对于师母、李叔叔来说，心中难免存在一个疑团，甚至于会产生某种误会。那么我们请王阿姨、张老师现身说法，为我们揭开这个谜团吧。
　　杨芳带头拍手，在一片掌声中，翠花红着脸抢先发言了：敦煌夜话，好，谢谢杨芳这样细心的安排。其实，我也应该把窝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李中华，对不起了，因为我心里的秘密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今天却要在这个公开场合来说了。
　　李中华紧紧地握住翠花的手，大声说道：翠花，我爱你，我相信你，你的心底隐藏着秘密，那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权利。你现在要公开你的秘密，也是你的自由，我，支持你。
　　翠花紧紧地搂住李中华，激动地流出眼泪：中华，我爱你，永远爱你。
　　这时，秀兰轻轻地捅了捅德仁：翠花要揭露你的秘密了，你为什么不先发言呢？难道你对人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德仁悄悄地说：翠花说的是她的秘密，我并没有什么秘密，当然没有说的什么了。
　　翠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开始发言：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哪是我在纯情少女时的事情，现在说起来还羞人答答的。我和德仁是小学同学，初中同窗两年，当时我十二三岁，竟然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他。我们一起参加英语小组，一起跑了几十里路去逛仙游寺，在城墙上漫游，去北门外看水稻莲花，一起去看秦腔《走南阳》，一起去看话剧《雷雨》、《日出》，当德仁坐着马车离开周至时，我竟然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搂住他啼哭不止......咳，说这些做什么，多丢人，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德仁并没有一点表示啊。
　　中华握住翠花的手：翠花，这是你思想感情的真实流露，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少男少女经常在一起学习，在一起游玩，不产生一点感情才是不可理喻的......张老师，我不是说你，你保持冷静的心态是对的。翠花，你不要给我瞪眼睛，你的爱恋，你的冲动，都是很正常的。
　　翠花挥挥手，下定决心，决定把真实的心态坚决表白出来：中华，你听着，我不正常的表现出来了。当我听到德仁进入师专以后，我竟然在高中毕业以后，也考入师专，比德仁低了一个年级。后来，德仁被保送到师大进修，看到和他相好的女同学要送他去北京，我头脑一发热，也买了火车票跟他们一块儿到了北京......
　　说到这里，中华竟然拍起手来：翠花，好样的，我就佩服你这种勇敢倔强的精神。
　　翠花的感情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哈哈大笑起来：李中华，多亏我没有把德仁追到手，要不的话，哪有你的份儿呢？呵呵......
　　话说到这个份上，德仁不能不说话了：翠花的表白真使我感动，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真的无缘啊。而且由于我犯了事，劳教了，去农村了，我们的联系也中断了。这对于倔强追求的翠花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你找到了你的真爱李中华。在这里，我要祝福你，更要感谢你，翠花，谢谢你，谢谢你的真情相爱。
　　德仁说着站起来。向翠花深深地鞠了一躬，翠花流着眼泪搂抱住德仁......屋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秀兰激动地站起来，紧紧地抱住翠花：翠花，感谢你说出这番真心话来，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
　　这时，王思煌站起来说话了：感谢老师们的真情告白，我也要保持一个永远追求的真实的感情。现在，我要大胆地表白一下，我对杨芳的感情是真诚的，永远不会变心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亲爱的杨芳，请接受我的真爱。
　　王思煌说着面对杨芳深深地鞠了一躬，突然单膝下跪说道：杨芳，嫁给我吧！
　　杨芳满面绯红，喊道：王思煌，快起来，快，你难道要逼婚吗？你看看王阿姨，多么勇敢的追求。你想得太简单了，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你准备接受长期的考验。
　　王思煌想了想，也是，只好尴尬地站了起来：杨芳，说出来不算，做出来再看，请你看我今后的表现。
　　这时，杨芳却笑嘻嘻地握住王思煌的手：谢谢你，主动地站了起来，没有使我为难，没有使我难堪。
　　敦煌夜谈，终于结束，大家互道晚安，进入各自的房间休息。睡在床上，秀兰紧紧地搂住德仁：真想不到，仁仁哥的艳福不浅，连翠花这样漂亮的姑娘追你，也不为心动。还有那个月明，多么漂亮的女人，从汉中一直追到西安，为了你放的医学院不上，跟你上了师专。可惜呀，你有艳福，却没有福气消受，跟了我这没有文化的农民，真是委窝了你。
　　德仁吻吻秀兰：话不能这么说，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婆，才是我的福气。你和我同甘共苦30多年，忙了地里又忙家里，做了吃的又做穿的，谁不夸你。
　　秀兰亲亲德仁：好了，再别夸我了，我今后还要向翠花学习呢。
　　在另一间屋里，李中华紧紧地搂着翠花：翠花，想不到你这么钟情于德仁。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从小学追到初中，从周至追到西安，从西安追到北京，连我听着都替你着急了，这个张德仁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
　　翠花亲亲中华：中华，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想想，今后怎样爱我，才能让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中华思忖着：是啊，我得像你追求德仁那样坚持不懈地爱你。
　　翠花撒娇的：不准提德仁，现在你就是我的德仁，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