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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从白桦林走来      作者:望见马克      发布时间:2019-05-21 12:36:31      字数:11686

  泉思
  下乡五十年了,战友相聚,同窗向我讲述了泉的故事:
  新建的连队,地无一垅,房无一间,茫茫荒野孤立着一顶帐篷。
  初春风干物燥,没有水喝是头等大事儿。兵团战士们只能使用地沟地表水,舀上一茶缸,飘着一层黄锈,苦涩,难看难闻难咽,领导们焦急万分。老宋,曾经的抗联老战士,望着众多盼水的眼神和干渴的嘴唇,喃喃自语:“附近应该有水源。”水源,清泉,深井,多么令人向往。
  他望着鸟儿飞行的轨迹,走进林子寻找水源,寻找森林的心灵,寻找大雁栖息的地方。
  多年前打日本时他从这山走过,记忆里见过一汪清澈的泉水,悄然流淌。周边是大雁落脚的地方,鸟儿在清泉旁收翅膀,养精神,倾听泉水的絮语;大雁站在水边,泉水映照着身影,使它们看到了自己疲倦的模样。
  “大雁落脚的地方,山青水绿好风光,春风轻轻吹,草美花又香,冰雪渐融化,溪水淙淙响。因为温暖跟着春天来,这里是大雁落脚的地方……”
  十天来,老宋一直拄着木棒,慢慢踱步,仔细找寻。啊,上天眷顾,就在帐篷西北方向约二里的地方,老宋在繁乱的树枝和积存的枯叶中,发现了一大片浸湿的树叶,仔细观察,有水流慢慢浸出,不是山泉,没有泉水的拱力,也不像被融雪浸泡,没有被春风吹干,始终保持湿润。比较周围的干燥地带,这儿汩汩地渗出一大块的湿地,他用随身的铁锹深挖几下,便有清水不断往外溢出,一会儿积水成坑。于是乎,有如发现新大陆,他高兴至极,带着喜悦报告了连里。经过缜密的观察,人们觉得这是从地下渗出的净水。于是他们扩大水面,清理淤泥,找来洗净的细青沙石铺垫在泉底,试着存水,成为一个小水坑。几天后发现,坑水不断,满了就外溢,好像真是清泉。于是冠名“山泉”。后来,每天用水时连队里派两个人为伴,带上水桶,茶缸和木棍来到泉边,用茶缸一下一下把水桶打滿,然后两个人抬着,小心翼翼,抬到连队基本解决连队生活使用。
  夏去秋至,“山泉”渐渐上冻了。每天早上第一个打水的人,就用木棍敲开薄薄的冰层,就能舀到水了,而且一天都不冻,“山泉“就是那么可爱,那么让人喜欢。直到第一场大雪降落,人们融雪化水供生活用,就不经常光顾,这样持续了一冬。有时实在不够使用,就去河里或者附近连队拉水回连。再到春季,就在连队附近打了口井,大家吃上甘甜、纯净的井水。
  从发现“山泉“到停用,不到一年的光景,这是大家平生记忆最深刻的一年。我们离开那眼“山泉”已近五十年,再也沒见过,连队也因为规划发展而解散,原址也迁移了,可“山泉”却始终定格在我们脑海里: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汩汩地渗出,悄悄地流淌……那里是鸟儿休息的地方,尽管是短暂的,但对于飞越荒野的它们来说,这小憩何等珍贵!
  岁月轮回,人世沧桑,泉水从地层深处涌出,不间断地流淌,不会止歇。那汪甘冽的泉水后来怎样了,我们不得知。但在我们的心灵深处,它永远那么清澈。现在的我们,人人心中都有一股泉水。白昼的烦乱生活,遮蔽了它的声音。当夜半突然醒来,会从心灵的深处,听到幽然的鸣声,那正是潺潺的泉水啊!
  回想走过的道路,多少次在这旷野上迷失了方向。每逢此刻,当听到心灵深处的鸣泉,我就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标志。白桦林,草屋旁,那山泉一定在流淌;北大荒,黑土地,日新月异,当年知青一直在记着你。
  
  以知青的名义……
  看了“我和知青的往事纪实”这篇文章,我深受感动。感谢作者发自肺腑地对知青的怀念和客观的评价。文章写得很好,贯穿始终的一个“情”字,感人至深。这篇文章真正地反映了那个年代北大荒父老乡亲对知青的关注和关怀,以及中国农民对有作为的下乡知青的深情厚爱。人间自有真情在。
  知青时代的北大荒,那些心地善良、可亲可爱的乡亲陪伴着我们成长。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憨厚老实的兄长,是当时广大贫下中农的代表。
  在北大荒的那几年是我们人生最灿烂的青春岁月,也是最艰难的岁月,在我们生命中刻下的痕迹是最难以磨灭的。我们在农场、在连队、在村里的乡亲中得到过温暖,从学生变为了成年人。那里的父老乡亲对知青有恩。所以,我们不再恨那荒坡草滩,我们不再恨那冰雪严寒,我们不再恨那阴雨缠绵,我们不再恨那烈日炎炎。
  知青上山下乡的十年,苦难尤如天上的繁星;十年的劳累似沙漠里的尘埃;十年的汗水能汇成江河;十年的祈盼让人两眼望穿。整整的十年光阴,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烈日下,在狂风暴雨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里,在“出血热”高烧大病的呻吟中,在听到战友朋友同学牺牲的噩耗时,在不堪回首的期盼等待煎熬的日子里,知青们在父老乡亲的呵护下都挺过来了。所以我们、曾经的知青带着一份惦念、一份感恩,感谢北大荒的父老乡亲。
  作者作为当事者,亲眼见证周围知青的新故事。他们动容,他们思索。知青为什么会是这样报恩?是因为乡亲先给予知青的亲情和关怀。知青是特殊的群体,因为产生于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经历了离家的痛苦,经历了艰苦生活的磨练,感受到了乡亲们的友情,所以才最懂得珍惜。
  作者是土生土长的北大荒人,她(他)所代表的黑土地的父老乡亲,能体会知青的感受,理解知青的心情。因此,知青回城后,惦记他们,想念那里的乡亲们。
  知青感恩,不是感恩上山下乡这场运动,也不是感恩穷乡僻壤和那时艰苦劳作一身伤病,是感恩得到了乡亲们亲人般地照顾。作为过来人、有感情的人,应该记住并且感恩。
  北大荒的知青和父老乡亲见证了历史,历史也见证了知青和父老乡亲真挚的感情。说不完的故事,诉不尽的情感。虽然那段岁月一去不复返,但它永存我们心中。那段历史刻骨铭心,永远不会抹去……
  
  
  附录三:网摘文章,亲人的回忆
  1、我对知青有特殊感情
  三十四团高非推荐作者:三十四团宋德礼
  做为第二代垦区北大荒人,我对十万转业官兵和“文革”时期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有一份情有独钟的特殊感情。他们的到来对农垦的建设、经济、文化、生活都起到改善和引领的作用。
  1956年,铁道兵八五八农场成立。当时组建农场人员有铁道兵转业官兵、劳动改造人员、“1959年山东支边青年”和当时本地公社的社员(红部、战胜、富家大院、仁义、振兴等)。1962年劳动改造人员逐步撤离农场。
  十万转业官兵来到农垦,同时也把部队的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和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带到农场,为以后农场建设的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1968年2月毛主席批示《关于建立沈阳军区黑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的报告》,7月1日黑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在哈尔滨成立,这也是为了当时战备的需要。农垦总局改编成六个师。我的家在三十四团的加工厂,当时改为十八连,主要生产面粉、白酒、酱油、饼干、豆油,还有猪号、马号和水泥涵管生产等。
  记得继1966年哈市青年来农场后,1968亲人的年夏季兵团又迎来了第一批北京知识青年。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们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以后相继有上海知识青年、北京知识青年、天津知识青年、哈尔滨知识青年来到兵团。当时的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扎根农村,扎根边疆,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知识青年来到三十四团后,当时的自然条件是非常艰苦的。夏天蚊虫叮咬,冬天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隔三差五地还刮“大烟炮”。前期住大通铺,后来条件好点,六至八人住一个宿舍。没有浴池,夏天到河里洗澡,冬天在宿舍自己擦擦了事。在这样的条件下,大多数知青是乐观的,服从命令听指挥。虽然兵团战士不是军人,但一些作风和管理方法是按部队来严格要求的。
  他们的到来,对当地的文化、思想、衣着、饮食、体育、普通话的交流都起了一个非常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北京青年带有京味的普通话好听。知青的穿戴在当时也是很洋气的。记得我要中学毕业时还让北京青年帮忙买了一件灰色的毛衣,让上海青年买了一件蓝色中山装涤卡上衣。当时衣服质量很好,我穿了很多年也没有穿坏。毛衣现在还在保存着。
  知识青年的到来,很快就占据了团部司、政、后和连队的重要岗位,包括机关各股、汽车队、修造厂、医院医生、会计、卫生员、学校教师、连队机务人员等。当然其主要原因是他们文化水平高,见过世面,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来兵团的知青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六六届老高三和六六届老初三的。如果不是“文革”运动,他们当中一部分人就会去高等院校深造了。只能说一个时代造就一代人。
  虽然连队也有青年宿舍和食堂,每一两个月也会杀猪改善伙食,但当时的条件还是比较差的。过年过节时连队老职工家做点好吃的,经常把他们请到家里一起分享这算不上美食的“美食”。有的青年病了,身体不舒服,老同志会把他们带到家里包饺子、煮碗面条。在什么都要票的年代,这也算得上好的了。当时物质匮乏,要什么没有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感情,足以体现那个年代人的善良和纯朴。
  不能忘记的是,我上初中的时侯,我们班的班主任、语文教师杨秀层老师。她是一位天津女青年,从十三连调到学校的。当时中小学老师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知识青年。这些老师都是因为文化水平高,工作积极,表现突出才被调到学校任教的。
  杨老师对学生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教学水平也很高。在那个年代,学生对文化的理解还不是那么透彻,认为学不学都一样。上课调皮捣蛋,碰上个别学生还能把老师气哭了。其实知青老师比我们学生也大不了多少,顶多大七、八岁,但他们掌握知识扎实的程度就是现在也是比不上的。在这里我想向杨老师说声对不起,请你多谅解。
  上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位俄语老师,她是北京知青,叫王小霞。她不但俄语好,而且人也长得漂亮,高高的个子,很随和。记得学校要搞文艺汇演,她给我们排练节目,我们班的节目是《叠罗汉》。这在当时很新颖,是蒙古族的一种运动;就是人的肩上站人,摆出各种造型。为了增强体质和腹肌力量,放学后她同我们一起,把教师里的黑板摘下来反铺在地上练仰卧起坐。我们不会她就做示范,一点老师的架子也没有。王老师最爱穿的一套衣服是黄色的将校呢,背地里学生偷偷叫她“假小子”。在她和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演出成功了,还拿了奖。这也是我这么多年难以忘记的。
  知识青年对边疆建设所做的贡献,不管是“文革”时期还是后来的垦区建设时期,农场职工都不会忘记的。虽然后来因为时代变迁,知青大部分都返城进入新的岗位,但我觉得“上山下乡”这一段艰苦而难忘的岁月一定是他们人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现在,八五八农场在垦区小城镇建设规划下,家家住楼房,都是集中供暖。农场建有文化广场、健身广场、千岛林旅游观光景区、双老活动中心、商务大酒店、文体中心。大面积的自然生长林、大小穆林河和泡子形成一个天然氧吧,空气清新。黑龙江省最大的陆路口岸大桥就建在农场原八连和九连之间的松阿察河上,对俄贸易量在逐年增加。六十多万亩绿色水稻每年向国家上交二十多万吨优质无公害稻米。水泥公路从农场中心延伸到各个作业区。
  知识青年们,你们把青春留在农场,农场的父老乡亲想念你们。
  2014年1月20日
  2:一个“荒二代”与北京知青的情感
  三十四团高非推荐作者:三十四团张嘉龙
  本人张嘉龙,是八五八农场副业队(三十四团十八连)第一任指导员张文德的长子,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
  我出生在八五八农场,1970年我十一岁时就随父亲离开了八五八调到嘉荫农场,但我对那里的人和事始终记忆犹新,对那片广袤富饶的黑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对我们连的北京知青留有深刻的记忆。
  今年6月和10月我两次来北京,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些老知青,我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亲切之情。高非大哥让我写点关于八五八农场的记忆,我想了想,还是写点我和知青的故事吧。那是我孩提时代记忆最深刻、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些人,在我几十年的工作和生活中深深地留下了他们的印迹。
  1968年夏天,我们八五八农场副业队来了十个个北京青年。那时我正在上小学三年级,只有八岁。那天晚饭后全队的贫下中农全都聚集在老酒房的会议室里等着迎接新来的北京青年。出于好奇,我和一大批小伙伴(张万新、张同恩、小林麦、小柱子、刘世海等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在八五八,生活得怎么样)也早早地等在那里。大家象迎接亲人一样把十个刚到边疆的北京青年接到副业队来。从那一天起我和北京知青建立了深厚情感,一直到今天。这种感情历经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那么纯真,那么深厚。就在那一天,我的心里牢牢地记住了这些北京青年,有五个男生和五个女生:高非、吴琪、韩崇光、王燕平、陈明辉、林苏、张莉、石志红、刘秀华、赵嘉臻。后来又来了一个,叫高锐。
  也许有人会问:你怎么对北京知青记得这么深刻?那是因为他们是第一批来到我身边的知识青年,也因为他们和我父亲成了亲密的朋友,经常来我家玩。有时赶上饭口就在我家吃,饭菜不挑,我母亲也非常乐意给他们做饭吃。记得有一次他们饭后离开,母亲对父亲说,这些孩子可真能吃(其实现在想想,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青年人能吃是很正常的事情)。由于经常接触,这些北京知青对我的影响很大,无形中成了我生活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乃至于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至今我有许多业余爱好里就是受知青们的影响而形成的。在我的脑海里,这些知青就是我的哥哥和姐姐,是那样可敬可亲。
  张莉、高非、吴琪这三个人比较爱学习,父亲对他们的评价是有文化、有修养,是富有才华和远大前程的青年。我经常在农场的广播里听到他们写的广播稿。
  赵嘉臻留给我的记忆是他们到了副业队的第二天,她和张莉一心想要去别的连队和同学在一块。我父亲知道后赶紧跑步追上她们,用亲切的语言和真挚的感情化解了她们初来乍到的陌生感,终于把她们劝回到队里。刚刚到家,又发现高非和韩崇光也跑了去找同学。父亲抓了一辆自行车就去追,一直追了一、二十里地才赶上他们。二人也被父亲的真心诚意所感动,跟着父亲回来了。
  刘秀华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兵形象。我看到过她在武装连训练。那时我还小,就是觉得她很厉害,令人羡慕。后来才懂得那叫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林苏是七零年回家探亲时当兵走了。听大人们传说她是某个中央首长的子女,老革命的后代。但当时却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当兵后她也没有忘掉我们,我家至今还保留着她参军后身穿军装的照片。每次母亲看着这些照片总会说,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北京呀?这次在北京见到林苏大姐,母亲和我还谈到了当年的惦念。
  王燕平留着小胡子,给我的印象就是憨厚。他的长相天生的就是忠诚、实在。燕平大哥游泳很厉害,一个猛子就能游过穆棱河,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很羡慕。后来我在黑龙江也偷偷学会了游泳。1969年春节,燕平大哥被分在我家吃年饭。当时他拿着连里分给他的鱼和肉给我母亲送去的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吴琪大哥的爱好是钓鱼。有好几次我们一块去穆棱河,我在桥下钓鱼,他在桥上钓鱼,还不时的操着北京口音对我说,小龙,这水里的鱼特多。我回来后和母亲说,那个戴眼镜的北京知青,他不说鱼多,他说特多。现在五十多岁的我仍然喜欢钓鱼,时常对我的钓鱼朋友说鱼特多的故事。吴琪后来调走了,听说当翻译官去了。
  石志红大姐,可能把我这个当年的小淘气忘了吧?而我对你却是记忆深刻。记得六八年北京青年刚来时,石大姐代表知青讲话,还向贫下中农赠送毛主席像章。我就坐在会场的最前排。你讲完话后手里拿着一包主席的像章不知给谁好的样子,我至今还印象极深。我那时候不懂事,爱淘气。你在牛号烧大锅牛奶,我就站在那里馋馋地看着,不愿意走。那牛奶的味道太香了,感觉闻着味道都香。你看出来了,第一次就用大白碗给我盛了一碗,让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着喝。后来我又去了牛号,有三、四次吧,你每次看见都要盛一碗香香的牛奶给我。也许你是看我那时有些营养不足,长得瘦小伶仃的原因吧。这件事后来让父亲知道了,把我收拾了一顿,不准我沾染上占公家便宜的坏毛病。从此我就再也不敢光顾牛舍了,只是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牛号,就是不敢进去了。后来,我一看见牛奶就想起这件事,那是我这一生中喝的最香最甜的牛奶了。现在我基本上不怎么喝牛奶,就是因为现在的牛奶总是没有你那时煮的香甜。真是特别特别感谢石大姐。1987年我回过一次八五八农场,真后悔不知道你还在农场。也因为那次时间太紧张了,只在农场呆了两天。如果我知道你还在八五八,我一定会去看看你。你是知青里回北京最晚的一个吧?
  陈明辉的外号叫陈迷糊,他是北京青年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和我父亲的感情最好。那时我父亲怕知青想家,一到休息日就让年龄小一些的北京、上海青年到我家来,和我们一块玩、一起吃。陈明辉是来我家次数最多的。他把我父亲视为长辈,所以我们就成了兄弟啦,象一家人一样说笑、游戏、打闹、吃喝。即使后来分开了,我们的关系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断过。1983年,小弟嘉海出国时就是从他那里走的。1987年,我旅行结婚在北京就是住在他家。1989年夏天他们一家三口专门来黑龙江嘉荫看望我父亲,在我家住了好几天。到了冬天他又领了一个朋友来我家玩。
  那次他来我家做客,临走时我送他上火车。那天正值暑假,上车的人比较多,我就在始发站乌伊岭车站送他们上车。我从列车窗口把东西一件一件递给他,他在车上接。这时跑过来一名列车员说,不准从窗口送东西,还猛力把窗户放下。没有准备的我当时就被放下的窗户砸了右手中指,指甲都被砸飞了,鲜血一下子喷溅在车窗上。我也急了,在窗户再次打开、火车刚刚启动时,体校出身的我用单臂从车窗口爬进了车厢,把那个女列车员的脸都吓白了,扭头就跑了。这时陈大哥急急忙忙奔过来。一看流了那么多的血就急眼了,非要找列车长理论不可。我说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正说着,那个女列车员满头大汗跑了过来,拿着绷带给我包扎,赔了千万个不是。能说什么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到了汤旺河车站我手缠着绷带下了车,回头向陈大哥挥手再见。就在这一瞬间,我流下了眼泪。从不见落泪的陈大哥在火车上也是泪流满面,向我挥手示意再见。后来他多次动员我到北京发展,因为多种原因我未能来北京。
  2014年5月我来到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快给陈明辉大哥打电话,可就是没有人接。于是我就给他发信息说:陈大哥,我是嘉龙,你怎么不接电话啊?过了一会,电话打过来了,是他妻子打的。她悲痛地对我说,是嘉龙啊,你陈哥他走了。我马上明白过来——陈哥去天堂了。我放下电话无语,站在窗前向远处望去,很少落泪的我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其实在春节前后我和陈大哥通了几次电话,对他的病情有所了解。本想这次到北京第一个先去看看他,不想这么快就去世了,怎能不使我潸然泪下呢?第二天我和妻子专程去看望他的妻子。无论是在八五八还是在嘉荫农场,陈大哥对我非常好,一直很关心我。只可惜我未能和他见上最后一面。希望陈大哥在天堂安好。
  韩崇光,外号韩老六。谁给起的,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韩大哥这个人热情豁达、豪爽大气、性情耿直,对朋友重情重义,办事拿得起放得下,有北方汉子的性格。我的性格和韩大哥有点像,所以我从小就喜欢韩大哥,经常看他打篮球。他打球的动作干脆利落,投篮准,经常得分,一直是三十四团蓝球队主力。看他打篮球就觉得特美,就是艺术欣赏,拿今天的话说,我是他的铁杆“粉丝”。长大后才知道,他是篮球队的前锋,是很全面的运动员,进攻有方,防守得当,当时在八五八农场是很有名气的篮球明星。后来团部为了让球员集中,把他调到汽车队做机修工,这在当时是很让人很羡慕的工作了。韩大哥在十八连的工作中也特别努力,我父母经常夸赞他。他岳父是我父亲的老战友,他小姨子还是我的同学。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韩大哥和我父母联系上以后,就常和我家通电话,能看出他对我父母的真实感情。说真的,我在韩大哥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为人忠诚、厚道、有正义感。从八五八分开时韩大哥才二十二、三岁,我十一岁。在1995年我们见过一面。最近这次我到北京约他见面,虽然相隔了二十年,但在北京大街上隔着百十米,我就一眼认出他。他走路的姿势和下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比以前老了一些。我们在青年和少年时代相识相交,又在这即将步入老年人行列时重逢,怎能不激动呢。
  今年我来北京两次。第一次在5月份。韩大哥得知我和妻子到北京后,立刻把十八连的北京知青都请到他家来看望我们。许多人都是分别四十多年了,我们聚在一起仍旧是那么地亲近,就象昨天才分手似的。我们回忆在八五八农场的艰苦岁月,回忆那时的点点滴滴,千言万语总也说不够,当年就算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成了津津乐道的美好回忆。今年10月我和母亲来北京送女儿结婚,韩大哥知道后不顾从外地刚刚回来的旅途疲劳,赶到我女儿家和母亲见面,真是格外亲切。第二天,他又请约高非、林苏和王春华一起与我们相会,还招待我们聚餐。韩大哥很怕我们吃不好,点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这份情谊啊,真是千金难买,真金不换。
  我十六岁就走上社会,接触过不少各大城市的人。但是八五八农场副业队的北京知青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最深刻,他们在我的生活中始终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我经常说,人和人之间存在着许多关系,比如同学关系、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亲戚关系等等,但只有真正的朋友关系才是最珍贵的。我的一家人和北京知青之间延续了几十年的友情就是这种无比珍贵的财富。什么都可以退休,唯有真挚的友情永远不会退休。用高非大哥的话就是:北大荒知青与老职工的友情延续了两代人,这种友谊没有任何物质利益的影子,在今天唯利是图的社会中更显得那样纯洁和珍贵。
  最后我衷心地祝福当年十八连的北京知青身体安康、生活幸福。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3:我和知青的往事纪实
  推荐者的话:这是一篇很少见的北大荒农场职工回忆知青的文章。作者卞杰是我们三十四团十八连的普通职工,普通得连班长都没当过。文章朴实无华,却实话实说,生动地描述了北大荒知青在老职工心中留下的美好而深刻的印象,也从一个细微的角度反映出北大荒知青对边疆建设作出的贡献。现在有些人不是提出,在知青下乡问题上要倾听“农民的声音”吗?那就请看看本文吧!
  
  1968年7月,第一批北京知青已由农场分配到各个连队了。
  一天上班时,二排长杨金德对我说:“连里分配一名知青和你一起做肥皂。这位青年已到了木工房,名叫张莉。”
  我看到张莉时她头上扎两根小辫子,眉目清秀,衣着朴素整洁。容貌端正,沉稳大方,身高一米六、七,十七、八岁,一副学生模样。
  这时,我心里在思考着,化工车间又累又脏,并且还有一种刺鼻难闻的怪味、臭味,一般人都顶不住的,何况是个女孩,又是城市刚下来的学生。于是,我想还是去找领导说明一下困难吧。但是又一想,不行,这是领导直接分配指名到这里的,那就干干看吧,真不行再向领导说明。
  说起做肥皂,原是化工车间的一个小项目,它是供本单位各车间的劳保用品。前几年做了几天,把我从皮革抽出来,给王景良(当时的化工车间主任)当下手。所以知道一些做肥皂的大致工艺,详细细节一无所知。
  第二天,我和张莉去制油车间挑点油角试做一下,但这次试做没有成功,做出的“肥皂”黑乎乎的,谁看到都哈哈大笑:“这是什么肥皂啊呀!不越洗越黑了吗?”
  我想还是得请原车间主任王景良师傅来做指点吧。这样就把他请来了。当时做了一锅,很成功。因工作忙,他给我们指点了一番,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车间里原先做肥皂的一些工具扔得到处都是,还要砌一口大锅。经过几天收拾后,一切就绪,可以生产了。我们按照王景良的指导,把第一锅肥皂做出来了,切成条块,看上去还可以,但仔细一看还是不理想,不如以前的好。张莉问我是什么原因呢,我也答不出来,只好说:“咱们边干边摸索吧。”
  经过一段时间仍无进展。一天上班时,张莉手中拿着一本书递给我。我接过一看,啊!是一本有关手工制作肥皂工艺技术书,真是及时雨!我心里很激动,就问张莉:“哪来的这本书?”
  其实这话问的多余了,当然是北京邮来的啦。这本书已经陈旧了,但是很完整。根据现在发展情况,用这种工艺制作肥皂已不多了。找这本书难度很大,不知要跑多少路程,要经多少人,翻动多少册书刊,这些都得要张莉的父母去操劳了。
  有了这本书,我们从中学到了很多做肥皂的知识。书中有很多的数据,这些我都不懂,都是由张莉在生产操作运用。从此之后我们制作的肥皂质量一天比一天提高,从颜色上看,有光泽、透明,软硬程度正适合,非常理想。
  肥皂的质量上去了,张莉又提出,在肥皂块上打上字会更好看,也像正规产品。这个点子出得好!我立即去找连领导,找到了老连长刘天银,向他说了这个主意后,他问我这个点子是谁出的,我告诉他是张莉提出的。他说:“你们以前做肥皂怎么没有想过?”我回答:“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这件事得到了连里同意。在一旁坐着的会计郝巨芬说:“我来刻字吧。”老连长笑着说:“好啊,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啦。”刻字模板的制作交给了木工房。不几天字刻好了,我们把切好的条条肥皂打上字,果真好看多了。不细看,还真以为是大工厂出来的成品呢!
  一天我去到总库领东西,叫张莉在车间待一会。这时她对我说:“我去找个自行车坐车子去,快!”我表示赞同。不一会儿,张莉骑着自行车来了。我从来没有坐过自行车,也不会骑自行车。当自行车放到面前时,我细观察一下,自行车轮带那么细,车圈那么薄,我有点犹豫了,就问张莉:“能驮动我么?”她回答说:“能,你放心上吧。”我带着不安的心情上了车。上车后,车子很稳当,就觉得飞快向前跑,很快就到了总库。此后,我就有了买车子的念头。到了七十年代我家也买了一辆自行车啦!
  深秋的一天,工作中休息时间里,我对张莉说:“你在车间休息会儿,我到菜地摘点豆角,一会儿就回来。”她说:“地在哪里?我也去。”我说:“你不用去了,路上还要蹚水。”她说:“蹚水我不怕,我去!”此时我也想在这个屋子圈了很多天了,到外面走走也好,于是我就说:“那就走吧。”沿路走到水边,我说:“你在我后边走,以防万一。”可她把裤子卷起,两手拎着鞋子,哗哗啦啦,勇往直前的气势,竟然走到我的前面了。这时我喊张莉:“你小心点!”她说:“不怕,还挺好玩的!”
  天气冷了,滴水成冰,我跟张莉说:“天冷了手沾着水可不能触摸铁器之类的东西,用舌头舔铁,舌头就能贴在铁上。”干什么都爱尝试尝试的她,果然用舌头去舔铁了,还真的被沾上了,把我吓坏了,又急又怕。“张莉,你用力呵气。”大约两、三秒钟,她的头抬起来了,虚惊一场,还好没有造成大事。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一天木材厂失火,浓烟滚滚,火势凶猛,三、四十米以外的雪都融化了。团部周边来了很多人救火,有洒水的,有往外扛木料的。张莉就站在救火的人当中,她冲着扛木料的人喊道:“发给我一根!”周边人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她又喊,旁边有人说:“你扛不动,快一边站着吧。”这时,她用坚定的口气说道:“我能扛动,快发给我一根吧。”这样,旁边的人给他找了一根较小的木头,放在她肩上,她走得还挺稳。周围的人都说这根木头要超过她的体重一倍呢。
  有一天,我家包饺子,在那个年代里,包饺子算是改善生活了。我想叫张莉到我家来吃顿饺子,又一想我出身地主成分,曾受到个别人的歧视和辱骂,请知青吃饭是否合适?但又一想,从记事起就是毛泽东思想哺育着我成长,一直受到领导的关心,鼓励我前进,同时也得到连里贫下中农及周围同事们的热情帮助,给我了前进的勇气和信心。多少年来,我没有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生产中我曾获多次荣誉称号。想到这些我排除了顾忌,对张莉说:“今天家里包饺子,到我家吃饺子吧。”她高兴地答应了。那时候也不会做饭,不知道哪个环节处理不当,一锅饺子成了一锅馄饨啦。虽然饺子没有做好,但心情还是很愉快的,饺子也吃得蛮香的。过去了这么久,那饺子的味道还是记忆犹新。
  经过数月的同事相处,我对张莉看法已完全改变了。她不是个娇娇女,她很泼辣、能干,工作认真,勤奋好学,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青年。她为人宽厚善良,平易近人。除她自身素养外,与她受到的严谨家教是分不开的。她在青年及老职工中都受到人们的尊重和喜爱。
  今年8月15号这天,孙锦国打电话叫我去农场文体中心一趟,说是林苏来了。我到那里见到了林苏和她的丈夫,还有夏积民。然后我们一同走进文体中心演播厅,这时演播厅里正在播放着四市知青聚会的实况录像。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已经认不清楚了。不一会屏幕中出现一位老人家,她神采奕奕坐在那里,不时环视着周围,这时我突然想起四十六年前,张莉曾拿过她母亲的照片给我看,老人家是那样的慈祥、和蔼、可亲、可敬。正在我猜测时,孙锦国在后面说:“这位老人是张莉的母亲。”我心想,这可真见到真人了!不,这还不算,能有一天当面握住她老人家的手,向她问声好该有多好啊!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四大城市知青陆续回城,张莉也返回了北京。回城后她继承北大荒精神,发扬她坚韧不拔的优秀工作作风,追求着她的理想,不畏艰难困苦,努力工作,刻苦学习,考入了北京财贸学院进修深造。毕业后,她走向了领导岗位。
  身负重任,日理万机的张莉,依旧怀念着第二故乡——北大荒八五八农场,惦念着这里的人们。她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多次来农场看望我们,关心着农场的建设与发展,走家串户问候着这里的人们。因工作繁忙,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过,她的倩影却留在了我们的心里。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已白发苍苍,步入老年了。回想起往事,历历在目,件件记心在心里。不论是苦是甜,不论是喜是悲,一切都是美好的。
  
  201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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