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变作潜水人

　　走进石门栈道风景区，中间流淌的是滚滚的褒水，两岸矗立着高接云端的悬崖峭壁，别说是行人无法通过，就是猿猴也无从攀援。多亏景区已经在峭壁的中部修起了坚固宽敞的栈道，卢华手扶着栏杆，偏着头向下望着：哎呀，这支撑栈道的横梁大多是钢筋水泥结构，铺设的木板和栏杆坚固厚实，油漆防腐，可真是百年大计。
　　德仁说：古人修筑500里褒斜栈道，兴师动众，困难重重。为了保证栈道的坚固实用，在悬崖上凿眼一米深，孔外横梁长度六米，路宽五米多，可并行两辆车，有的地方装有栏杆，有的地方加盖顶棚，真可谓宽敞、坚固、安全。
　　在赞叹之余，卢华不免惋惜声声：可惜啊可惜，我们看见的栈道是仿制品，古代的褒斜道遗迹已经淹没在石门水库里了。
　　说说话话，他们走进石门，石门是这样高大、宽阔、深邃，虽有灯光，仍然显得黑黢黢、阴森森的。卢华疑惑地：难道这就是开凿于东汉时期距今2000年的石门吗？据说当时是采用火烧水激的方法凿成的。看这隧道就会想起遥远的古代，人们战胜千难万险，开山凿路，使人敬仰不已。可这隧道的石壁光光的，没有一扇石刻，这大概也是一个仿制品吧？
　　德仁说：卢华，你是明知故问。我们在汉中博物馆参观石门十三品展室时，就已经知道那些珍贵的书法石刻精品是从石门里切割下来的，而古老的石门已经淹没在石门水库里了。这个石门自然是仿造的了，不管怎样总能使人们想象起石门的大致形状吧。
　　卢华说：你看介绍，石门门洞长13.6米，宽4.2米，南口高3.45米，北口高3.75米，它是我国最早的人工隧道，是研究我国古代交通史的宝贵资料。可惜啊可惜！
　　德仁也有点愤愤不平：早在1961年国务院就把“褒斜道石门及其摩崖石刻”列为全国第一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是当时的一些决策者一意孤行，无视国务院的决定，根本就不知道保护国宝级文物的重大意义，终于在1969年修建石门水库时，把这一被誉为世界第九奇迹的瑰宝永远淹没在水晶宫里。其实只要把水库大坝向北移动100多米，就能够把褒斜道石门及其摩崖石刻这些珍宝完整地保留下来，可是……
　　德仁悲怆得说不下去了，卢华定定地望着他，德仁慢慢地说道：我隐隐约约感到一种悲伤，这是一个民族的悲伤，这是一个国家的悲伤，这是一个无法医治的悲伤……
　　卢华也难过得无话可说，他们默默地走出石门，面对着88米高雄伟的大坝，久久地沉默着……后来，还是卢华先说话了：张老师，遗憾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誰也无法挽回，好在100多副石刻切割下13副汉魏精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好了，你还是写一首诗，释放一下。
　　德仁沉思了一会，一字一句地吟道：
　　七月采风汉中行，
　　校报同仁到石门。
　　栈道宽阔任君走，
　　古代遗迹已难寻。
　　石门宽大生凉气，
　　难寻摩崖石刻经。
　　始知此洞是仿制，
　　心事沉沉默无声。
　　哪里去找石门颂？
　　哪里去找石门铭？
　　啊啊呵呵明白了，
　　它们搬家到汉中。
　　还有石刻百多副，
　　深深埋在水晶宫。
　　我愿变作潜水人，
　　深入水库去探寻。
　　煌煌石门应无恙，
　　鱼儿穿梭任自由。
　　字迹泯灭无从认，
　　水底石门难长存。
　　栈道遗迹今何在？
　　只在梦幻想象中。
　　潜在水里暗起誓，
　　愿与国宝共浮沉。
　　一首长诗吟罢，德仁心情沉重，不觉滴下几点泪水……卢华的眼眶也湿润了，不免劝慰说：张老师，事情已经如此，你也不要过于悲伤了。让我们在心里牢牢地记住这些国宝就是了。
　　第二天，他们乘车来到汉中南边的南湖。站在大坝顶上，举目眺望，德仁颇有感慨：卢华，你看这虽然只是一个水库，建设者却别具慧眼，数千亩水域，淹没了小山的底部，形成一座座岛屿，岛屿上树木茂盛，山风过处，荡起一片绿海。
　　卢华也赞不绝口：啊，真美！放眼望去，岛屿翠绿，湖水碧蓝，远山隐隐，衬托着蓝天白云，真像是人间仙境呢。
　　德仁说：是啊。到了春天，杂花生树，草长莺飞，郁金香盛开，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卢华抢着插话：到了夏天，芙蓉花开，婀娜娇艳，芳香四溢，令人陶醉。
　　德仁说：到了秋天，满山红叶，不似春光，胜似春光，人人看了精神振奋。
　　卢华激动起来，诗兴大发：
　　有朝一日大雪降，
　　千树万树梨花开，
　　游人踏雪来寻梅，
　　红梅一枝出墙来。
　　德仁说：第四句模仿的痕迹太重，梅字重复，不如改为“一树红花扑面来”，含蓄一点。
　　站在旁边的汉中高校男性同仁忍不住插言说：你们想象的南湖四季美景大致吻合南湖的风光，汉中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春暖秋爽，四季分明。
　　卢华急忙问道：同仁，那么汉中冬天下雪吗？
　　同仁瞅瞅卢华，半天没有说话，卢华急了，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这时同仁才嘿嘿地笑起来：卢华，你想象得没错，汉中冬天也下雪，靠近山区的地方，雪下得更大……
　　卢华紧紧地握住同仁的手：同仁，谢谢你，总算让我的想象没有落空……
　　这时，会长站在码头上拉着长长的四川话喊道：大坝上的朋友，快一点，要开船喽！
　　于是，德仁他们沿着台阶跑下码头，钻进游船，汽笛一声长鸣，游船冲破碧绿的湖面向前驶去。果然湖面宽阔，碧波荡漾，游船绕行于七岛八沟之间，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他们时时登上湖心岛游览，绿树森森，翠竹亭亭，鸟语花香，几疑到了世外仙境。卢华悄悄地告诉德仁：张老师，你赶忙构思，一会儿我就要你的诗歌呢。
　　德仁微微一笑：你也构思，诗歌也少不了。
　　卢华说：我刚才已经完成一首，就看你了。
　　果然，德仁精心构思，在游览途中，便对卢华吟诵起来：
　　蓝天碧水绕仙岛，
　　翠竹绿树景色新。
　　岛屿森森遮望眼，
　　水路环环又一村。
　　气候宜人分四季，
　　温暖舒适度三春。
　　南湖还比西湖美，
　　不辞愿做南湖人。
　　卢华赞道：好诗，我知道你末句的出处。苏东坡被贬惠州时，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句。
　　德仁说：还是你细心。
　　卢华嫣然一笑：谁不爱吃荔枝哇？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两句诗。
　　关于去不去九寨沟游览的问题，校报同仁争论了半天。不愿意去的人，担心坐汽车走崎岖山路，颠颠簸簸，旅途劳顿。还担心阴雨连绵，或是大雪封山，进得去，出不来。
　　去过九寨沟的汉中校报同仁笑嘻嘻地：你们听的传言很不可靠。一是从广元到九寨沟的300公里山路，宽阔平坦，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崎岖危险。二是九寨沟11月下雪，现在才7月，不存在封山的问题。再说，下雨并不影响游览，带把伞就行了。三是九寨沟、黄龙景色奇特，带有童话般的美丽和魅力，你要是不去看一看，那可是终身的遗憾啊！
　　同仁的一番话说得大家心里痒痒，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九寨沟去……
　　第二天，他们坐火车到了广元。广元皇泽寺是中国唯一女皇帝武则天的祀庙，二圣殿里供奉着唐高宗和武则天。主殿是则天殿，供奉着国内唯一的武后真容石刻像，这是武则天当皇帝后，特赐寺内雕刻她的真容石像。石像高1.8米，距今已有1300余年。这位唐代女皇方额广颐，神态安详，头戴佛门宝冠，身着尼姑衣袍，肩披素帛，项饰珞圈，双手相叠于膝。石像已经全部装金，越发显得光华灿烂，仪态万千。卢华久久地凝望着武则天真容石像，不免叹息声声：唉，这尊武则天真容石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丽风流，神态倒显得有些安详持重。
　　德仁说：卢华，你观察得倒很细致准确。武则天67岁才当了皇帝，一当就是15年，雕刻真容石像时少说也有70多岁了，哪里还有少女的天真活泼、风流美貌呢？再说，当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何况要供奉在寺里，享受人们香火，哪能有丝毫的轻浮模样？武则天早年曾在感业寺出家两年，所以她一身佛家穿戴，也算符合身份。
　　卢华说：张老师，你说得对。我总是先入为主，觉得武则天能受到唐高宗的恩宠，必然是一个天仙似的美女，哪里能想到雕刻真容石像时的年龄呢？
　　走出则天殿，他们游览了开凿于北魏至明清的6个石窟，观看了1203躯摩崖造像及历代碑刻，面对着这些珍贵的国宝，他们只有啧啧称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