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半夜去排队

　　时间如流水，转瞬之间，流过了四年，流到了德仁退休的年龄。退休，到了这个时候，工作了一辈子的人，难免有点失落，有点伤感，有点惆怅，有点说不清的味道，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但是最让他割舍不下的还是学校的校报。
　　校报，这张他付出了十年心血的小报，融入了他太多的精力，融入了他太多的感情，融入了他太多的汗水，融入了他太多的经历……仔细看来，校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非常熟稔的欢蹦乱跳的孩子，校报上的每一篇文章都蕴藏着他审阅、修改的故事，校报的每一个作者都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都有一串他能说出的细小情节……
　　这时，传来一个好消息，省校报协会在汉中召开年会，学校安排德仁和卢华参加。德仁想想也好，就让这次会议给自己一辈子的工作画上一个句号吧。
　　暑假期间，火车票特别难买，北大街有个***售处，半夜就要排队，德仁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怀玉，可是一人只能买一张车票，思思便挺身而出，她要和怀玉同甘共苦。还是秀兰想得周到，让怀玉带两个小板凳，免得把人站得腿痛。德仁也有排队的经验，他让怀玉带一支红色彩笔，一个本子，一个小刀，告诉他这样那般……
　　怀玉和思思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一年多了，他们信守约定，忠于诺言，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中学教书，各自住的集体宿舍，不过条件还好，两人一间。放了暑假大部分教师都回家去了，怀玉、思思也都住成单间。怀玉让思思搬到他房间住，思思让怀玉搬到她房间住，俩人都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便各人住在各人的房间里。今天晚上要一块排队，俩人吃了晚饭，合了合眼，便再也睡不住了。怀玉走到思思房前，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思思在里边自言自语：好像是老鼠咬了一下房门，别管它。
　　怀玉学老鼠吱地叫了一声，接着敲了两下房门，思思自言自语：好像是小猫抓了两下房门，别管它。
　　怀玉学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再咚咚咚敲了三下房门，仔细听时里边却没有了动静，怀玉有点着急，便使劲推了一下房门，谁知道房门已经打开，怀玉啊的一声闪了进去，眼看就要倒下，却被里面的人拦腰抱住了……
　　你着什么急!你骗人!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啥？你搞阴谋诡计干啥？你，你……俩人搂在一起，吻在一起，一起倒在床上，怀玉一时性起，就要……思思坚决阻止：不行，这绝对不行！
　　怀玉说：为什么不行，咱们很快就要结婚了，结了婚，你的一切都成了我的。
　　思思生气了：不行，没想到你这人还这么霸道，咱们自私。我的就是我的，咋能成了你的？
　　怀玉立即好言好语地劝说：我的意思是，咱们都遵守约定，遵守诺言，四年过去，到了兑现的时候。
　　思思说：不行，我妈说了，这是女孩最珍贵的东西，要是轻易地让给别人，女孩就不值钱了，一辈子都叫人看不起的。怀玉，你都坚守了四年，难道现在坚守不下去了？你现在要是……我怎么给我妈交代呀？呜呜……
　　思思难过得哭起来，怀玉后悔不迭，连连说着：对不起，思思，对不起，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思思起来，洗了脸，笑了：我妈说了，嘻嘻……
　　怀玉一手提着小板凳，一手拉着思思的手，俩人溜溜达达地向北大街走去。虽是夏天，晚风迎面吹来，还带有几分凉意，思思不禁打了个寒颤，怀玉连忙搂住她前行。思思甩开怀玉的手：别婆婆妈妈的，咱们赶快走，买不上车票，爸爸还说咱俩不会办事呢。
　　他们加快了步伐，一会儿便汗津津的。街上冷清清的，很少行人，偶尔有一辆汽车快速驶过，扬起一片灰尘……
　　到了北大街售票处，铁闸门还紧紧地关闭着，门外边已经有人在排队，分为东去和西去两个队伍。西去的队伍排队的有十几个人，怀玉、思思连忙续在队伍后边。思思埋怨说：叫你走你不走，啰啰嗦嗦的，耽误了多少时间，我们都排到后边了。
　　怀玉安慰的：思思，你不懂，西去的车次很多，有开往兰州的，西宁的，银川的，乌鲁木齐的，我们买的票是经过宝鸡往成都去的，中途在阳平关下车。你要不信，去问一问，看我们前边排队的，有几个是往成都方向去的。
　　思思把嘴一撅：我傻呀，我才不问哩。
　　于是，怀玉让思思坐在板凳上排队，他一个一个询问，然后向思思汇报：排在我们前边的共15人，去乌鲁木齐的2人，银川3人，西宁2人，兰州5人，成都3人。
　　思思嘻嘻地乐了：怀玉，我算服了你了，你的办事能力真强，15人的去向这么复杂的问题，你都能够调查清楚，不愧是大学高材生。
　　怀玉抓住思思柔若无骨的小手耳语：就这，咱们大学的才女还不敢出头露面去调查哩。
　　思思悄悄地：傻瓜，我不是不敢，我是不想去，只有傻瓜才敢去。
　　怀玉蹲在思思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我是大傻瓜，你是小傻瓜，大傻瓜搂个小傻瓜，呵呵……
　　玩笑过后，就是静静地等待，队伍慢慢地增长着……怀玉蹲得累了，索性坐在地上。思思埋怨的：妈叫你带两个小板凳，你偷懒，只带了一个，现在知道坐板凳的好处了。这正应了一句俗话，不听老人言，必定受磨难。
　　怀玉说：我拿的这个小板凳长一些，一人坐半个还能凑合。思思，你发扬一下风格，往旁边稍微让一点点，我只要担一点边边就行了。
　　思思说：行，谁让我觉悟比你高呢。
　　思思的屁股抬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怀玉便往小板凳旁边坐下去，却扑腾一下坐到了地上，怀玉轻轻地喊着：哎呀，我的屁股！
　　思思伸手摸摸怀玉的屁股：小乖乖，别哭，我站起来，让给你坐。
　　思思站了起来，怀玉坐在小板凳上。夜深了，寒气降下来，一阵阵北风迎面吹来，思思冷得直打哆嗦，怀玉拉她一把，她便坐在了怀玉的怀里，怀玉紧紧地搂住她。怀玉自言自语似的：我真傻，老人常说，七月出门要带腊月衣，今天才真的体验到了。
　　思思再往怀玉的怀里缩了缩，怀玉低头吻吻她，思思便像个小猫乖乖一样服服帖帖……
　　长夜漫漫，实在难熬，而后边排队的人却慢慢地增加着。怀玉告诉思思：你站起来，我要执行公务了。
　　怀玉站起来，让思思坐下，怀玉在本子上撕下几张纸，用小刀裁成一样大的正方形，用红色彩笔按照顺序写上号码，这才郑重其事地向排队的人宣布：各位同志，为了公平起见，为了维护买票窗口的纪律，我们按照排队的顺序发号。这个编号售票处管理人员是承认的，开门以后大家仍然按照这个顺序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任何人想抢到前边插队买票是不可能的。同志们，请相信我，请支持我，我会把这个队伍的纪律维持到开门以后的。
　　队伍里一个解放军挺身而出：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我支持这位年轻人，让我们共同来维持秩序。
　　人群响起一片掌声，他俩一起按照顺序发号，人们放心了，不用担心开门以后秩序发生混乱。其实这里每天的秩序都是这样维持着，每天都有热心的人这样服务着，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
　　终于熬到了天明，熬到了开门，怀玉和那位解放军指挥队伍井井有序地来到西去售票窗口排队，他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这里不存在任何以权谋私的问题。这时，直到这时，管理人员才理直气壮地行使着他们的指挥权。
　　怀玉、思思顺利地买到两张阳平关车票，而且是两张卧铺票。走出售票处，怀玉说：车票买到了，咱们庆贺一下。
　　思思把嘴一撇：这点小事，有啥庆贺的。要是……比这更大的事情，才值得庆贺哩。
　　怀玉一看旁边没人，搂住思思便吻起来……思思捶着怀玉的脊背，呜呜咙咙的：疯子，大街道上，丢人不丢人？
　　怀玉放开思思，拉住她的手，甩甩嗒嗒地往前走去：思思，你现在可以说了，什么样的大事情，才值得庆贺？
　　思思想了想：啊，哎，哦，什么事？什么大事呢？怀玉，我忘记了，我一点也想不起了……
　　怀玉说：想不起了？骗人，既然是大事，哪能忘记呢？我问你，你姓啥？
　　我姓席。
　　叫啥名字？
　　叫思思。
　　你把你姓名咋没忘记？
　　嗨，谁还能把姓名忘记呢？
　　怀玉郑重其事地：实事求是，咱俩都要讲实话，把你心中的大事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喊一二，咱们一齐说。
　　思思急忙喊着：别，别急，人家还要认真地想一想么。
　　怀玉不以为然的：骗人，这样的大事，你恐怕做梦都在想着，事到如今，你还有想的啥？
　　思思装作下定决心的样子：好，我想好了，拿彩笔来，我把这件大事写在手心，你也写在手心，然后再做对比。
　　思思背过身在手心写了字，攥起拳头；怀玉接过彩笔也在手心写了字，攥起拳头。然后两人一脸严肃地一同喊着“一二”，然后一同伸出左手，然后一同发出了开心的笑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