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剪梅

　　徐丽娜摇摇头：“薛总，我们没有多余的单子。云翔公司只给我们做过电饭锅、电火锅、电炸锅和烤饼机，这几种产品现在单子很少，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呢！”
　　杜云翔说：“海天公司的产品除了微波炉、电磁炉和电压力锅，其他的我们都能做。别的产品的单子也行啊，而且我会以最低价格接这些单子，保证你们比自己做还要赚钱！”
　　“丽娜姐，薛总，你们就发发慈悲吧。”孟惠妍也软语相求。
　　孟惠妍读高中时就认识徐丽娜了，那时候就叫她丽娜姐，她叫她妍妍。现在两人还这么叫。
　　薛一然还真动了慈悲之心，不住地拿眼睛看着徐丽娜，希望她能分点单子给云翔公司做。
　　徐丽娜避开薛一然的眼光，态度坚决地说：“对不起，妍妍、杜总，我们把单子给了你们，我们自己就要停产了！给海天做OEM的也不止你们一家，现在小家电行业寒潮来袭，为求自保，我们只有中止和所有OEM厂家的合作。请你们谅解。”
　　孟惠妍犹不甘心：“丽娜姐，咱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吧，你连这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吗？”
　　徐丽娜绷着脸说：“妍妍，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饭吃的问题。现在只有这么一碗饭，我把它给了你，我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薛一然说：“丽娜，饭是可以分着吃的嘛，我们不能看着人家挨饿啊！”
　　徐丽娜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一然嗔怪地说：“薛总，做企业又不是做善事！你让一个有副菩萨心肠的人来办厂开公司，绝对开一家倒一家！”
　　薛一然听丽娜讲得有理，就管住舌头嘴巴，不作声了。
　　杜云翔看看他俩，说：“海天公司到底谁说了算？是薛总还是徐副总？”
　　薛一然脸一红，无言以对。徐丽娜说：“我们俩谁说了都不算，什么事情得董事长点头才行。”
　　杜云翔当然不信：“跟OEM厂家合作这么一点小事，不至于惊动薛老爷子吧？”
　　薛一然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杜总，我刚从国外回来，对公司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所以就不便做什么决策。公司生产经营方面的事，暂时还是由徐副总做主。”
　　杜云翔绝望地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工厂区的马路上车不多，广州本田平稳地行驶着，原路返回。杜云翔开着车，对身旁的孟惠妍说：“这个徐丽娜不简单，干练泼辣，冷酷无情，是块好料！”
　　孟惠妍说：“她太不讲情面了！我们认识那么久，她一点都不顾惜。”
　　杜云翔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六亲不认！不然你怎么能赚钱？倒是薛一然薛大公子呆头呆脑的，一身的书卷气，不像个生意人！”
　　孟惠妍说：“可是他很同情我们啊！”
　　杜云翔说：“我要是他，就不会同情。农夫和蛇的故事你听说过吧？生意场上，你同情别人就会被别人吃掉！薛万青是何等的精明老辣，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可薛一然最终也没同意给单子我们做啊！”
　　“不给就不给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云翔公司过不去这道坎！”杜云翔目光灼灼地说。
　　到了云翔公司门口，杜云翔把车停下，对孟惠妍说：“惠妍，你先回公司吧，我不进去了。”
　　孟惠妍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你要去哪里？”
　　“市里。去找几个外贸公司的朋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介绍一点客户。”
　　孟惠妍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公司还有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那晚上还能见面吗？”孟惠妍眼里充满了渴望。
　　杜云翔摇摇头：“惠妍，我们白天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晚上就分开吧，彼此清静一下。”
　　孟惠妍怔怔地看着云翔，泫然欲涕：“可是我巴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
　　杜云翔罩罩惠妍嫩白的小手：“惠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听话，下车吧。”
　　孟惠妍嘟着嘴，满心不情愿地下了车。杜云翔掉转车头，一踩油门，广州本田绝尘而去。
　　孟惠妍回到公司，办了两个多小时的公。几个部门向她汇报工作，她都一一作了指示。每当云翔不在，她就是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她处理。快五点的时候，她和公司员工一道，坐公交车回家。
　　云翔公司是小公司，给孟惠妍开的月薪只有三千多块钱，惠妍的家境也不是很好，父亲是邮政系统的普通职工，母亲是街道办事员，收入都不高；所以她买不起车。
　　孟惠妍的家也在南门的一个小区。在公交车站下车后，她裹在街头的人流中，两手攀着坤包的带子，急匆匆地往家赶。快到小区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招呼她：“妍妍，下班了！”
　　孟惠妍停下脚步：“是你呀，徐炜。找我有事吗？”
　　徐炜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细声说：“妍妍，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孟惠妍想也没想地说：“不行，我晚上不回去吃饭，我爸爸妈妈会着急的。”
　　徐炜说：“给他们打个电话嘛，就说有同学请你吃饭。”
　　孟惠研狡黠地眨眨眼睛：“他们会问是哪个同学。”
　　“你照直说！就说是我徐炜。”徐炜的语气还挺豪爽。
　　孟惠妍说：“那他们就更着急了！”
　　徐炜奇怪地问：“为什么？”
　　“你想啊，他们的女儿和一个混混一起吃饭，他们能不着急吗？”孟惠妍想着下午徐丽娜的无情，此刻对徐炜也就客气不来。
　　徐炜涨红脸说：“妍妍，你别这么瞧不起人！我不会永远是一个混混的！”
　　“不管你将来成龙成虎，都与我无关！”孟惠妍绝情地说，“请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徐炜冷笑着说：“我不让开你也可以回家，这条路宽着呢！”
　　孟惠妍鼻子里哼了一声，从徐炜身边绕行，飞快地走进了小区。徐炜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尽头。
　　这时，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矮矮壮壮、剃着平头、面目丑陋的小伙子，对徐炜说：“哥，对这个小娘们何必这么客气！哪天小弟帮你把她拖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霸王硬上弓，管保把她做得服服帖帖的！”
　　徐炜瞪了丑小伙一眼，骂道：“大毛，你他妈再敢胡说，我废了你！妍妍是我徐炜这一生唯一爱的女孩！我从读高中的时候起就喜欢她，一直到现在七、八年了；我不能允许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大毛愤愤地说：“哥，你不伤害她，可她在伤害你啊！你追了她七、八年了，可她对你还是这样冷冰冰的，亏你也受得了！”
　　徐炜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真心爱一个人，你就受得了！”
　　大毛旁观者清地说：“可是哥，咱们现在是混黑道的，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还得时刻提防警察！以这样的条件，如果不采取非常手段，你是不可能得到她的！”
　　徐炜正色说道：“就算一辈子得不到她，我也不能伤害她！她在我心里非常圣洁，就像女神一样，你说我怎么忍心伤害她？”
　　大毛叹息说：“想不到咱们黑道上还有这么痴情的小伙！好，以后再也不提‘做她’的话了！走，咱哥俩去喝两杯，我请客！”
　　徐炜问：“你哪来的钱？”
　　大毛说：“替老大送了两趟粉，提了千把块钱。吃完饭咱们再去歌厅，叫上两个小妞，唱唱歌，解解闷。”
　　徐炜说：“大毛，你听我说一句，卖粉可以，你千万别吸粉啊！一粘上白粉，这辈子就算完了！”
　　大毛说：“行啊，哥，我听你的，不吸粉！”
　　徐炜又说：“吃饭把我们家老头子叫上吧，他几天没喝酒了！”
　　大毛说：“好啊，你给他打电话。你们家老头子挺逗的，我喜欢和他一块喝酒。”
　　两人沿着马路边走着，找合适的酒店。徐炜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没过几分钟，徐春生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中档酒楼。
　　
　　吃完晚饭，孟惠妍早早地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电脑前。他们家买的是两室两厅的房子，没有书房，孟惠妍便把电脑放进了自己的卧室，反正父母年纪大了，对电脑不感兴趣，不爱上网，只爱在厅里看个电视；家里的电脑和网络几乎就归孟惠妍专用了。
　　孟惠妍是学中文的，喜欢舞文弄墨，上网也没有其他的爱好，除了看看新闻，就是写博客。她点开“搜狐博客”，输入用户名及密码，登录进入了自己的博客；原来她就是“一剪梅”。
　　孟惠妍先看最近的访客，最前面的是一个叫“凤求凰”的男博友，随手点击进入，发现头像上的男人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拍着脑袋想了半天，猛可地想起来了，他可不就是今天下午才见过的海天公司总经理薛一然吗？原来薛总也有这个雅好，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可喜可贺！看看他写些什么先！
　　孟惠妍点开“风求凰”的日志，把那篇“一则爱情故事——凤求凰”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发现薛总的写作风格有点女性化，笔触细腻，情感动人；把卓文君的才情及痴恋司马相如的心理活动摹写得惟妙惟肖，令人感动。孟惠妍被打动了，忍不住留下了一条评论：“天下女子如卓文君者居多，对男人死心塌地，对爱情忠贞不二。而天下男子如司马相如者少，如陈士美者多，喜新厌旧、朝秦暮楚、铁石心肠，令天下痴情女子心寒齿冷！企盼天下男子翻然悔悟，善待女人，善待爱情！”
　　退出“凤求凰”，回到自己的博客，孟惠妍开始写日记。今天，她想写写她的那个坚定的追求者：徐炜。
　　不自量力
　　有这么一个男孩，尽管他很高、很帅，人材不俗，可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不爱读书，勉强读到高中毕业便再也读不下去了；又不学好，正经工作不找，只知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给黑社会老大做马仔、做打手。本来这样的一个混混我提都不愿提的，可又不得不提，因为他喜欢我！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读高二的时候就开始给我递纸条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机会接近我；我都拒绝他N次啦，可他仍然不死心。今天又想请我吃饭，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不爱他！想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又是一个花容玉貌的大美女，怎么会喜欢一个小流氓呢？可是他为什么这样不自量力，非要追我呢？我又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他呢？他没有正当职业，在黑道上混，随时都有可能坐牢！我才不要给一个罪犯当老婆！
　　可他的追求为什么这么顽强？这么执着？也许他是真的爱我，就像我真的爱这个男人一样！
　　说到这个男人，我就忍不住想哭。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一心一意只想给他当老婆，可他一点娶我的意思都没有！难道我就这样给他当一辈子情人？哦，不会是一辈子，也许要不了两年，他就会厌倦我、抛弃我，转而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因为他有钱，大把大把的钱！
　　这个男人是一个老板，一个富翁，社会名流。而我却是一个平民的女儿，一个出身寒微的姑娘；我爱他、追他是不是也像那个高中同学爱我、追我一样不自量力？！
　　令我困惑的是，为什么我心甘情愿地做了这个男人的女人，而那个高中同学虽然也心甘情愿，却做不了我的男人呢？
　　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女人为爱献身，男人一般都会笑纳；而男人为爱献身，女人却要看对方是不是她想要的人，如果不是，对不起啦，一边凉快去吧！
　　男人不自量力和女人不自量力过程虽然不同，但结局却是一样，那就是都感觉到了爱的凄凉，都受到了爱的伤害，而且，女人受的伤通常会更深、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