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上）

　　1
　　晴天。
　　晚上。
　　龙泉岭东侧胡家山坡。
　　天刚黑定，虎子已经来到了胡家房前，等候着它的小姐。
　　 胡家的小狗儿最先发现虎子的到来。它当然不敢对虎子动粗，而是用它那弱小的叫声通知主人；同时，也表示它对虎子的欢迎。
　　虎子刚露头，就有人欢快地叫了起来：虎子来了，虎子来了。
　　 虎子欣喜地用它那独特的语言对人们表示了感谢!
　　女主人端出了加有肥肉和骨头的大米饭，倒在狗钵里招呼虎子：来，虎子，来吃，吃饱了接你家小姐回家。
　　 虎子不吃。它向女主人摇头摆尾，表示谢意。
　　 女主人惊讶地冲屋里叫喊：哎，看这虎子，还知道守礼数哩！
　　 虎子充满了自豪：那是，要不，还配叫虎子？
　　 虎子愉快地跟小狗儿逗着乐儿。
　　这是一只小小的小母狗儿，要不了多久，定然会长成大姑娘――嘻嘻，到时候，再来好好地逗逗乐儿！
　　虎子和小狗儿逗了不大一会乐儿，就见小姐和那个坏家伙的老婆相继来到了门外。它立即舍下了小狗儿，朝小姐奔了过去……
　　
　　2
　　虎子冲谢世凤呲牙咧嘴，吓得谢世凤急忙躲闪。吴启兰明道知虎子的举动有些过分，却没有喝斥。
　　于是，虎子便趁机插到了两个女人之间，将谢世凤隔离出去。
　　吴启兰走在这秋夜的深山小路上，完全没有和刘进梅相伴一起的那种和谐与愉悦。她觉得别扭，别扭得令人窒闷。
　　
　　镜头超前――
　　晚上。
　　李文汉家。
　　李昌龙的房间。
　　李昌龙对吴启兰:你既然不喜欢谢世凤，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去还工呢？
　　吴启兰:刘进梅远嫁河西以后，刘进财家里还工的事全让谢世凤顶上了。这都是我和刘进梅共同建立的往来关系，总不能说丢就丢吧!
　　李昌龙:也是啊，这结交一个人不容易，得罪一个人也就是眨巴一下眼睛的事儿。
　　吴启兰叹了口气:白天干活，可以离她远点儿。这晚上回家，总不能撇下那她独自回家吧？
　　李昌龙:是啊!在这山区的夜间行走，你有虎子保驾，肯定绝对安全。可那谢世凤，她确实不安全。
　　吴启兰:撇下一个弱女人孤独地行走在这夜间的山路上，任谁都做不到。
　　李昌龙:你吴启兰啊，更做不出来!
　　 吴启兰:一想起刘进财做的那些事儿，心里就来气、就愤怒。
　　李昌龙:可是，刘进财是刘进财，他的所作所为，谢世凤根本就无能掌控；他的所有过错，不应该让他的老婆承担啊!
　　吴启兰:我也懂得这个道理。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心中的纠结。
　　李昌龙:我敢肯定，谢世凤的心里也不好受。她也知道她的男人在她的小姑子和你哥的事情上，的确做得太过分了。可是，她却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而没有能力扭转局面。
　　
　　镜头回归――
　　吴启兰和虎子走在前面，谢世凤跟在后面。
　　这些天来，谢世凤明显地感觉到吴家对她的敌意；就连虎子，也常常冲她哼哼唧唧地龇牙咧嘴。
　　谢世凤心中怨恨:刘进财呀刘进财，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3
　　吴启兰和谢世凤各怀心思，默默地走在这夜间崎岖的山路上。她们谁也没有说话，这就更是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虎子还不时地扭转头去，冲那落在后面的女人哼唧龇牙，吓得谢世凤更是不敢靠近。
　　吴启兰喝住虎子停顿下来，让谢世凤走在前面。
　　李昌龙家里传出的狂放音乐提醒了吴启兰:李昌龙正在家里等着你。
　　 吴启兰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蓄有一轮小胡子的英俊笑脸。
　　吴启兰不由得停了下来，虎子也停踞不前。
　　吴启兰望了望谢世凤的背影，眼前浮现出了刘进财那满世界搬弄是非的丑恶嘴脸!
　　她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4
　　龙泉岭。
　　早晨，李昌龙在半道上截住了吴启兰:不是说好了吗，你前天晚上为啥不来呢？
　　吴启兰:前天不是跑暴吗？下那么大的雨我怎么来？
　　李昌龙: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来？
　　吴启兰:你昨天也没有对我说过你在家里啊！
　　李昌龙:我怎么没说呢？我说了。
　　吴启兰:你什么时候说了？
　　李昌龙:我专门选了那首《纤夫的爱》喊着你，你就没有听见？
　　吴启兰:没听见。
　　李昌龙将右手卷指成筒地边唱边舞: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吴启兰咯嗤一笑:你不是说得清楚吗，你要回家吃顿饺子。难道我吴启兰也去混饺子不成？
　　李昌龙:那是前天的事儿，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饺子。再说啦，就算是吃饺子，又有什么不妥吗？你是我媳妇儿，正该吃!
　　吴启兰嗔怒地一丢长发:去，谁是你的媳妇儿？美得你!再说了，我能撇下谢世凤去会你吗？
　　李昌龙:怎么不能？能。
　　吴启兰:你难道不知道刘进财是啥人？
　　李昌龙:谢世凤肯定没那刘进财可恶。
　　吴启兰:就算是谢世凤没有刘进财那么可恶，谁知道她比她那可恶的男人贤良多少？
　　李昌龙:这还真是不好说。
　　吴启兰:谢世凤如果将我深夜探访你李昌龙的新闻传播出去，那还不要了妈和哥的命吗？
　　李昌龙终于冷静下来:这还真是个事儿。
　　吴启兰:而且，打了一天烟，浑身沾满了烟油和汗渍，这等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去你们家？我就那样去了你们家，岂不是令你的父母觉得我吴启兰太过邋遢！
　　 李昌龙: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吴启兰见虎子朝她的身后咬了几声，不由得扭头观望:呀，谢世凤来了，我得走了。
　　
　　5
　　秋天。
　　上午。
　　吴启贵从烤烟炉里出来，整个人猛然蔫了下来。
　　王安惠上前问儿子:贵儿，这炉烟咋样啊？
　　吴启贵有气无力地坐到烤烟炉前的凳子上。
　　前两炉烟叶，的确烤得不错。可是，一到后面就不行了。烤出的烟叶全都是一脸麻子（烟叶病变的斑点）。看来，他今年的所有企望，都成水上漂了。
　　可是，吴启贵却强颜欢笑地对母亲撒谎:妈，还可以。
　　王安惠:跟前两炉烟比呢？
　　吴启贵:差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也不是差的太多。
　　王安惠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婶却来为吴启贵提媒。
　　吴启贵很讨厌这个方婶:有手有脚，什么事情不能做？却专干那做媒的行当。若是能说成几对，也还不怎么让人生气。可你说了那么多年媒，也没见你说拢几对。只知道糊弄酒饭、糊弄钱，一点正事也不干。别说我吴启贵眼下手中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会让你方婶捞好图痛快。
　　尽管方婶把那女孩说成是天上的仙女，吴启贵还是那俩字：没钱。
　　母亲急得团团转，方婶也怄得唉声叹气:这憨娃儿，老实也太老实了，放下这么好的亲事不定，看来只有打光棍的命了！
　　方婶气咻咻地离去，丟下吴启贵和母亲怄气伤心。
　　吴启贵冲方婶的背影吐出一口唾沫：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求你！也不看看自个那德行——真是！
　　
　　6
　　龙泉岭。
　　龙泉峡东坡。
　　牛羊一个个安分守己地在山坡上吃着草；两头猪虽然哼哼唧唧地晃悠，却还守规矩。
　　虎子坐在最高的山巅上，严密地监督放牧的牲口，不许它们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两只羊羔已经吃饱了，正玩着格斗的游戏。这也不关紧要，闲极无聊练练格斗，本身就是羊们惯常的习性，只要不出格就成，虎子也不予理会。
　　可是，那该死的猪仅仅只是安分了一屁时，居然哼哼唧唧地又将山坡上拱得坑坑洼洼。
　　虎子奔上前去怒喝：再到处乱拱，老子咬掉你的鼻子！
　　猪骇得立即噤声，虽然老大不乐，却也收敛了许多。
　　那只被虎子放过一马的猪仅仅只是安分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它那猪的本性，使劲地在坡上拱了起来。
　　虎子愤怒地叫骂：他妈的猪，老子不能咬你的鼻子，老子咬你的屁股！
　　之后，它咆哮着奔上前去，照那猪屁股就是一口，直咬得那猪狂奔乱颠，惨叫不止。
　　虎子重新回到制高点上，对那班放牧的牲口发出了严正的警告：谁要是不服管束、不守规矩，小心本队长牙下无情！
　　
　　镜头逆转――
　　小姐将小布点儿抱回去的当天，就向它介绍了老夫人和少爷。
　　当时，老夫人就夸小布点儿:这小狗儿可爱，逗人喜欢、惹人爱怜――我喜欢。
　　而少爷则说:这小家伙长得肥，四条腿又粗又长，日后准是个大个头！
　　小姐最后对小不点儿：小布点儿，听见了没？大家都夸你哩!我告诉你啊，你给我记住了，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小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家中的一员了！
　　从此，小姐便精心地照顾着小布点儿，生怕小布点儿饿着冻着。小布点儿对小姐也是寸步不离，就连小姐睡觉它也赖在小姐的床前不肯离开。
　　于是，小姐便用低盒给小布点儿做了个就房子，将小布点儿放了进去:这就是你的房间，晚上睡觉就躺在你自己的房间里。
　　小姐梳头的时候，小布点儿静静地瞅着，它发现小姐是那么漂亮，那么美丽!
　　小姐冲它笑了笑:你是不是也想梳头呀？
　　小布点儿当然想啦!
　　小姐将它抱在怀里:来，我来给我们的小布点儿梳头打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赶明儿娶个花媳妇儿!
　　老妇人嗔怪地对小姐:又瞎嚼了不是!
　　小姐不仅给小布点儿梳头，还将它的浑身上下都梳了一遍。之后，便抚摸着小布点儿:看我们的小布点儿多帅气呀，将来准能找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布点心中好美气!
　　不仅如此，小姐连上坡放牧，也要将小布点儿抱在怀里。
　　小姐高兴地叫喊：走喽，小布点儿，咱放牛放羊去喽！
　　可是，当时还是小小的小布点儿，就不爱吃草，而是喜欢吃母奶和米面。它见那班牲口一个个吃草吃得津津有味，也捞了几根嫩草到嘴里咀嚼，觉得那味道怪怪的，而且苦涩难咽。从此，它再也不愿意吃那野草了，而是专吃米面。
　　小姐抱着小布点儿:走喽，小布点儿，咱放牛放羊去喽！
　　小姐就是这样，天天带着小布点儿到山坡上，给它讲庄稼与野草的区别，给它讲放牧牲口的窍门。
　　小姐指了指那些放牧的牲口告诉小布点儿：别看它们一个个都比你块大，可是，它们都归你管。我要让你当它们的领导，我要你当它们的队长。
　　谁知，小姐刚任命小布点儿为队长，就有一只羊牯不服气，宣战似的跑到包谷田里嚼着包谷叶子。
　　小姐对小布点儿：小队长，去，去咬它。
　　小布点儿受命前往。不曾想，那头羊牯却头一拱，摆出了格斗的架势，吓得小小的小布点儿直往后退。
　　小姐挥起鞭子抽了过去:还反了你哩!
　　那顽劣的羊牯，逃往坡上，虽然气恼得咩咩怪叫，却又无可奈何。
　　小姐趁机当众宣布：从现在起，小布点儿就是你们的队长，谁要是不服管束，小心本小姐手中的鞭子！
　　小姐在训练小布点儿的过程中，几乎将那班畜生都抽打遍了；那些不服管束的羊牯，就更是被小姐手中的鞭子，抽打得有好几个轮回了。
　　就这样，牛、羊和猪子在鞭子的抽打下，一天天地茁壮；而小布点儿，则在小姐的呵护中渐渐地成长，长成了一条半大狗了。
　　于是，小姐便给它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虎子；还封了它一个很大的官：虎队长。
　　
　　6
　　镜头回归――
　　天气比较热，那些牛、羊和猪子，有的已经找到歇荫处躺着休息；有的却悠然怡然地啃着青草；还有几只羊羔，吃饱了撑得憋闷，正练习着格斗；还有几只小羊羔，还“咩咩咩”地撒欢儿。
　　这些虎队长都不过问，只要它们不糟蹋庄稼、不四处乱跑就成。
　　现在已经是正午，虎子自己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了，也到了将这班畜生赶去喝水的时候了。
　　虎子站起来吠叫了三声，那班畜生得令纷纷朝龙泉溪走去。
　　尽管是喝水，也得有个规矩、也得排好队列。牛大哥、牛大姐不仅块大，而且还承担着主人的田间耕种的重担，其功劳也大。毫无疑问，喝水也得由它们上前；猪位居第二；羊们排在最后。
　　虎子则时前时后地维持秩序。
　　这班畜生规规矩矩地依次列队，往峡谷下的小溪走去。
　　
　　镜头逆转――
　　虎子因为看不惯那将山坡拱得坑坑洼洼的猪，将那猪的鼻子咬得鲜血直流，小姐的鞭子却将它虎子抽得皮毛凌乱、痛彻心扉；也抽得它长了记性。
　　从此，虎子再也不敢咬猪的鼻子了，而只咬猪的屁股。
　　
　　那黑母狗的确俏丽味足，虎子经不住诱惑，丢下坡上放牧的牲口而不顾，与那黑母狗绞在了一起。
　　结果，那班畜生趁虎子不在而糟害了庄稼，害得虎子挨了小姐的好一顿鞭子。
　　从此，虎子再也不敢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了。
　　
　　镜头回归――
　　可今天，虎子老是觉得有一种奇异的诱惑，令它难以抗拒。
　　虎子翕动着鼻翼:这气息显然不是那条黑母狗，而是另一条刚成型的小母狗。虎子真想前去会会那小母狗。
　　
　　7
　　喝足了水的牛、羊和猪子，井然有序地往山坡上走。
　　这时，虎子突然发现了新情况，而且情况紧急:好险，思想分岔，差点酿成大错。
　　虎子飞速地冲到牛大哥、牛大姐的跟前，连连狂吠。牛大哥和牛大姐立即撒腿往家里狂奔，一干猪子和羊们，也紧跟其后。刚奔到圈前，雷声便响了。这班畜生，急急忙忙地钻进了各自的窝巢。
　　虎子想:好险！如果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将这班畜生中的某某淋病，我虎子恐怕又要挨一顿鞭子了。
　　老夫人和小姐刚到家，暴雨便哗哗地扑了过来。可是，少爷却没有回来。虎子分别围着老夫人和小姐蹦跳一圈，便不顾疲劳和饥饿，不顾倾盆暴雨的淋涮，沿着那奇异的气息狂奔而去……
　　
　　8
　　晚上。
　　吴启兰的房间。
　　吴启兰悠然怡然地清洗着，直到将自己清洗得洁白如玉、馨香四溢，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尽情地遐想。
　　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李昌龙了，也听不见他的录音机疯狂地“砰嚓”了。看来，他最近一定很忙，否则，他那录音机也不会那么消闲了。
　　吴启兰翻身侧卧:他真的就那么忙吗？该不是又到舞厅里蹦跶去了吧！
　　忽然，一阵音乐敲响了吴启兰的耳鼓，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情不自禁地翻身起床，换上干净的衣裤，站到镜子前，将浓黑的长发梳了又梳——于是，镜子里，出现了一副媚笑的美丽面容。
　　吴启兰仿佛是鬼使神差，竟然不顾疲乏，不顾虎子的呜咽阻挠，一意孤行地投身于黑暗，踏着夜色、踏着狂飙般的音乐节奏，投身于李昌龙刻意为她营造的音乐王国――
　　
　　啊，摇摆摇摆
　　我们尽情地摇摆
　　摇摆出青春的气息
　　摇摆出美丽的情怀
　　
　　啊，摇摆摇摆
　　我们疯狂地摇摆
　　摇摆出全新的自我
　　摇摆出崭新的世界
　　……
　　
　　李昌龙和吴启兰相拥相搂，随着狂放的音乐节奏疯狂地摇摆，摇摆出了激情与欢乐，摇摆出了爱情的苦痛与幸福！他们力求摇摆出全新的自我，力求揺摆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9
　　第二天凌晨，当吴启兰刚踏入家门，哥哥就狠狠地一耳光扇到她的脸上，一声怒喝，更是令她魂飞魄散：不想好好做人，就干脆趁早去死！
　　
　　吓得瑟瑟抖颤心的虎子忽然明白:小姐今天所犯的错误，跟它虎子当初所犯的错误一样，都是不能把握自己，经不住异性的诱惑而闯下了祸事儿。当初，虎子犯了错而遭到了小姐的一顿抽打；今天，小姐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而挨了少爷的巴掌。
　　那一次，小姐抽打虎子的时候，虎子确实产生过怨恨！可是，一旦它看见少爷打它的小姐，它又未免心疼。
　　但是，它更多的却是恨，它恨那个狡猾的家伙，勾引它的小姐，害得它的小姐挨打。
　　虎子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呜呜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