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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乱弹王老六

作品名称:柔美圆      作者:牛心山      发布时间:2019-04-17 15:37:59      字数:5738

  高家村要修复大石桥,就要修一座孔长20米的石拱桥,才能保证洪水期河道畅通,两桥之间还有50米空间,需要砌3米高的石墙,填埋沙石做引路。这么大的工程量,找人预算了30万元。高自泉想:“要是请工队修,这一百吨水泥才值2万元,财政局给10万元,缺口就是18万元啊。不如自己修,人工费可以少花点,也可以不找外边的技师。高乱乱曾经跟着河南的石桥技师修过石桥,一般的小石桥自己设计、施工不成问题。他和高乱乱探讨过修桥的事,他答应大力支持。”
  在两委会上,高自泉让大家讨论修桥的事,意见基本一致,就让杨副主任负责开石料,王副支书负责堆土牛,自己总体负责。帐篷搭在工地边上,交通局无偿提供挖掘机一台,在上游疏通了河道,修桥地基本就没有了来水。高乱乱自己画了图纸,指挥群众修石桥,有人怕他的图纸不过关,建议高自泉拿了去水利局找人审查。水利局的刘工看了图纸说:“这是草图,要盖章子就得画正规。”
  “我让你看的意思是,照着这个图纸修的桥,会不会塌了?”
  “塌是不会塌的,只是承载量不大,从图纸上的尺寸来看,20吨的车辆通行没嘛哒。”
  “如果要你们盖章子,行吗?”
  “不行,高乱乱没有资质,要盖章就要以我的名义盖。如果以我的名义出图纸,单位要收设计费。”
  “设计费是多少?”
  “1万5千元。”
  “那太多了,我们掏不起。”
  “我说你们不要费神了,图纸没问题,你们自己修吧,公家不好出面。谁出面要谁负责任,没有人为你们的事去担风险。”
  高自泉从刘工哪里讨来了口风,就放心大胆的修桥。他白天在工地指挥,晚上睡在工棚看设备。水利局的100吨水泥只拉来了50吨,其余的局长说有点困难,让他们等一等。他问局里管库的人,那人说水泥有的是,局长不想给了。他找胡媚子讨主意,她说:“局长说有困难是假,要好处是真,你把核桃、毛栗给送些吧。”
  高自泉拿了自家的一蛇皮袋子核桃,又去白鹤坪买了一蛇皮袋子毛栗,连夜送到了局长家里。局长难为地说:“好你个高自泉啊,你把我放在火上烤哩!我不是故意卡你们,今秋的灾难多,县委书记县长到处乱表态让我们给水泥,工程上的东西有数哩,给了东家就欠了西家,我们连谁都惹不起。算了,你们的水泥是书记答应的,又见你们那里灾情确实大,我也不想惹谁,给你们拉够吧。东西你拿走,我不想落你们的人情。”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高自泉欲走。
  “要不你把东西拉到我们的办公室,让大伙分了去,我给办公室主任打个电话。”
  高自泉又把核桃、毛栗扛下楼,直接拉到了水利局办公室。
  高家村的100吨水泥全部到位了,码在村委会院子里,下边铺着木板,上边苫了彩条布,由张会计统管,高乱乱开料单他才能下发。按理说,桥基要挖到矸泥上,可是挖了4米还不见矸泥,高乱乱让继续挖。杨副主任说:“我们这是民桥,又不走坦克,还怕塌了不行,就此下石头算了,也能省点钱。”
  “你太外行了,不挖到矸泥上,水淘石散,随时都有垮掉的危险,我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我不是说让你担责任,我是说让你想一想,看这个方案行不行,如果可以考虑,就对高支书说,让他来决定。”
  “按目前的现状,也不是说不行,就怕以后万一塌了。”高乱乱想了想说。
  “你也不要想的太多,我给高支书提出来再说。”
  高自泉听了杨副主任的汇报,心想:“修桥也确实没钱,如果能省就省点,省得去县上跑,望着局长们的下巴下话要援助。那个滋味不好受啊,有些局长有困难还能耐心解释,有些人根本就不理你,你说上一河滩好话,得到的还是那冷漠的表情。有些局长一看见你就躲,躲不了就安排办公室和你谈,他人早走了。”他这一生碰到的软钉子太多了,也就机灵起来,晚上召开两委会让大家发表意见。高乱乱谈了自家的意见,他先从技术角度谈,强调桥基的重要性。高自泉不爱听他的技术讲座,就说:“老高,你不要讲理论了,这儿又不是课堂,你说咱们挖不到矸泥上下石头到底行不行?”
  “按理论上讲,不行。”
  “我说过了,你现在撇开理论讲,到底行不行?”
  “要是给我家门上修桥,我说行。但是,这不是我家的桥,我不敢说了。”
  “对了,老高从侧面告诉我们,挖不到矸泥上,下石头完全可以,他只是不敢担那个风险。我也想过了,咱们修的桥是民桥,走个小汽车、拖拉机什么的完全够了,大吨位的汽车不可能来。再说了,咱们缺钱,自从武书记现场办公以来,咱们的路没有少跑,效果不大。你别看那些局长们在书记面上信誓旦旦,一到他们那里就叫苦连天。我看还是自力更生好点,咱们从各个方面节省,桥基就挖4米算了,大家看行不行?”
  “我看可以。”杨副主任说完看王副支书。他不表态,光是抽烟。会场里鸦雀无声,大伙互相瞅,没有人发言。高自泉看着高秀芝说:“男人不表态,听听妇女的。”高秀芝没想到会让她表态,有点紧张。她向来是支持高自泉的,她觉得高自泉在样样事上有独到的看法和做法,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就说:“同意高支书的观点,挖4米能行。”
  “你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同志吗?大家不要算得太精了,行不行人人过关。”高自泉见大家还是不发言,又激了一句:“是男人就表态,是女人就回去。从王副支书那儿开始,一个挨着一个表态。”
  王副支书推不过去,说:“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我不同意挖4米。”
  “还有谁不同意?”高自泉严肃的扫了会场一周,说:“现在不发言了,改为举手表决,同意的请举手。”
  有4人举手,两委会总共10人加上高乱乱是11人,李六斤投了赞成票.。高自泉举着手一直没有放下,他说:“我看谁不同意,如果谁不同意,以后谁去跑资金,我也想按设计修,谁有头发想装秃子哩。”
  在他的提醒下,又有1人举了手。他让不同意的人举手,只有3人,高乱乱和另外2人投了弃权票。高自泉很生气,手都抖了起来,他说:“咱们都是高家村的头面人物,平时说话个个能成,到关键时刻嘴叫驴踢了?当干部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出主意想办法,替老百姓担风险,你们都扎下外势,光想拿人民的俸禄不干事,还不如辞了去。你们说,这桥还修不修?要是不修了折起过。”
  “桥还是要修的,要不,咱们明天再开个党员、村民代表会议讨论一下。”杨副主任说。
  “时间不等人啊,明天要下石头。”高自泉说着瞪了王副支书一眼,“咱们现在把干部分工调整一下,从明天起,由王副支书负责筹集建桥资金18万元。”
  “我不同意。”王副支书说。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要说跑多长时间部门了,只要跑一天就够了,你去尝一尝梨子的滋味吗。”高自泉嘲笑道。
  李六斤劝高自泉说:“咱们农村干部没水平,想不来事,还是你定吧。4米就4米,塌不了,塌了大家共同负责。”
  高自泉见多数人这么说,就说:“也好,现在不投票了,张会计把记录作好,桥基就挖4米下石头,不出事了就好,出了事就是两委班子集体讨论决定的。”
  眼看就到11月了,西北风呼呼刮着,住在家里都有点冷,农村人大都烧了火炕。白天的冷不算什么,一到晚上的冷那才叫冷,穿着棉衣还在发抖。可是,高自泉却睡在工棚里,他和王老六晚上看工地,抽桥基坑里的积水,要是不抽,水就会淹没基坑,沙石就会散到坑里把基坑填埋,第二天就要重新返工。工棚外生了一堆柴火,火苗呼呼,烤的人浑身暖暖的。王老六还没有来,高自泉独自坐在火堆旁边想心事。他是山东人,爷爷为了冲破封建婚姻的束缚,领着奶奶跑了13省,最后落脚在这里。那时,爷爷28岁,奶奶18岁,他们一路走,一路给有钱人家干活儿。爷爷在家挂过面,有技术,到了兰州就在一家作坊当了师傅。那是民国十八年,全国好几个省份大旱,只有甘肃没有受灾,没有饭吃的难民就云集兰州,民国政府的救济满足不了,难民就向甘肃的农村跑。主人家是兰州城里的大户,有人在省政府里当官,每天也拿出几百把挂面向灾民发,挂面的需求也因此大了。爷爷手下有30多个工人,他们大多都是难民,爷爷只给他们传授一些基本的操作技术,关键技术她和奶奶做。他们把好挂面包装交给主家,吃的是挂面头和洋芋,没有挨过饿。奶奶在兰州生下了父亲和叔叔,到父亲八岁时,主家当官的因和马步芳闹矛盾,被马家军下了监狱,为了营救家人,散尽了财宝,作坊倒闭了,爷爷就领着奶奶、父亲和叔叔一路讨饭来到了高家村。
  高家村在西武当脚下,距离西武当20公里,林林河从脚边流过。这儿是大森林,人家稀少,爷爷就在山上向阳的地方砍树枝搭了庵子住下,在开阔处挖掉荆棘开出一片土地种了小麦、玉米。一到农闲,爷爷就着高崖挖窑洞,整整挖了半年才挖成。一家人才住进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再也不遭风吹雨打的罪了。解放战争时期,父亲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在陕南得了汉病,都没有了呼吸,差点活埋。连长是陕西人,他亲自到埋人现场看父亲,一见他还有口气马上让抬了回来。连队里熬了一大锅药汤,让大家喝,又请医官给父亲看病,使他转危为安。那连长是中共党员,在一次战役中率众起义。父亲挂念家里,就要求回家,部队发了路费,让他回去。土改中他家被定为贫农,父亲还被选为贫协代表。大包干后,父亲在一次为集体伐树的过程中不幸遇难,不久,母亲也因悲伤过度而早早离开。高自泉姊妹们8个,弟兄6个,他是老三,两个姐姐嫁到了本村,兄弟们早已分家。他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儿子10岁,女儿6岁,儿子叫高发,女儿叫高兰,高发和王小科在一个班级上学。王小科上学迟,又加上留了一级,这会儿就和高发同级,两人也就有了伴儿。
  高自泉的媳妇是本村一组王家女儿,与王副支书是一个户族,她管他叫叔叔。高自泉当过兵,部队回来就在柔水镇当写材料的临时干部,赶上那年招转乡镇干部,他的人缘好、工作好,就被转正了。高自泉当兵时有一段笑话,至今还再流传。他验上了兵,接兵的人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你明天到柔情湾酒家202号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就打电话。”
  高自泉早就听说要想当兵,就要给接兵的送钱,否则验上也不行。他就不信这个邪,非要试试。那天他找到了接兵的就说:“我的身体没嘛哒,已经验上了,我家里贫穷,你要是想问我要钱我拿不出来,你如果以此为借口不要我当兵,我就去告你。”接兵的人没有想到索贿索到石头上了,也就不敢问他要钱了,还保证把他带到部队。走的那天,媳妇去送他,晚上在招待所的院墙边他和媳妇亲嘴后,又要求吃奶,由于响声太大,惊动了保安,人家一看是个参军的青年,就笑一笑走开了。
  高自泉在部队属于高才生,他上过高中,高考只差1分。他写材料,办板报,弹琴拉二胡样样会,成为连队的活跃分子,很受连长的赏识,连里把他调去当了文书。到第三年才说转自愿兵,发生了一件事就结束了他当兵的历史。有个战士的妹妹给哥哥寄了一封信,里边有一张照片,他私自拆开信封,留下美女照片,又给美女写了一封求爱信寄出。正当他美滋滋的等着美女回信时,连长叫他谈话,严肃指出他私拆家信是违法行为,让他向人家道歉,并在全连会议上公开检讨。他按照连长的要求做了,人也就丢在了部队,转自愿兵的事泡了汤,这年冬天退伍回家。
  高自泉正想着,王老六来了,他一来就热闹起来,不是说历史故事,就是唱秦腔。他把下河东唱的烂熟,赵匡胤的36哭,哭的人心酸。高自泉在一边敲着铁锨打板眼,唱到激动处,他们合唱。高自泉喜欢听秦腔,但唱不好,记不住谱子,戏词也记不全,丢三落四不说,还常常串戏,乱了朝代。王老六说:“唱戏的人要有天性,天生不是吃那碗饭的人根本就干不了,象你,天生是当干部的,走到哪里都是干部。我就当不了,我一看见人找你们处理这事那事就烦。”
  “老范他娘穿绸子哩,天赶这里了。我不会当,也当不好,大家有意见”。他说了晚上开两委会表决桥基的事,“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有人却大做文章,差一点黄了会。要不是我犟住,修桥就会停下。”
  “按理说吧,桥基是大事,但要放在咱们这个小村上就是小事了。五六组200多口人,不会走多么大的车,挖不挖基础都不会塌。”
  “挖还是要挖的,按有些人的逻辑,挖不到矸泥上继续挖,要是10米、20米还不见矸泥怎么办?桥还修不修?钱在哪里?”
  “钱是个问题,东西又贵,咱们两个拳头攥的一样紧,拉这么大的工程,那儿不花钱呀。你顶住对着哩,像个当家的,让他们乱口调舌,还不乱套了!”
  高自泉听着王老六的话感觉很舒服,象三伏天吃了西瓜一样的爽快。他说:“还是王叔理解我呀,咱们有共同语言。我还有个想法哩,以后要建村上的自乐班,恢复你的皮影戏,让你的戏箱子为新农村建设服务,你说行吗?”
  “好啊,现在的人有电视看,皮影戏不值钱了,我的箱子都尘封几年了,我的嗓子早已痒痒的难受了,你说那天唱戏,我就组织人马。”王老六高兴地又唱了几句。
  “我们要组织自己的皮影戏班子,要培养新人,如果你们这代人下世了,皮影戏还不是永远灭亡了吗。”
  “也是。这个行当里的各路活儿,我都会,我来当老师,培养一批新人出来。”
  “我在省里看过现代版的皮影戏,都是塑料片片做的人人,人人虽然大,就是不好看。”
  “那是。我的皮影人人全是牛皮做的,虽然是旧的,那个刻工呀,装色呀都是上等的货,那是咱县上刻皮影人人高手陈招贤的杰作。他人都不在了,他成套的作品也就不多了。去年有人找到我出3000元买皮影戏箱子,我都没卖。”
  “你的皮影戏箱子已经是文物了,升值的空间很大,轻易不要卖。”
  “我的箱子跟随我20多年了,有了感情,想传给儿子。可惜那小子不争气,不爱好啊。”
  “儿子有信息吗?”
  “没有。”
  一提起儿子,王老六就来气,话也就少了许多,光顾抽烟,火光映红了脸。天上的星星眨吧着眼睛,窥视着火堆旁静坐的两人,似乎要偷听他们的谈话。远处的山野落在夜幕里,黑漆漆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森林,哪里是山岗。林林河水淙淙东流,它早已绵善成了羔羊,屈服在人们的脚下。西北风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工棚上的彩条布被吹的哗啦啦响。高自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裹了裹大衣说:“老六叔,天不早了,你睡吧,呆会儿我叫你。”
  “还是你先睡吧,人老了有三个毛病,爱钱、怕死、没瞌睡,我来值班。”
  高自泉也确实困了,就和衣倒在工棚里,不久就进入了梦乡。高自泉从一开工就住在这里,那怕晚上开会再迟,也要去工地住下。王老六看工地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老了,干体力活不行了,为了完成组里分配的修桥工日,就在晚上看工地,每天记一个工日。看工地是个辛苦活,不光是睡觉,还要抽水,巡查,防止人偷工具、材料。王老六很负责,他在人们下工前早就到了,把人们撂下的工具收拾整齐,看看工地上还有落下的东西没有。如果高自泉半夜不来,他会坐到半夜。也许是这几天太疲劳,他眼皮打了架,不知不觉倒在了火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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