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女主任

　　李六斤按惯例参加两委会，迟到了一个小时，被安排在迟到席上，他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低着头抽烟。烟雾飞过头顶迷漫在屋子上空，迟迟不肯离去。高自泉曾经参加过村上的干部会，那个等人的时间就会把人等烦了。来早的等不住人员到齐，就想着下次我也来迟一点，你延一回他延一次，就形成了次次开会人员都不按时来的局面。他想：“要改变干部作风就要从抓会风上下手，会风好了就会开短会，开有质量的会，开解决问题的会，就能抓好工作的落实。”他安排会计通知会议时，都打了招呼，早上7点准时开会，他要看一看自己的权威到底如何，是不是政令畅通。7点过了才来了4人，6个组长差5个，村干部只有他和张会计、高秀芝3人。他是支书主任一肩挑，副支书、副主任一个也没到。他很生气，就对张会计说：“从现在开始，以后来的人坐在迟到席，每人扣30元工资。”
　　“这怕不行啊，打牛也要惊醒吗。你上任才开头一次会，要叫大家都知道你的政策才能服人。否则以后的工作怕不好搞啊。”
　　“有啥不行的，我叫你通知时说明白，你说了没有？”
　　“说是说了，但这是头一回，大家懒散惯了，一回整动不齐。”
　　“也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反正要抓个最后一名，杀鸡儆猴。”
　　高自泉等人到7点40分，只差李六斤一人，就开始会议。他先强调了会议纪律，说要整动干部作风，使干部用新的精神风貌抓工作。他说：“我到村上任职才十几天，就发生了洪灾，洪水冲垮了大桥、树木、耕地，滑坡摧毁了王老大家的房子，死了3口人。老天见我不顺眼，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要让我从高家村滚出去。有些群众也希望我倒下去，咱们干部队伍里也有极个别人想把我赶出高家村。”
　　这时，恰巧李六斤来了，他大不咧咧的坐在中间一把椅子上，屁股还没有塌实就听高自泉大喝道：“起来，谁叫你坐在这里？坐到门口那把椅子上去。大家今天记住，门口那把椅子就是迟到席，以后谁开会迟到，自觉坐在那里，我也一样。”
　　李六斤脸一红，赶紧起来坐到迟到席上。
　　高自泉继续着话题：“这次洪灾给我们的干部队伍敲响了警钟，从前那种松松垮垮的习气的确需要改变了。我们要在一两天内架好木桥，修通便道，让南北两岸畅通。这是全村的任务，谁也不许提困难，讲条件。下边我来分配任务：五、六组负责南岸的桥头，一、二组负责北岸桥头，三、四组负责在上游截流，把冲毁的河堤修复。王副支书领导截流队，杨副主任和我领导架桥队，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李六斤问：“架桥的木材咋办？”
　　“河滩冲倒的树木多的是，看上那个截那个。”
　　“要过车还是只走人？”
　　“最好是能过车。”
　　“我看过了，岸口有六米，怕没有那么高的树木，再说了，六米长的木桥，中间不打桥墩腰里软，要打桥墩水太大，桥墩放不住。”
　　杨副主任说：“以我看，最好改个道，先搭个木桥让人能走就行，原址上架桥的事等水塌了再干不迟。”
　　在架桥上高自泉见有人抽低火，就懆了：“架桥是会议定的，我刚才说过，在抢险上不摆困难，不讲条件，个人说了不算，中午各自按照分工上劳，两天完成任务，李六斤留下，其余人散会。”
　　高自泉留下李六斤要说两件事，一个是王老大家被埋的小麦，另一个是河滩发洪财。李六斤说：“王老大家的小麦全刨出来了，也晒干了，总共装了21个蛇皮袋子，就放在我家里，你看怎么处理？”
　　“你说哩？”
　　“依我说卖了去。王老大家死的三人花费近乎一万元，你说让我先垫上，有村上哩，胡书记也说有镇上哩，可是至今没人过问。”
　　“你怕啥，难道镇村领导哄你？再说了，王老大是你组上的人，就是镇村领导不拉大腔，你还不埋人了。”
　　“人是要埋，但不一定这样埋。没有钱，不会用席子卷吗？不会用寸板做棺材吗？”
　　“我说话是算数的，钱会有的，只是拖了时间。你把麦子拉到我家里，王小科要吃饭呀！”
　　“他能吃了这么多？”
　　“他还小，没有劳动能力，以后要我来养，这点麦子那里够。这事就这么定了，路通了你给我拉来。你说，你为啥要抢冲倒的树木？我喊你别拉了，你反而干得更欢实。”
　　“还不是为王老大家的安葬费呀，再说了，那树也不一定就是咱们村的，也许是山里人的，不拉白不拉。”
　　“谁的也不能乱抢，你还是组长，竟然带着群众抢木头。听说你给参与哄抢的人每人发了1百元奖金？”
　　“是劳务费。”
　　“咱们村子的风气就是让你们给搞坏的，有组织的发洪财，我还拦不住，上天呀！”
　　“我有难处。”
　　“别狡辩，你有啥难处，不就是安葬费吗。你知道我的难处吗，村上没有一分钱，到处是要帐的人，如果能把倒了的小叶杨收归村上，这对发展全村经济不知有多少好处啊。你看看那个组长象你一样带人去发村委会的洪财，你好好想一想，你这么做是错是对？”
　　“我没错。”
　　“都病入膏肓了，还说没错。你回去好好想想，写个检讨交给我，以后把抢回去的木头拉到村委会里。要不然我就上报林业派出所，让他们来处理。”
　　李六斤最怕的就是林业派出所插手，按照《森林法》有关规定，即就是被洪水冲倒的树木，也要办木材采伐证。他说：“别报了，我交木材。”
　　“我也不会难为你，等水完全塌了，你找几个人把河滩所有冲倒的树木截了，拉到村委会码堆，村上给你付工钱。”
　　高秀芝带着高自泉写的高家村党支部书记如何带领群众抗洪抢险的先进事迹材料，去镇政府找胡书记审阅。深秋的天气早晚很凉，中午还是很热，她没有骑自行车，十分悠闲地朝柔水镇走，她穿着一身时髦服装，梳洗打扮得花枝招展，引得蝴蝶追着她跑。高秀芝天生丽质，走到哪里都会有极高的回头率，今天也不例外，沿路见过的认识不认识的人群都会向她投来关注的眼球，而她也是一副喜啦啦的面孔，谁见了都会认为是在向他投笑，也就不断有人向她问好。雨后的天很蓝，白云飘飘，山峰清晰，虫鸣鸟叫，但河水依然轰响着，让人忘不了它的神威。
　　胡媚子要借高家村发生的滑坡死人事件为自己擦粉，她一边让高自泉写村党支部如何带领群众开展抗洪抢险斗争的事迹材料，一边向市报社的副总编老乡打电话吹嘘自己如何组织高家村群众抢救王老大一家的感人场面，要老乡派记者实地采访登报。报社经过研究，同意派人采访，让她今天不要到哪儿去，记者已经出发。她设计了采访方案，安排了采访路线，通知高自泉上劳截流搭便桥，先采访抗洪抢险现场，然后在高家村六组实地看滑坡现场，召开座谈会采访当事人，报告催人泪下的救人场面。一切安排停当，倒了一杯茶正在品尝，就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记者到了，赶紧过去开门，才是高秀芝。高秀芝的笑脸正对胡媚子的笑脸，两张在柔水镇独一无二的美丽脸蛋凑在一起，使书记的办公室分外亮堂。胡媚子说：“秀芝来了，快坐快坐，看把你热的，我给你到茶。”
　　“胡书记，你别忙了，我不喝茶。”
　　“那就喝饮料吧。”
　　“不喝饮料。”
　　“你是一直不喝还是今天不喝？哪你不渴？”
　　“胡书记，我一直喝的是白开水，让我自己来倒水。”
　　“怪不得柔水的大美女越来越水灵了，才是白开水喝下的。”
　　“胡书记，你比我水灵，你才是咱们柔水真正意义上的大美女啊。”
　　“我都老了，算不上。看你，青春、灵气、就象你的名字一样。该有对象了吧？”
　　“以前吧，不考虑，现在吧，又没有合适的。”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好啊。”
　　两个人说了一阵闲话，就说到正题。胡媚子问：“你来有啥事？”
　　“高支书让我送材料。”
　　胡媚子看高自泉的事迹材料大约花了10多分钟，看后直说好：“高自泉不愧是写材料的高手，写的太感人了，整个救人场面历历在目，写出了共产党员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情节生动，细节感人，如果登报就会吸引众多媒体关注。”
　　“那是，我也不太懂材料，初看，觉得高支书太高大了，细看，有点自吹。”
　　“大凡写材料，不吹不行，有个萝卜婴子就要找萝卜，找的萝卜越大就越好。萝卜大了就说明你的材料有前途，领导就越喜欢，你的材料就会过关。”
　　“凡材料是不是都是假的？”
　　“是，也不全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要看为谁所用，写成绩是要扩大化，用乘法。写不足是要缩小，用除法。事迹材料中的细节，大多是编的，你不编就拔得不高，不高的话就显不出英雄。比如抗洪抢险，高自泉本来没病，在大雨中组织救人，没有病就显不出他的高大，这就要安排他生病。你看，高自泉在王老大家救人过程中头痛病发作，倒在泥水中，大家要抬他下去。可是，他不让，坚持用双手刨土。另一个是他在全村危房危窑排查时，滑倒掉在3米多高的崖下边，划伤了脸，大家劝他回去休息，他说的那句话：‘宁在山上死，不在家里生’多有气势，多么感人啊。”
　　两人正在评说材料，党办小刘敲门进来告诉她说，市报社的记者已经到了，是不是马上见面。胡媚子说：“让他们进来。”
　　市报社来了一男一女两人，一个文字记者，一个摄影记者。他们一进门就受到了胡书记热情招待。高秀芝给他们倒茶，胡书记递烟，男记者摇着手说：“不会抽烟。”
　　小刘向记者介绍了胡媚子，胡媚子和他们一一握手后说：“你们为了我们的事辛苦了，这大老远的跑来，咱们先去吃个便饭，再去高家村采访好吗？”
　　“不急，还不到12点，咱们先谈谈情况吧。”
　　“也行。”
　　胡媚子首先介绍了全镇这次秋洪灾害发生的情况，又详细介绍了高家村发生的滑坡倒房事件，最后让他们看高自泉写的事迹材料。记者看罢材料十分激动，说：“高自泉的事迹太感人了，这是一个通讯稿，可以排版，全文发表。这材料是谁写的？水平高啊！”
　　胡媚子笑着说：“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女士写的。”
　　“不是的。”高秀芝红了脸。
　　“别谦虚了，我们的大才女，你们看我们的才女能不能当记者？”
　　“你们这小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男记者笑着问：“你是分管啥的？”
　　“妇联。”胡媚子怕露陷，赶紧接上去。
　　“美女主任。看你嫩嫩的，怕还未婚吧！”
　　“才毕业不久，还没有男朋友，把你们报社的处男给介绍一个。”胡媚子向男记者飞了个媚眼。
　　“好啊，咱们的小赵也是刚分配来不久的大学生，你看行吗？”男记者对女记者说。
　　“可以是可以，那小子的布景对不起观众啊。”女记者对高秀芝挤眼睛，府在她的耳上说“他就是小赵。”
　　高秀芝下意识的看了男记者一眼，他的相貌果然难看。她一直没有说话，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个劲儿的给他们续茶。
　　胡媚子和两位记者谈笑一会儿，叫小刘去柔情湾酒家看饭。高秀芝要走，胡媚子不让，叫她一起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