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婚约

　　吃过早饭，春兰姑和春兰把饭店里的东西收拾停当，就等着关张了。春兰姑看看经营了几个月的饭店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她喊来厨师和服务员，说：“对不起二位了，本来还想撑一段时间来着，现在迫不得已不得不关门啦，你们另谋其职吧，工钱等我丈夫回来和你们结算。这二百块钱权当是给你们的奖金了。”
　　厨师倍受感动，一再谢绝说：“你们家的生意不好，能给我们发下工资来，我们就千恩万谢了，说啥也不能再要你们的钱啦，小李你说是吧？”
　　服务员小李一个劲儿点头，忙不迭说：“对……对，我们出来打工两年多了，遇到的老板不少，他们千方百计地克扣我们工钱，像你们这样好的老板我还是头一回碰到……”
　　“孩子，你们撇家舍业出来打工不容易啊，我们老家也是农村的，知道你们的难处，这点钱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厨师和小李互视了一眼，感激地说：“谢谢。”
　　春兰姑把零碎巴脑的东西装上三轮车，她要将这些东西运回家去。厂长舅子站在饭店门口瞅着春兰娘俩儿，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春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愤地说：“你得逞了，该满意了吧。”
　　厂长舅子刚想发作，饭店里有人喊他，他说了一句：“好男不和女斗，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然后大摇大摆回饭店里去了。
　　春兰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
　　春兰和姑回到家，发现门已上锁，春兰姑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秋生到哪里去啦？”
　　“他爱到哪去到哪去吧，一个大活人丢不了啊。”
　　“你这孩子。”
　　春兰姑是个勤快人，进屋没喘口气儿，便打扫起卫生。“这几天咱不在家，你看他爷俩搞得的不像过日子的样。”春兰姑感慨地说，“家里没个女人，家也不像家了。”
　　春兰姑忙忙活活大半天，终于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快晌午了，秋生咋还不回来呢。”春兰姑抬头看一下挂表，自言自语。
　　“姑，你都絮叨好几遍啦，秋生不是留下字条了嘛，他说中午也许不会来了，你没看明白吗？”春兰厌烦地说，她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马三立的相声，春兰不时被逗得捧腹大笑。
　　春兰姑见侄女开心的样子心里也高兴，她好久没见春兰这么开心笑了，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春兰姑同情侄女的遭遇，所以更加怜爱春兰，一些事儿也由着她，哪怕春兰跟她顶嘴或者冲她发脾气，她都不往心里去，她拿春兰就当是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职工饭店”关张了，春兰姑不但没有心痛，反倒松了口气，这些天她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日子就像在刀刃上过，现在一块烫手的山芋总算处理掉了，她感到很轻松，心情也舒畅了，接下来唯一让她憋闷的就是春兰的婚事啦。春兰脾气倔，认死理儿，她当姑的也不能强迫春兰的婚事。春兰姑自责，她觉得对不住大姐，如果当初不把春兰带城里来，春兰也就不会遭这么多罪；如果当初春兰听她劝说，春兰也不会身败名裂；如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时光不能倒流，发生了的事既成事实无法更改。
　　“春兰，秋生回来你跟他好好谈谈。”春兰姑挨着春兰坐下，她爱抚地为春兰梳理头发。
　　春兰只顾看电视，姑说的话她似乎没听进去。春兰姑有点生气地说：“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你说啥？”
　　春兰姑爱怜地戳了侄女的头一下，嗔责说：“姑和你说话儿，没长耳朵呀，先把电视关喽。”
　　“姑，你有事说吧，我听着呢，干啥这么凶。”春兰撒娇地说。
　　“你这孩子就是不让姑省心。”春兰姑气笑了，“真拿你没办法。你和秋生的事，姑替你做主了，秋生回来我就把窗户纸捅破。都到这份上了，你就甭装相啦，你俩眉来眼去的当我看不出来啊？你姑我心里明镜似的。”
　　春兰听姑这么一说，坦白说：“姑，我也不瞒你了，前几天秋生向我求婚，我没有表态。”
　　“为啥啊？”
　　“我怕。”
　　“怕啥啊？是不是怕日后秋生嫌弃你？”
　　“嗯。我毕竟是离过婚的，而且吸过毒，还……”春兰把话卡住了，过了片刻又说，“两口子过日子嘛，难免勺子碰锅沿，到时候他拿我的短处来欺负我，你说我该咋办呢？”
　　春兰姑一时语塞，是啊，春兰担忧的并非没有道理。秋生对春兰的底细一清二楚，难道他真的不在乎春兰的“历史”吗？
　　“我看秋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你难道不了解他的为人？”
　　“人是会变的，谁敢保证他以后咋样呢。”
　　“也是啊。”春兰姑犯起难来，“这样吧，等秋生回来咱就和他挑明了，看看他啥态度。”
　　春兰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春兰姑刚把饭菜端上桌还没动筷子，秋生回来了。春兰姑高兴地说：“秋生真有口福，好像掐算好了似的，洗洗手快吃饭吧。”
　　“姑我吃过啦，你们吃吧。”
　　“在外面吃饭不得花钱啊。”春兰姑嘱咐说，“以后不要在外面吃饭啦，外面的饭多贵啊。”
　　“秋生你喝酒啦？”春兰闻到秋生身上一股酒味儿，便问。
　　秋生抓耳挠腮，说：“碰到个熟人……”
　　“谁啊？”春兰追问道。
　　“是……”秋生刚想说龚自清，但他立刻又把话咽回去，他不想让春兰心里添堵，忙改口说：“你不认识，和我一块买书的朋友。”
　　“秋生，我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春兰姑是个急性子，吃了两口饭把碗一推，“春兰你先到里屋去吃。”
　　秋生一头雾水，他看看春兰用眼神在问：怎么啦？
　　“姑，你有什么话当面说更好啊。”春兰毫不避讳地说。
　　“也好，既然你不反对，我就直说了。”春兰姑本想春兰爱面子才叫她到里屋躲躲，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她拉住秋生的手，“秋生，你知道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有啥说啥。春兰这孩子可怜啊，找了那么个畜生男人。当初春兰一时糊涂，误上了贼船。好啦，咱先不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眼下，春兰婚也离啦，这篇儿掀过去了不说也罢。你和春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看得出你喜欢春兰，你能不计前嫌愿意接纳她吗？”
　　秋生喜出望外，连声说：“我愿意、我愿意……”
　　“不过，”春兰姑一脸严肃地说，“秋生，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你对春兰的感情要始终如一；第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呵护她；第三你向我保证不欺负春兰。这三条你能做到吗？”
　　秋生真诚地说：“姑，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春兰的，要不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这倒没必要，我相信你。春兰，秋生的话你记牢了，到时候他话不应心，我非找他算账不可。”春兰姑半真半假地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秋生信誓旦旦，憨态可掬。
　　春兰听秋生一席话颇为感动，她深知秋生的为人，说一不二，吐个唾沫砸个坑。
　　“春兰。”秋生走到春兰跟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戒指给春兰带上，“其实，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最可爱的。今天我买了这枚戒指，它虽然不是纯金的，但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肯接受我对你的爱。”
　　“秋生。”春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搂住秋生，两颗历经磨难的心终于紧紧贴在一起了。
　　春兰姑喜笑颜开，乐不可支：“我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春兰姑父下班回到家，春兰姑一看丈夫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关心地问：“遇到啥不顺心的事儿啦？”
　　“唉，天天心烦着呐，不是这事就那事，摁下葫芦起来瓢，运气不佳。”春兰姑父垂头丧气地说，“今天厂长找我谈话，我感觉快要下岗啦。”
　　春兰姑不以为然地说：“我当多大点事儿，如其在那活受罪，还不如下岗另谋出路痛快，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饿不死无眼的家雀，非得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啊，人家早下岗的现在成了大老板啦，没啥了不起，大不了咱回老家种地。”
　　春兰姑父经春兰姑这么一说心里亮堂多了，他瞅瞅屋里，问：“春兰和秋生呢？”
　　“忘了告诉你啦，今天是个喜日子。”春兰姑一个劲儿抿着嘴乐，“春兰和秋生订婚了，他们出去买菜了，庆祝庆祝。”
　　春兰姑父高兴地说：“啊，这可是喜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话间，秋生和春兰手挽手回来了，他们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春兰姑埋怨说：“花那么多钱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