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王志刚向前探了探身，没有动。王会计放心地说：“不要听了，没什么事的。回来道上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走，进屋说。”王志刚一步三回头地跟在父亲后面，进屋插上门，霎时叫闹声被关在门外。
　　张家比过年还要热闹，淑云如释重负，这并不是身上褡裢里装的大饼子被孩子拿下去身体没了压力才轻松，而是她来自内心深处释放出的愉悦。她盘腿炕头，背靠墙坐着，正把一天所经历的用激情分享给房间的所有人……
　　屋里的氛围和她回来之前截然相反。孩子们脸颊挂着笑，妈妈平安到家他们心情无比畅快，只不过脸上的担忧还未完全消尽。
　　大维和大娟子住工和每天一样，步子踏进院中就大声说：“妈、妈，我们回来了。”“妈，我回来了。”可今天不但没有人出来，反而连个答应声都没有，昔日弟弟妹妹都是在院外或更远的地方迎接他们，今天也不见人影。大娟子不禁问了一句：“哥，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没人出来迎接咱们呢？”
　　大维看了一眼窗户，他的眼光没能够穿透残破的乌玻璃和残破的变质的塑料薄膜，说：“也许是都累了，躺着等咱俩，等着等着睡着了吧？”两个人先后走进屋。二妹和三妹还有弟弟并排坐在炕边像是接受惩罚，低头不语。大娟子问：“妈呢？”
　　二娟子和三娟子不安地对望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对呀，妈呢？”张二惺惺作态，他用表情动作告诉哥哥姐姐，妈妈刚才还在屋里。
　　“我俩问你呢？”大娟子觉得二妹和三妹怪怪的，追问道。张二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把上身前探，歪头看向外屋：“妈呢，妈上哪了，我没看见哪。”他想给哥哥姐姐一个错觉，妈妈刚刚还在。大维跟随他眼睛瞅去，迅速收回目光，双手捧起弟弟的头：“瞅啥，妈没在外屋地。我问你，你今天上哪了？”
　　“我在外边看……”张二嗫嚅说，“没没在外边，一直在这坐着呀！”双手插到屁股下，晃动着双腿，脚后跟磕打着炕墙，炕墙的细土擦落，“我一动没动地从早晨一直坐到现在，我这腿都耷拉酸了。”
　　“那你更应该知道妈上哪啦？是不是妈上哪窜门去了吧？”
　　“对了，一定去姑姥家了，我去看看。”大娟子脚踝刚越过门槛，张二叫住她：“没有，妈她没在姑姥家。”大娟子搞不懂弟弟和妹妹为什么要隐瞒妈妈的行踪，她情不自禁的与昨天的事联系到一起，神情慌乱地问，“老弟别让大哥和我着急了，快告诉我俩，噢！”张二东张西望，若无其事地摆弄起手指，“怎么长短不齐呢，真有意思。太逗笑了，我看你们的手指头也是七长八短的吗？”他强行拽过三姐的手，“你手也这样，我还以为就我的手指不一样呢？”
　　“我看你挺有意思，哈？”大维从她们面目表情感觉到什么，他有些生气了。
　　“嗯！”张二笑嘻嘻地回大哥一句，“真有意思，哈！”
　　“妈呢，快说！”大维声音大得把张二从炕边“震”到地上，他晃动屁股，咧嘴仰望哥哥说，“你都小点声啊？这家把我吓得，”双臂一伸打个哈欠说，“都把我吓困了。”声音小了下来，“我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要不，不可能把我吓得坐在地上了，招笑，招笑，太招笑了。”
　　大维瞪起眼睛，问妹妹：“二妹三妹，你俩快说实话呀？妈是不是去上边找去啦？”
　　“嗯哪。”二娟子抬起固化的眼睛马上又低了下去。
　　“你们，你们可咋整啊？怎么不去告诉我一声，这可咋办？”大维蹀足抓耳。哥几个没了主意，大维指头在弟弟妹妹额头戳个遍，“妈不让你们告诉我，你们不会偷摸的告诉我呀？你们可真有抻头力，问你们还不说呢？妈一个人走……”大维捂着额头原地转起圈。
　　“那咱们一起去找妈。”三娟子抹着眼泪说，“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呀，就寻思妈说啥我们照做啥，我、我知道错了。”
　　二娟子憾悔道：“都怨我，他俩岁数小，我还怎么没长大脑呢？大哥，你快拿主意，咱们好去找妈啊？”
　　“都快落日头了，现在走，怕走不多远就会看不清路，不如先借个马蹄灯。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在家等着，哪也别去。”大维不停地擦着潮湿的眼睛，尽力克制情绪；家里他最大，他先乱了阵脚，妹妹们岂不更加恐慌。
　　“那我们能放心你一个人走啊？要不咱俩去，相互仗胆，还省得转向。”大娟子还没等说完，那姐仨争先恐后地喊着一起去找妈妈。
　　大维说：“我走路快，你们要去倒拖累我了，我还得分神照看你们。”
　　大娟子朝二妹使个眼色说：“我们去给你借个手提灯。”
　　“快点。”大维和弟弟妹妹跑出屋，他直接跃墙上头。三娟子和张二也先后跳上墙头。冷却的霞光使得远处青草失去光泽，暗淡下去，嘈杂的逐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是草原最静的时候，觅了一天食物的动物们回去窝穴里养精蓄锐，为次日筹划。几只长脖子“老等鸟”扇动巨大的翅膀，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从屯子上空慢吞吞飞过，“啊啊”时断时续地鸣叫着。正是“娃子”鸟的叫声，提示着夜行动物开始准备，因为它是动物们的天气预报：“早娃子阴，晚娃子晴”。
　　大维瞪得铜铃大的眼睛酸疼起来，他像泼猴附体似的抓耳挠腮，自语道：“借个手提灯怎么这慢，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时候，带芎子一边手指梳拢着蓬松地头发一边走过来，在他们后面停下脚步，抬头问道：“你们摆墙头，还是瞅啥呢？”
　　“瞅我妈呢。”大维依然目视前方。
　　“你妈上哪去了，上甸子捡柴禾去啦？”这时，房后传来匆促地脚步声，带芎子转头的工夫，几个人慌张地跑进院。
　　“你妈还看不到影啊？”周兴富一面问一面飞一般地跳上墙头。
　　“没有。”回答完舅舅的问话，大维跃下来问妹妹，“马蹄灯呢？”
　　大娟子举在手中：“这呢。”
　　大维接过来，与其说接不如说抢，周兴富说道：“大维你先等、等一会儿，小玲和你二妹去借手提灯，等回来我和你老舅咱们三个一起去。”
　　“我先走，你们后面追我。”
　　周老疙瘩说：“你再差也不差几分钟，你着急我们也急，再急也不差几分钟啊？”
　　“就听你舅的。”老舅妈抱着小宝，嘴角因为担心而哆嗦着，从而影响到发音，声音也哆嗦着，“你妹妹她们也快回来了。”
　　大维迟疑一下，齐华抢过手提灯埋怨说：“你这孩子也倒是的，幸亏大娟子她姐俩去找我们，要不你一个人去找你妈，完了我们再找你倒啰嗦了？一会儿一块走。”
　　话音刚落，二娟子和小玲手里拎着已经点亮的手提灯跑进院说：“借来了，借来了。”
　　“那好，咱们走吧！”周兴富和老疙瘩一个接过一个。墙头上的三娟子和张二同时喊道：“你们看，前面有个影往这边走呢。”愣在旁边的带芎子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她能听到，姐姐不是上甸子，而是出门了。意识稍有恢复就听见孩子们喊看到人影了，她顾不得问姐姐去哪里，去办什么事情了，急切地跨上墙头的豁口处。刹那，窄而尖拱形的墙头拥挤起来，院子里静了下来，但见远处一团黑影在夜色的簇拥下转眼间变大了。“有鸣呜声，原来是车。”她大失所望地说。
　　“那咱们还是走吧！”大维从墙上跳下来说。
　　“嗯，马上走。”周兴富和周老疙瘩接过手提灯说。
　　“先别着急走，你们把车堵着问问他们看没看见道上有人走？”齐华睿智地对拐过墙角的三个人说道。
　　“对呀。”李平交叉在小薄毯上的手指稍有松动，想做什么代表赞同和意外收获地手势，险些没把小宝掉在地上，幸好及时把手指锁住，说道，“赶紧问问车里人看没看见道上有个走着走的妇女。”
　　“嗯哪，我去堵车去。”带芎子腿比话还要快上几秒种。她突然呆立不动，就像稻草人立在田埂上。
　　“你们在院里瞅啥呢？是不是看我呢？”淑云的身后的年轻人关上车门。带芎子变大的眼睛抖了一下，肩膀也抖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只有姐姐，其余的都视而不见；硕大的车没看见，就连姐姐侧面的那个年轻人也没看见。“你到底干啥去了，害得我们都要急疯了？”她疯狂地攥住走到她身前的淑云的手不放，像和那个人抢姐姐，他本想责怪她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李军松开扶在淑云肩头的手，望着感人的一幕，退到车子旁，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座位。他没听到一句感谢的话，他就像空气一样被忽略掉，但他理解，一切尽在不言中。
　　淑云被亢奋的躯体围在其间，各种问题让她应接不暇，想起回头时，车已经不见了，她歉意地翘起脚跟，透过人墙，只看见被风吹淡了的烟尘。“进屋说。”身体把她拥进屋，屁股还没着炕，“姐你到底上哪去了？”带芎子像是与她阔别多年，为她脱去鞋子又把她推到炕里，“我敢断定不是串门去了？快说，你究竟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
　　“上人民公社了。”淑云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直截了当毫不隐晦地说。
　　“就你？哈哈……”带芎子大笑起来，“姐，就你这出上公社？哈哈，不得让人家把你开出去呀。你瞅你撒谎都不会撒？就算你去，也不能当天打来回呀。别和我吹好不好？”
　　“老姨，我妈说的是真的。”三娟子告诉老姨说。
　　带芎子好像没听见三娟子的话，继续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别告诉我是那车接你去的，又把你送回来的。”
　　“呵呵，告诉你，我就坐那个车回来的，那车成的快还稳当。”
　　“是啊？”带芎子相信了，姐姐不会说谎，再说她不会拿这样的事胡乱说的，她是房上掉下个草棍儿都怕砸到头的人，这事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可估量的。她眼下就想知道一直软弱的姐姐怎么一下变得强大，背后又是什么原因促成的呢？
　　“姐你去怎么不叫个人呢，看刚才把孩子急得直哭。你说你两弟弟又能跑又能颠就让他们和你一起去，就算不用他俩去，不是还有我俩呢？”齐华手指李平接着说，“我俩也能陪你去，你可倒好，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害得大家担惊受怕的？”
　　“不怪我二嫂说你，这是你今天到家了，如果不回来的话，你想想……”李平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想想大家这时候正啷哇地找你呢，你如果再碰上……”她不知被谁拽了她一下，改口说，“如果不碰上车，你不得走上一宿哇？”
　　淑云舔着干白的嘴唇，小玲舀来半瓤凉水递过来：“姑，我看你嘴唇挺干的，喝点水，洇洇嗓子。”
　　“嗳！我侄女真会来事。”淑云喝几口把瓤递给小玲，“我还真渴了，我竟然忘了口渴了。”解释说，“我也想过让你们知道，可又怕你们压不住火，我思量来思量去，这事不能吵吵巴火，越少人知道越好。”笑着说，“我今天可算不虚此行。”从李平怀里要过孩子照着小脸亲一口，“我又挺长时间没见了，又想了。”
　　“姐，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隐瞒我们哪？”带芎子问完，淑云就把昨天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带芎子听完是大骂不止，“这队长和会计太不是东西了，真不是个好饼！”
　　“你们先别生气，听我说，咱们都是自己家人，没有走话……”淑云把李书记的话说了一遍，叮嘱说，“可千万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这可是李书记再三嘱咐我的话。”
　　屋里的气氛立刻被烘托出来，不管以后是否受到不确定因素干扰，目前绝对是个利好的消息。周老疙瘩笑说：“我姐真行，吉普车特意送你回来，虽说特派员也在车内，也算是送你的，要不公社不会这时候让特派员来。唉，我还没坐过吉普车呢，讲坐车，下就坐过两轱辘的马车。”
　　“那前儿，大娟子和二娟子找我们的时候，光顾着急了，她俩学得半涂拉咽的，我们听的也是囫囵半片的，原来是这么回来呀。”周兴富开心地说，“这回姐你还是咱们屯子的功臣哩，大家赶明儿个都会感激你的。”
　　“是啊！”带芎子说，“你说，姐你不图立功，就图个不吃馒头专争争这口气！走时你也应叫我和你一起去，家里你老姑叫孩子们一照看多好，咱俩搭伴走，累了还可以歇歇，还能给你抓抓虱子，解解乏是吧？”
　　“我可不敢让你去，就你那火了毛的脾气，没等上上边去找，你早就找韩队长和王会计作冒烟不可，这么一来让你哥嫂知道还不得天下大乱，到后来都收不了场？”
　　“姐考虑的周全，事儿真是这么回事儿。”齐华赞同姐姐的说法，“仔细想想，还得岁数大的看问题长远，姐，真让我们知道的话，现在正在生产队评理哪。”
　　带芎子笑道：“咱姐是谁儿？姐就是大姐。”
　　“对了，姐你说特派员是个年轻小伙是吧？”周老疙瘩站在炕边，抱着膀问。
　　“是个小伙，白净的一个小伙，还挺会来事儿的、还挺帅的，我第一眼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周老疙瘩略有所思，右膝盖磕着炕墙：“是吗？对了姐，这位年轻帅气的特派员能有多大岁数？”
　　“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盯着我干嘛？”带芎子回击周老疙瘩投来的异样目光。
　　“瞅你干啥，瞅你我有想法啦！”
　　“你有你的想法，瞅我干嘛？”
　　“我有弘大的想法哈哈……”周老疙瘩重复这一遍时，语气变得很重。
　　“老嫂你管管我老哥，瞅他说些啥呢？”
　　李平对老疙瘩说：“你有想法顶什么用，得老妹有想法才有效果？”冲带芎子神秘一笑，“是吧，妹子？”
　　“别问我，我不知道，真没劲。”
　　“岁数倒真相当，不知长的什么样？”齐华问，“姐，这小伙长的怎么样？”
　　“我都说过了，长的白白净净的，正经挺好呢，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真有个拿摸。”淑云莫名其妙的笑了，带芎子在姐的笑容里看出与自己好像有什么关联，她问：“姐，你傻笑个啥呀？”
　　“姐是笑里藏刀。”李平瞄向带芎子，“不对，姐是笑里藏计划。”
　　“你嘴抽疯啊，眼睛也抽疯，动作更抽疯，还什么什么想法，什么什么笑里藏什么。”带芎子撇了一眼李平，“说话拐弯抹角的你累不累？有话直说无妨。”
　　“姐这刀是要割窗户纸。”李平把脸扭向淑云的那一刻，变得庄重，认真起来，“姐，真行，哈！你看岁数多合适，听你说的相貌也相当，岁数更相当，相当？年貌真相当！”
　　“姐，你可别像我二嫂和我老嫂他们拿我说事儿。”带芎子面颊绯红，一直红到脖颈，羞涩地微微低下头。她没有这样的表情，也从没有过这样的表现。她想到，扶着姐姐走到她面前的那个小伙子或许就是她们所谈论的人，她脑海里好像有那个模糊的轮廓。她想大声嗔怪，可声音就是提不起来，“别眼睛挤咕假咕的。”
　　李平故意放大声问：“我挤咕假咕不是急的吗？”
　　“你有啥急的？”带芎子的头继续低下去。
　　“我是为我妹子着急，你管得着吗？”
　　“那你妹子是谁呀。”
　　李平捂嘴看看她小声说：“是带芎子啊！你有啥想法吗？”
　　“你也太气人了。”带芎子猛然抬手，李平尾向炕里。齐华抓住带芎子手笑道：“算了，算了，你老嫂哪是你的个呀！对了，平时你的嘴不挺厉害的吗，怎么败在你老嫂的口下？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他说的太气人了，都把我气糊涂了，不知怎么回她了。”带芎子辩解道。
　　“你老嫂她不但心急，她嘴更急，好不容易我妹子碰到一个相当的，我比她更急，只不过我嘴不急，就是心特急。”齐华说完注视着带芎子，带芎子牙齿在唇角咬了咬，看看孩子们，这时都围在姐姐周围，动起手来恐怕碰到孩子们，还有困眼乜斜的小宝。她克制地说：“不和你俩说了，小说里说的好，好汉难抵四首……”刚说到这，窗下一阵脚步声使得屋内鸦雀无声，只听到加快地心跳声，所有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向窗外望去。大维说了声“坏了，外面有人听声”，大力刚拉开门，与进来的大亮撞在一起，两人各退一步捂着面门哎哟……
　　“没撞坏吧，你们俩？”周兴富问。
　　“没事，没事。”大亮和大维对望，大维长吁一口然后笑了。
　　“你这死孩子好悬没把我们吓死。说，到底跑哪去了？”齐华埋怨他说，“出这么大事你还躲起来了。”
　　大亮问：“出什么大事了？”
　　“别听你妈胡嘞了，对了，怎么才来。我说好像少谁似的。”带芎子说，“原来是缺你呀？”
　　“我那前儿想上我姑家来，刚走半落儿，就看有个不知什么车，那车是绿色的，从车上下来个小伙子；他们说了半天，后来司机下来往下拿东西，再后来韩队长和王会计就把那人让进屋。”
　　“那车进院了吗？”大维打断大亮的话。
　　“没有，车直接走了，我躲在一边偷看了。过了一会，我看王志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偷摸到跑到韩队长家窗下听声。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最后闯进屋去，我往前凑凑就看屋里拉拉扯扯的，好像听到王会计和他儿子吵吵声还挺大。“
　　“他们吵吵啥呀，你听清没有？”带芎子问。
　　“我听不着，也是太远，我回家报信，锁头看家，所以我急忙跑过来告诉你们。是不是韩玲对象来了，王志刚心里不得劲，所以就……”
　　“别胡嘞嘞了，那是特派员，还什么韩玲对象，你想象力倒挺丰富。”李平拍下大亮胳膊肘说。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大亮环视所有人，屋内空气活跃，姑姑那张郁郁寡欢的林黛玉的脸却画满笑容，他揣测定有喜事，不然大家也不能聚这么齐。他脱鞋上炕，盘腿坐在淑云对面，笑呵呵地问：“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我可想可想你了，你想没想你大侄？”
　　“我亲侄咋不想呢，特别是这个小宝，我更想。”
　　“看没看出来，老姨你看，一样的侄有近有远。”
　　“你姑也忒偏心了。”带芎子搬弄是非地笑着说。
　　“谁让你和小玲比小宝大了，小宝我稀罕能抱抱，可你俩叫我抱也抱不动啊！”淑云又在孩子脸颊上亲吻一口。
　　“来来来，”大亮摆摆手说，“小玲过来让姑抱抱咱俩。”说完做个抱的动作。
　　“你可别踔摩你姑了，走了一大天了，还没缓过乏呢。老实坐会得了，挺大个小伙子跟小孩似的。”齐华说。
　　“妈，你说啥，我姑上哪了走一大天？快告诉我？”
　　齐华说：“谁有工夫和你学，谁让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