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云初变（二）

　　果然到三十分钟时，第一个小伙子汇报，风云每股已升到二十八块三角钱，江之枫说：“再联系一下总部看看开仓了么？扫货的是谁？”小伙子通过电话报告：“已经开仓，扫货的的确是香港恒茂集团。目前，咱们已经放出三百万股。”江之枫说：“如果再加散股，恒茂此时大约手中已握有风云三百五十万股，你保持热线，待到放出四百五十万股时，让总部马上收仓。”
　　第二个小伙子过来说：“招标会已经开始，起价竟然是五百万元。”江之枫淡淡说：“这里面有多大的黑洞，也许只有那原来的法人代表知道。我估计到一千五百万时，原法人代表就撑不住，马上败下阵去。”小伙子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声称可以筹到近一个亿资金。”江之枫笑笑说：“第一，一个说话有水分的人，我们绝不可以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第二，他能够筹到的资金大约只有六千万，而这部分资金的渠道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阻截了。”小伙子说：“我们……”江之枫说：“不是我们，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们要集中主要精力对付省城那家公司。”小伙子领悟了，说：“那一定是省城那家公司动的手脚。”江之枫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第一个小伙子汇报：“江总，总部已经收仓。”江之枫说：“你通知总部，马上把资金汇到省城办事处，并通知省城办事处扬言收购省城那家公司的控股权。”起身，说，“你们继续，我到招标会看看。”领着韩笑然下楼去了。
　　在往招标会现场行进时，韩笑然说：“江叔叔，风云的股份被香港那家公司收购那么多，他们会不会对你构成威胁。”江之枫说：“威胁无时不在，我喜欢迎对威胁和挑战。不过这个威胁并不大，他们收购的股份只是一少部分，我会在明天抢回来。”韩笑然担忧地说：“现有股价一直上扬，明天收回来，你不是赔了太多。”江之枫笑笑说：“股市如海，瞬息万变，而且往往出人意料。我敢保证，明天风云股价会一路下跌，跌到我可以接受的程度。”韩笑然又问：“如果香港那家公司不卖呢？跌到那个程度，他们已经赔了。如果换了我绝不会卖，一定等到再升上来。”江之枫说：“第一，他们不是你；第二，他们明天必须得卖，因为明天他们需要大量资金周转，不卖这些股票，他们公司就有可能崩盘。”韩笑然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还是替江之枫有些担心，但轻轻说：“我知道江叔叔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江之枫笑了笑，在他商海搏蛟的过程中，听过的赞颂实在太多了，然而听了韩笑然的话，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很舒服的感觉。江之枫甫入商场，就认定这将是一场穷林射虎、怒海搏蛟的战事，而且这场战事将与他未来的岁月相伴相从，也许有胜有败，但只有进，没有退。韩笑然又想起什么，问，“江叔叔，你为什么让总部把资金投到省城，去收购省城那家公司。”江之枫说：“目前，我们公司资金很紧张，所以我才通过股市筹一大笔资金，用于发展北方事业，这虽然冒险，却最为快捷。而省城那家公司财力雄厚，本身有能力解决外埠投资问题，况且他们的摊子铺得并不大。我要从他们手中抢到康宁县的酒厂，如果正面和他们拼抢，就会耗费大量资金，甚至得不偿失，既便如此，也未必保证竞购成功。为此，我不能不采取声东击西办法，佯装收购省城那家公司，让他们自乱阵脚，撤出在这里的竞争。这样我就可以省下大量资金，用于生产和销售。商场如战场，这和两军交锋没有多大区别。也许他们也会想到我的声东击西之计，然而对于他们来讲，老巢还是最重要的，不可能和我孤注一掷，冒然行险。”韩笑然不住地点头，眼神里就有了无限的崇敬和向往。然而，江之枫并没有回头，也就无法读到她眼神中的各种含义。
　　招标会上气氛很紧张，价格已升到三千万，现在还在喊价的果然只有风云集团代表和省城那家公司的代表。江之枫和韩笑然走进来，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就坐到风云集团代表旁边。省城公司代表正要喊价，手机就响了，铃声很刺耳，引得众人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他接过电话后，一脸僵硬，就扭头看着江之枫他们。江之枫微笑着，那个代表起身说：“对不起，公司里有事，这个竞购计划取消了。”最终，风云集团以三千万元竞标成功。
　　康宁县白酒厂一直是县里纳税大户，曾经红火一时，近些年就不好不坏地维持着，相对于其他企业，还是不错的，之所以没有做大做强，根子还在于一些体制上的问题，加之管理者自身上的一些不足。江之枫回到康宁之前，就决定要拿下这个企业。他对这个企业更为青睐的是，厂区占地面积极大，同时附属的经贸公司地处康宁县城中心，占地也很大。
　　他和韩笑然下午时就到了企业，正遇到原法人代表洪得志，指挥工人封闭厂房。江之枫微笑着走过去，握住洪得志的手，说：“洪厂长，得罪了。”洪得志一脸茫然，冷冷地说：“江总，愿赌服输，不要讲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江之枫说：“洪厂长，这个企业可以说凝聚了你多年的心血，能有今天，洪厂长居功至伟。”洪得志依然冷冷说：“江总，我是个直肠子人，也听不懂客套话。”江之枫说：“不知道今后洪厂长打算做点什么？”洪得志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这个不用江总操心。”江之枫说：“我倒有一个提议，如果洪厂长能留下来主管生产，我愿意出让百分之十的股份。”洪得志就是一怔，沉吟半响，说：“这事，我还得琢磨琢磨。”江之枫笑笑说：“我等着你的答复。”和洪得志再次握过手告别后，江之枫和韩笑然走出了厂子。韩笑然问：“江叔叔，你想留下这个厂长？”江之枫说：“不错，一方面我缺人，另一方面，这个人抓生产还是很在行的，只是不会抓全局，不善于经营，缺少点智慧和谋略，而他所缺少的正是做企业绝不可以缺少的。”韩笑然问：“那么这个企业谁管呢？”江之枫苦笑着说：“蜀中无大将，只有我孤家寡人全权负责了。”韩笑然问：“那南方的企业怎么办？”江之枫说：“南方企业已经步入正轨，运行很稳健，主事的人也都很可靠，很能干，不需要太多心。我能集中一段时间来管理这个企业和北方的各种事情。”韩笑然问：“为什么不把南方企业的人调过来？”江之枫说：“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家乡，心就不会毫无保留地用在这里。况且我也不能让人家背井离乡、撇妻别子来这里打理生意。我必须在这里培养一些人才，毕竟我不能总在这里。”他的目光很辽远、很苍茫。
　　秦时月接到江之枫的电话，马上赶到康宁县城。两个人在下午三点钟时，到了县委大院。秦时月下车后，说：“要见黄书记，你可以找县委办的人领着去嘛。”江之枫笑笑说：“可是他们并不是我的同学。”秦时月说：“我来可是有条件的，县里正大规模开展招商引资，各乡镇都有任务，你这次收购白酒厂，就算我们乡引来的。”江之枫用略带嘲弄的眼神看看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你们乡那点事？你如果永远是这个样子，肯定会成为一个好领导干部，却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秦时月说：“你别再用你念书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了，我知道你眼睛很迷人，不过，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同志。你再看，我削你。”江之枫叹息一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注定要为事业丧失很多东西。”说话间就进了县委办公楼，秦时月熟门熟路，不久就到了县委黄书记办公室门外，江之枫看着秦时月轻轻把拳击在门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然后就把手放在门拉手上，推门进去了。
　　秦时月是黄书记的老秘书，黄书记第一天到康宁县任职，秦时月就跟着跑，已经在方方面面形成了默契。秦时月敲黄书记门只是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声，黄书记就知道是秦秘书了。如果门没锁上，秦时月就敲过门后，推门进去。现在这种老习惯，秦时月还保持着。
　　黄书记正在阅文件，抬头看看秦时月，脸上就很慈祥的样子，说：“给我倒杯水。”秦时月马上拎暖壶过去，把杯中剩水倒掉，换上热水，捧到黄书记的左手边。黄书记就不经意地说：“你这一走，我最大的损失，不是文字上缺了文采，而是水的温度保证不了。”秦时月马上说：“这怨我，这事，我也忽视了，没跟小常说过。”黄书记淡淡地说：“有些事不是别人告诉的，是自己悟出来的。”转念就问，“你怎么来了？”秦时月说：“县里不是搞招商引资嘛，我招来一个大客商，而且已经投资了。我把这个客商带来了。”黄书记问：“哪一个？”秦时月说：“老领导可别批评我捡便宜，就是买白酒厂的风云集团老总江之枫。”黄书记就莞尔一笑，说：“这个便宜，你是拣着了。”
　　黄书记让秦时月把江之枫请进办公室，自己也离开办公桌。握过手后，黄书记说：“江总很有办法呵。白酒厂竞标虽然竞争对手不多，但实力非常强，江总能够拔得头筹、竞标成功，确实是实力与智慧结合与伴生的结果。”江之枫心念一动，说：“省城那家公司实力的确强大，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与白酒行业仿佛关联度不大，酒厂让他们搞，如果维持现状，还是办得到的；如果要发展壮大，真正成为康宁的头把交椅，并跻身市场前列，好像难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得到了。”黄书记笑笑说：“江总有什么打算，你说说，咱们听听。”江之枫说：“对酒厂这块，第一件事塑品牌，风云的品牌在饮食行业目前还说得过去；第二件事是提品位，在稳定低端产品和本地市场的前提上，着力向高端产品和外埠市场迈进；第三件事是壮规模，现在白酒厂的规模在市场竞争中明显处于劣势，如果维持现状，也就是三五年时间，三五年之后，莫说是做大做强，维持现状已经都不很现实；第四件事接链条，力争使产品更齐全，档次更分明。对于经贸公司这块，我们风云集团将要建设一座现代化商业大卖场。这一点主要基于康宁县交通枢纽地位和人流物流密集这一点考虑。”黄书记拍掌说：“好想法，经过我们这一交流，我确信酒厂由你们来搞，会比省城那家公司搞有希望。他们事实上并未形成什么长远的构想。你讲得很对，他们维持现状可以，发展壮大不易。”江之枫也笑了，说：“恕我冒昧，我觉得黄书记对省城那家公司应该非常了解。”黄书记看了秦时月一眼，说：“刚才我讲过，你这个便宜，是拣着了。酒厂竞购之前，我联系了省城那家公司的老总，他是我的老战友。刚才，在你们来之前，这个老战友把我狠狠数落了一顿，也介绍了竞购失败的情况。”江之枫说：“黄书记自始至终没有干预竞标的事，给了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我代表风云集团表示感谢。”
　　秦时月和江之枫晚上九点钟才回到宾馆，秦时月说：“今晚上，我可要享受一下住总统套房的待遇了。为你这个事，累得我真是精疲力尽。”江之枫说：“这家宾馆哪里有总统套房？你呀，谁的便宜都敢占，居然占到县委书记头上了。”秦时月大笑，说：“我是占点小便宜，你是处心积虑抢大便宜。与你相比，我真是小巫见大巫，秋萤与皓月争辉。”江之枫让服务员打开门，刚要进去，隔壁的韩笑然走出来，说：“江叔叔，你回来了。”江之枫点头，秦时月把眼睛搭过去，就盯住了，脸上也有了诧异之色，张口结舌起来：“这这苏……”韩笑然见江之枫有客人，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想江叔叔的朋友真是奇怪。
　　秦时月进房间后，捅了江之枫一下，怪模怪样地问：“谁呀，是不是……”江之枫淡然说：“是什么？别乱扯，她是苏雪诗的两姨妹妹，也就是燕北风云食品公司经理韩启明的女儿。”秦时月说：“怪不得长得这么像苏雪诗，我还以为你是找一个酷似她的女孩聊解相思之苦呢。”江之枫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与以前最大的差距，就是嘴里越来越缺少人话。”秦时月说：“你现在与以前最大的差距，就是越来越没有幽默感。”
　　江之枫坐在床上抽烟，秦时月却拿着江之枫的手提电脑不放，摆弄着询问：“这怎么鼓捣？”江之枫说：“你喜欢，明天我送给你。”秦时月说：“喜欢得要命，可是我不能要，我抽你几颗烟，喝你几杯酒，陪你同住宾馆，可以。但是你的东西，绝不能要。我虽然也要受着一些物质的诱惑，心也动得厉害，但是做人的原则不能变，底线不能超越。说实话，我要不是乡党委书记，别说你送给我这台电脑，就是不送，我也敢抱走。”
　　江之枫看着秦时月坚毅的眼神，心底涌动着一股暖意，说：“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但你更是一个好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