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盐罐生蛆(1)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9-04-12 19:46:40 字数:3296
“宝马”下了高速公路,直奔威县而去。胡生美滋滋地想着这个鳖决货子,人地两生里总还是老行当的,因他家的老人早就定格他是走遍天下吃屎的猪。一定要看看曾经的讨饭化子如今混得怎么样成色了?岂知化子的命运真是不好,正如他自己总结的一样:若问命运竟如何?晴天没有阴天多,空里下雨地上雪,艰难此生实蹉跎!
自从顾都屙屎倒尿丧白小芳化子二人,深更夜半在十字路口干见不得人的下流之事,安鼻子带眼的臭风刮得人们没理由不信了。两个孩子开始听到顾都添油加醋张扬母亲的不好的消息,妹妹气得要去找顾都打架,哥哥劝阻道:“谁还给畜生一个样儿的?”妹妹要把丑事儿告诉母亲,当哥的还说:“当心气着咱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没听见算了!学舌做不得的。”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秋后。棉花收完了,光秃秃的棉柴长在地里,描绘着冀北平原冬天的色彩,立等着腾地拔收。腾地就是犁地,让寒冬杀灭病虫害。兄妹拔棉柴手都磨破了,当娘的心痛不已,说女儿道:“娘怕你俩累坏身子,央你化伯来帮一天忙,地就弄完了。”
“娘阿娘,人们背后糟蹋成啥了?别叫破化子来恶心人了!”女儿一听化子的名就来了气,说,“花柴在地里长成树也不用他!”
“咋了?”娘说,“化子咋你了?这样恶心他?”
“咋我了?咋你了吧?”女儿摔着脸子,言之更露骨了,“人们沸沸扬扬,说你一个漂亮的女人家,见了讨饭化子出身的就迈不开步,一点脸也不要了!往下的话可更难听了!自重点吧娘!”
“你怎么这样学舌呢?脑子进水了?人家说娘杀人了你也信?死鬼头,嫌我死得慢是不!”小芳气呼呼地说,“我叫你贱嘴!”抄起棍子撵着女儿打。
人们谁也不劝一句,看她母女闹腾。女儿绕着地头柳树转毛毛圈儿,母亲尾追不放。突然小芳被砖头绊了一脚,狠狠跌了一大跟头,半天没起来。兄妹二人见状慌张起来,连声大呼:“娘,娘,没事吧?!”小芳躺在地,面色蜡白,双手捂着肚子,痛得嚎天大叫,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流。兄妹二人吓得魂飞天外。刘梅拿耳巴子扇自己的脸,抱着母亲大哭。刘峰飞风往诊所里喊化医生赶快救娘!
化子听了峰儿的学说,心里明白了十分,不由得阵阵叫苦——流产了!急急背着出诊箱往地里火急跑去!见小芳脸色蜡白,剧痛叫她曲乱着身子痛苦万分!化子心也如刀割一样难受。赶紧打了“654-2”解痉止痛针,又用葡萄糖水服了云南白药,和中成药“断血流”,才渐渐缓解了。过了不大一会儿小芳见化子表情悲伤,就挣扎着站起来。
化子扶着小芳说:“先稳当稳当再说吧!”小芳说:“你就别难过了!”女儿说:“娘,你说啥呢?您伤着了,难过的是我哥和我。化医生难受有自己的伤心事儿!”小芳慢慢站了起来,往地里走了不远,忽然顺着裤管掉出来一块血坨。化子大吃一惊,说:“芳妹,你肚里原来有血饼子?好了,这下可除根了!”嘴上笑着,心里流泪,明明知道这就是两人苦心经营的“劳动结晶”半途夭折的现像,能不哀伤吗?又想人家胡生和兰子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劳动结晶”上了名牌大学,自己提心吊胆做贼似的结晶”突然报废………这算啥事呢?难道是豆腐渣工程吗?运气呀!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塞牙,盐罐生里蛆”!为了不叫孩子看破,只能来个没笑装笑的样子。小芳说:“化子,我这没啥的,俗话:女人是个血布袋,不流不痛快!这连根就流出来了,以后身体健康了!”说罢眼圈就湿了。这只有化子心照不宣,两个孩子哪里懂得?刘梅说:“娘,还痛的?”当娘的摇摇头。女儿说:“娘,不痛您哭啥?“娘说:“哭你不懂事儿!”小梅后悔地说:“娘别气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小梅扶你娘回家去,”化子从出诊箱取出一包中药材说,“把血坨洗净,锅里焙焦了研面,用中药煮水冲服,你娘就给没流血一样地健康了。花柴由刘峰我们拉,你好好地伺候你娘好了。”小芳听了化子的话,说的真是不靠谱儿,感到恶心,自己的肉能狠着心吃吗?可看着流好多的血,也就无话可说。女儿搀着母亲回家去了。
这边化子来到地里,想想自己“竹篮打水”的命,气得不行,动了牛能耐,脱了外衣,穿着背心,弯着脊梁,胳膊绽着青筋,以最快的速度“呼呼”地拔着棉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隐约听见有人风凉说:“化医生挺有意思,也真的是: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刘峰听着话里有话,拽着气,“噌噌”冲了过去,一看是顾都,眼都红了,“呼”地火冒三丈,也不分老少了,没把门地死不中听地骂起来:“你娘来个死烂X,成天里嘴冒大粪!要熏破天是不?!”顾都捏着拳头怒冲冲道:“打瘪了龟孙儿,有捡金捡银的,还有捡骂的?我又没提你名,放你娘的啥臭屁!”三步两步杵到刘峰跟前,伸手要打耳巴子。刘峰遇事了也是很火爆的,胳膊一甩,顾都差一点儿摔倒。顾都仄歪几仄歪,大喊大叫:“小芳的杂种娃殴打老人了,大家评评理儿……”人们忙得了不得,谁也不理会。顾都不是好货,挨打不亏!化子见峰儿真要打顾都,连忙跑了过来,拽着刘峰说:“都忙得火连天的,给畜生较真,你病了!”刘峰只好罢手,跟着忙活了。顾都喊:“化子你给我站着,你骂谁是畜生?”化子回头说:“顾都大叔,我我,我是畜生,你别生气了!”顾都哈哈大笑道:“这还差不多,我看你早就不是人!”
太阳偏西了,化子脸儿憋个乌紫,浑身解数没个完儿,几亩地的棉柴拔了个净眼毛光,身上像蒸笼一般,捋着头上汗水,笑得好伤心,因自己知道芳妹此时在家里心中泪水流成了河!心说妹妹别再悲伤,多是我的命。记得小时候,爷爷跟自己算一次命,说是出家角儿,谶言说:此命生来竟如何?僧道门里衣禄多。离祖出家方为妙,手掐佛珠念弥陀!因之红尘未了,合当于小芳有此一节邪淫孽缘,不道不理,有伤人伦大雅,白白自寻苦吃了一回,吃几个月的粮食也造不出的那么多的精华,就这样付之东流,呜呼哀哉!忙过了必须去寺院给自己的苦心经营成果的丧失做超度!可超度牌位咋立呢?实话实说?有的时候实话还不能实说,说了就得坠无间地狱!
正当想入非非之时,峰儿地头掂来水壶,说:“伯伯喝水!看您出多少汗。”化子拿手当扇子扇着头上的热气,一口气喝了两三碗菊花茶,举起桑杈装棉柴。装满之后,自己捉着架子车的把,峰儿打个侧脚上到车上踩得棉柴落实。装一阵,踩一阵,装够载了,抖开纱绳,刹个结结实实的。然后,化子纤绳肩头一挎,拉车走。车轱辘吱吱哇哇在地上碾一对深深的辙印。刘峰持着桑叉,插进棉柴使劲儿推着走。
那边有人喊:“扭着腰了,不能动了,化子快给整整吧!”化子听见是老会首,就停了车,急忙走了过去。老会首坐在地上不能动弹,化子把他扶了起来,捋捋后背,轻轻捶了几捶,握着会首的手腕,很是旋转几遭,然后扭扭胳臂,在腿弯处踢了一脚,会首就“腾腾”地排几个大气,腰痛就不药而愈了。这方儿简单效捷,说给不少的人们,谁有这病捋捋就好,方便极了。化子又帮会首拔了一会儿棉柴,拉上架子车,一路往小芳家去了。
到家卸车,饭提前好了。饭罢,还是拉棉柴。小芳喝罢“血饼”粉后,精神气色面容很快好转许多,也要下地干活,化子不让。小芳说:“梅妮,娘不咋了,你上地帮伯伯拉车吧。”
化子叫兄妹俩坐上车,自己学牛,“牻牻”地叫了几声,逗得兄妹哈哈大笑。化子拉着车飞风地跑起来。两个孩子乐得弯着腰儿,说道:“慢点伯伯!”颠得身子乱晃荡。梅妮想到了母亲孤独一身和化子之间的爱情,真的不容易,不由升起同情之感,眼里流着泪说:“伯伯惜点力吧,颠得叫我心里难受!”化子放慢脚步,兄妹跳下车。刘峰说:“伯伯,我拉车,您坐车!”化子不让,兄妹跟在后面走。
地里都是人,忙忙碌碌,拔棉柴,拉棉柴,来来往往。叮叮当当响的是驴拉车,喤喤朗朗铃声是牛拉车。驴吭牛哞,“啪啪”的鞭响交织着农村田野繁忙之歌。也有的是肩担的,还有抬的。更有趣儿的小孩搞笑,用长绳捆着棉柴,挎在身上,拉着比跑,弄得尘土飞扬,黄云蔽日。顾老大担两大捆棉柴,呲牙咧嘴往家走。他的肩头磨破了,坐在田埂休息,掏出烟袋吸烟,吸一口,吐一口,咳几声喘一阵,样子令人心酸。化子说:“老大,别吸了,吸烟有害健康!怎么担起来了?顾都呢?”老大烟袋往鞋底“叭叭叭”地磕一阵,站起身说:“那鳖子,别提他!坏得没法比喻了!就几分地,担担就完了。”化子见了顾老大满脸沟渠的汗水,流淌着岁暮辛酸,想着人老了太作难啊!就又给顾老大说了几句话儿。欲知何言,往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