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秦琼当铺卖废铜 五柳庄上货骏马

　却说店小二见秦琼出门就是一天，却不见还钱，对老婆道：“这个姓秦的差官没钱，怎么这几天出去也不见饿死，分明是有钱不想还。没钱还账，却有钱吃酒，还奇了怪了。”
贤人道：“也许他碰见了朋友，混几天饭也是有可能的。”
店小二道：“鬼才相信，我找人问他要账。”贤人劝之不听，也无可奈何。

英雄落难受困穷，骏马不遇空嘶鸣。
处处要受腌臜气，万般无奈看秦琼。

却说秦琼在外面回来，进了客厅大堂，却碰见两个年轻人，拱手道：“客官请了。”
秦琼赶紧回礼道：“请问有何事？”
一个年轻人道：“客官坐了再说，有事请教。”
秦琼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遂坐了下来，店小二很殷勤，赶紧给倒上水来。
一个年轻人道：“这店小二在潞州镇上开店多年，倒也忠厚，从来不会欺负人，却不知道他那里怎么得罪了客官，还请客官明言，我们兄弟前来给客官赔罪，请客官看在我们兄弟的脸上，不要怪罪于他。”
秦琼道：“这却说哪里话来？店小二也并没有得罪我，我岂能怪罪于他？”
年轻人道：“都说你心里犯病怪他，欠下不少店钱不还。既然没有这事，老兄何不爽爽快快把店钱清了，也别让小人猜忌。如果老兄忌恨店小二，索性打他一顿出气也是非常容易的，对吧？欠钱不还，却也不是大丈夫所为，客官老兄以为如何？”
秦琼一听，头都大了，知道碰见会说话的行家了，是店小二请来逼账的，只得实话实说：“在下目前行囊空虚，等人不着，我也不等了。我愿意自己想办法还钱就是，我有一对金装锏，明天拿去当铺当回钱来，马上还清店钱也好还乡。”
年轻人对店小二道：“小二哥，人家秦大爷宽宏大量，并不怪你，明天就给你还钱，你好好伺候，不可怠慢。”他们说完，也不通姓名，拱手而去。这才是：

杀人不用刀，语言也不多。
逼账有办法，随便很洒落。

却说第二天，秦琼背着他的金装锏去当铺当钱，放在柜台上，就听“咣当”一声，这可是一对重家伙，一百三十余斤，说是金装锏，其实是黄铜做的，就在外面溜了金，天长日久，早没有金气了，掌柜的一见，就生了一肚子气，只怕秦琼的兵器会砸坏自己的柜台，首先讨厌秦琼。
秦琼道：“金装锏当银子用。”
掌柜的道：“你穷疯了，什么金装锏，只能当废铜卖，说是兵器，又有谁谁能拿得动，抡得起？”
秦琼已经走途无路了，只得道：“那就当黄铜卖吧。”
掌柜的让人过秤，刨去杂物，只算一百二十斤废铜，也只值四五两银子，秦琼仍然是还不了账，回不了乡，叹息一声，只得再把兵器背了回来。
店小二见秦琼回来，就知道还是没钱，满脸的不高兴，秦琼也没脸皮，回到柴房，唉声叹气。

双锏打成唐世界，如今宝贝无人买。
英雄落难狼狈相，柴房伤感叹声哀。

店小二就跟逼命鬼一样，随后就跟进来了，问道：“秦大爷，你就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秦琼道：“我是公门中人，除了兵器马匹，身上怎么可能带有别的金银宝贝？明天我出去把马卖了给你还清店钱就是，不要再烦我了，滚远点。”秦琼气的要发疯了。
店小二却死皮赖脸道：“不打扰秦爷休息了，我走了。”
却说到了五更天，秦琼就起来，牵着自己的黄骠马往外就走，他要赶早市去卖马，赶紧还了店钱，回乡去，这里的腌臜气，实在是受不了了。
牵出马走在大街上，却发现马也饿坏了，店小二不给好好喂，贤人也是偷偷地给扔几把长草，人都没得吃，何况是一匹马，秦琼又伤感不止。
一匹千里马给弄得马瘦毛长，不像样子了，这匹马很灵气，知道出门没好事，也是两眼流泪，不愿往前走，秦琼使劲的拖着它往前走，不知不觉到了集市之上，忽听人喊：“快点躲开，穷汉子牵着个病马来了，不要碰到了自寻倒霉，给他赖住了可不得了。”
秦琼卖马卖到日中，也没有人来问一声，对马叹息道：“马呀马呀，我的好马，当初你跟我追捕强盗，何等威风，如今我贫困潦倒，你也垂头丧气，怎么这么倒霉呀？”

这真是：
人穷志短言语低，马瘦毛长少朝气。
龙卧滩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却说有一个卖柴的老樵夫担着一担柴进城来卖，那柴是刚砍的，上面还有青叶，经过秦琼身边过，黄骠马肚子正饿，一见青叶，哇！送吃的来了，当时就把头伸过去吃青叶，把个卖柴的樵夫都给掀到了，把个秦琼给吓得不轻，赶紧去扶卖柴人，赶紧陪话，那个人倒也身体健康，自己爬了起来，道：“没事没事，想来你的马饿狠了，就让它吃吧！？”秦琼心里很感激，也是酸酸的。
那人看看秦琼的马，道：“好马，好马，可惜喂坏了，瘦了，膘跌了，毛长了，不过好好喂，还能喂好，僵口还好。”
秦琼正在烦恼，听老者一赞扬，反倒欢喜起来，道：“老人家，我想卖掉这匹马，你既然识马，能不能给我看一个好买家，我卖了马，一定送你三两银子做酬谢。决不食言。”
老人道：“好马，不过你在这里是卖不出去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卖掉这匹马，不过，酬谢不可少。”
秦琼答应，当下老人也不卖柴了，把柴寄在一家店门外，带着秦琼和马出城去了。
老人引路，秦琼拉马随后，出城向西走了约摸十多里地，眼前出现一所大庄园，这是五柳庄，很有名的，但见：

古木阴森小溪流，华丽庄园起高楼。
鸟语花香风光美，名门望族乐悠悠。

老人让秦琼在树下等候，自己进庄园去了。
秦琼看着马，眼睛流泪，马看着秦琼，哀声嘶鸣，秦琼心酸，长吁短叹不已。

空有冲天志，一腔热血才。
困龙落潞州，卖马实悲哀。

却说潞州有一个英雄豪杰，人称赤发灵官单雄信，就在潞州城外十几里的这个庄园住。这个人可了不得，义薄云天，武艺超群，却是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坐地分赃，是个非同小可的隋末英雄豪杰，强盗老大。
老者进来拜见单员外，道：“今日老汉进城，看见一个穷汉子卖马，是黄骠马，的确是一匹好马良驹，虽说膘落，僵口却硬，绝不含糊。员外如果感兴趣，可以出门去看，我已经连人带马都给员外爷带来了。”
单雄信爱的就是英雄豪杰和骏马，当时就走出了大院，去看这匹马。
秦琼老远看见单雄信，但见：

身高一丈呈英雄，貌若灵官好威风。
身着富贵精神在，皂靴踏地通通通。

秦琼自感惭愧，不是模样，遂把身子藏在树后，檫了脸上的泪水，看单雄信如何作为。
单雄信过来看马，却不问人，走到马的前面，看一看，真的是马瘦毛长，不成样子，但是他是行家，当下用左手在黄骠马的腰上按了一下，要知道，单雄信的力量很大，力量也狠，谁知道马纹丝不动，就知道此马绝对不凡，再看此马：身长一丈，高有八尺，遍体黄毛。金丝细卷，却无半根杂毛，真是一匹好马良驹。正是：

奔腾万里荡尘埃，人间稀少神骏才。
奋起嘶鸣展雄姿，金龙飞下九天来。

真的是匹好马。单雄信看完了马，问道：“客人，这是你要卖的马吗？”
单雄信以为他是贩卖牲口的汉子，也不客气。
秦琼道：“小可不是贩卖马匹的，这是自己的脚力，穷途末路货于宝庄。”
单雄信道：“我也不管你是贩卖的，自骑的，只说想要多少钱就行了。”
秦琼道：“人贱物卑鄙，不敢开口讨价。员外给五十两，够我盘缠路费也就行了。”
单雄信道：“这匹马讨五十两真的不算多，只说这马跌膘重了，再要养起来不容易，要花大本钱的，若不吃细料，这马也就成废物了。这样吧，我看你可怜，给你三十两银子，只当送兄路费。卖不卖随兄。”说完就回庄园去了，也不是很殷勤想买这匹马。
如果打脱了这个主顾，再到那里寻钱去，秦琼只得跟了进来，道：“员外愿出多少就多少吧，我不争究。”
秦琼跟了进来，进了大厅，单雄信让人拿出三十两银子，却不给他，问秦琼道：“兄台是哪里人？”
秦琼道：“我是山东历城的差官，因公来潞州的。”
单雄信一听，把银子袖了起来，问道：“你既然是山东历城的差官，我问一个人你可认识？”
秦琼道：“员外请问。”
单雄信道：“刘刺史手下有一个缉盗的都头人称赛专诸秦琼秦叔宝的你可认识？”
秦琼尴尬，只好撒谎道：“员外爷，秦琼大哥是小人衙门里的朋友。”
单雄信道：“原来是这样，请兄台回去以后替我问个安，就说我单雄信很敬仰他，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上门拜望。”
秦琼道：“员外爷，我一定把此话带给秦琼就是。”
却说这单雄信倒也大方，当下让下人取来几匹璐绸送给秦琼，另外取了三两银子作为带话的酬谢，把那三十两银子的马价银子也给了秦琼，欲留秦琼吃饭，秦琼却怕时间久了言语有失，当时就要告辞，单雄信友道已尽，随后送了出来。
秦琼却也说话算数，给了那个带路的老者三两银子，老者很开心地走了，秦琼随后再回潞州，总算了了事情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秦琼潞州曾卖马，落魄英雄受腌臜。
明朝神州任纵横，威风凛凛就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