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凄凄易安 蠢蠢狼王
作品名称:苦丁香的爱恨情仇 作者:金华烟雨 发布时间:2019-04-02 19:37:00 字数:3949
公主不小心,一盆水泼在了葛尔丹身上,间接让小世子受了些许凉气,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盛宠之下的阿海哪里容得了这些,所以在她的大汗面前故意耍了点小心眼,去找公主的晦气。葛尔丹也确实很宠她,尤其看见自己心尖上的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讨喜的“大妃娘娘”烫起了血泡,而偏偏这个女人还不领情,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关了公主禁闭。
蓝齐儿在这冰天雪地的准葛尔草原,本来就举目无亲,孤单落寞,此时屋出不得,武练不得,就更加郁郁寡欢了。好在玉儿、箫儿、蝶儿、丽儿、洁儿和戈儿也不用去别处,日日陪在她身边说笑解闷。有了价值千金的“凝肌玉露”给箫儿疗伤,不仅她脸上的那几个指痕也杳无踪迹,小脸蛋还柔嫩细腻了好些。箫儿也是个有恩必报的好姑娘,服侍主子更加尽心尽力。不过今日回来,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那起子势利小人,真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人还没进屋,就跟公主派去迎她的丽儿唠叨着。
“怎么啦?谁惹箫儿姐姐生这么大的气?”
“还不是账房里的管事姑姑,这会看见我们公主关了禁闭,立刻狗眼看人低,便是上等的无烟碳不给倒也不甚要紧,咱们公主只要吃一碗蛋花汤,她就推三阻四,什么这大雪天的,鸡都冻死了,哪来的蛋?什么咱们公主太娇贵,这个不吃那个不用,好大一副说辞……”
“嘘,姐姐你悄声罢,咱们公主这几日本来就心情不好,这话可千万别给她听见了,咱们不能为她分忧,便少给她添些乱吧。”丽儿赶紧出言阻止。两个人说着话也就进了门口。此时,玉儿磨墨,公主正在作画。书房里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只见远处近处天上地下皆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几丛萧瑟的野草和寂寞的孤山,几乎看不见什么生机。这样的画说起来简单,但画起来难度却特别高,既要体现出天地之间的区别,还要有层次感,把远处的山近处的篱笆的比例拿捏妥当。画的落款题的一首近代争相传颂的词《蝶恋花》:
月去疏帘才几尺,乌鹊惊飞,一片伤心白。万里故人关塞隔,南楼谁弄梅花笛?蟋蟀灯前欺病客,清影徘回,欲睡何由得?墙角篱笆(原文是芭蕉)风瑟瑟,生憎遮掩窗儿黑。
“主子,您就开解些吧,如今虽是不许咱们出去,可是这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便是出得门去,又有何乐?您这伤寒也才刚刚好些,非要硬撑着去练功,依奴婢看来,咱们主仆竟在这毡房里说说笑笑,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好的,没的一天天把心也上了锁头。”
“你这丫头,本宫好好的,咳咳,你从哪里看出本宫就把心锁住了?”公主淡然一笑,这几日身体欠佳,不思饮食,倒轻减了不少。
“主子您嘴上不说,可是那些心情都在这字画上了,单看这幅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清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便是奴婢不懂诗词,看着也还伤感呢。还有这幅《梅雪图》,明明是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可您却偏偏又题什么:“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您的所有心事,都在画里了,这还用说吗?”
“本宫不过画几幅画,写几个字而已,哪有那么多心思,偏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再不许乱嚼舌头,看本宫不罚你。”
公主怎么能不难呢?人在异域他乡,举目无亲,只有她们主仆几个孤单单的倍受欺凌,她既不屑和那些女人争宠,有生之年家又回不得。这弱弱娇躯,却偏偏身系家国天下,实在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啊。心事都被看穿,蓝齐儿强扯出一丝笑容,嗔怪道。
“禀公主。”箫儿把盖得严严实实的食盒揭开来,“大厨房里说这几日天寒地冻,鸡耐不得寒,都冻死了,也没得鸡蛋……不过这羊汤却蛮香的,您趁热喝了吧。”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又在外面生事了?你脸上的伤可都好了吧?”公主一叠声地问,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箫儿吭吭哧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才吐了两个字,便被蓝齐儿给打断了:“算了,你不用说本宫也晓得,你那张小脸上什么时候藏得住事?既知世态炎凉,又何必定要去和她们斗?现下都快清明了,便是没有碳,你我主仆还能冻死不成?这才多大点挫折,你就忍不了啦?日后比这个难千倍万倍的,咱们又怎么受?还不快揉揉胸口,把那一腔子怨气全都顺出去呢。”
“可是公主,她们也忒欺人太甚,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箫儿嘟着小嘴,泪眼汪汪地申饬道。
“咽不下也得咽,且莫说天高皇帝远,便是皇……阿玛就在身边,你还指望他能事事都为咱们做主?再不济还有个‘江山社稷为重’呢!”说到这里,公主也长叹了一声。指望万岁爷照拂,干脆还是省了这样的心思吧,慢说自己不是人家亲生的,便是亲生的又能怎样?还不是一句以大局为重,便把最心爱的女儿也舍了?
其实假公主这次真的是冤枉康熙爷了,虽然当初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下嫁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可是没有人了解他内心那种刀割般的痛苦。后来虽然是李七儿待嫁,可是康熙爷,那也是他咽不下的耻辱。他甚至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那个“冒名顶替”的义女的安危,但是刚刚平定完“三藩之乱”,南有水患,北有旱灾,百姓今年颗粒无收,这个年,饥民无数,都靠政府搭建粥棚艰难度日。刚刚捱过新年,西面又传来痘疹疫情,实在是祸不单行啊。朝廷上,各处奏折堆积如山,把个康熙爷直忙得是焦头烂额。
因为姚启圣实施“迁界禁海”方案取得了初步成功,固守台湾岛的郑经有点坐不住了,他向大清朝廷发来降表,说要议和。康熙爷决定派纳兰明珠去代表朝廷接受议和。不想狡猾的郑经是诈降,朝廷肱骨大臣纳兰明珠险些葬身大海。还好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用“离间计”为朝廷收了施琅这员大将,将功折罪,康熙爷倒也没有为难他,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却着实让人举棋不定。
姚启圣一从衙门回来,便手捻胡须在书房来回踱步,女儿若兰(蓝齐儿公主)禁不住学着义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道:“唉,怎么办?怎么办呢?这明明是一桩喜事,可惜呀可惜……唉。”
姚启圣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时候仍然没有走出内心的世界,若兰实在忍不住笑道:“不知何事让义父如此犯难,说出来女儿也好为您分忧。”
“难说……难以启齿啊……”姚启圣仍然觉得说不出口。
“啊?什么事?”有了当年前车之鉴,若兰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义父吐露这几个字,便把她如花似玉的一张小脸吓得面如死灰,再也笑不出来了。
老半天,姚启圣才注意到义女的变化,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调皮得很,实在给他的迟暮之年带来不少乐趣,是以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此刻一见她慌神,便赶紧解释道:“傻丫头不要乱想,此事与你无关。”
“那您说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
“您这样吞吞吐吐,定是与女儿有关,难不成那匹豺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七儿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吧?都怪我,都怪我当时只想着自己逃出苦海,思虑不周,把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给疏忽了……”
“哎呀,好了好了,女儿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干脆义父就直说好了,此事确实与你无关,是那施琅,他原是我的徒儿,关于他的一切,多数都是我跟纳兰明珠透露的……这次害得他一家数十口丢了性命,我也有份儿……如今他归顺了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
“哦,原来义父忧心的是这事啊,”若兰长出了一口气,嘟起小嘴上来就要揪姚启圣的胡须,“那您不说明白了,吓死女儿了。这还不好办,女儿这就把李光地找来,他虽然不是智多星,但退一万步来说,给皇阿……给万岁爷上一道折子也还不费什么力气的。”
“你呀,张口李光地、闭口李光地,好像这普天之下,就他一个无所不能了。”姚启圣用一个手指轻轻戳着义女的额头羞她道:“说,是不是几天不见,又想他了?”
给义父说破心事,若兰不觉小脸绯红,不胜娇羞:“哎呀,义父——讨厌啦,女儿一心为您分忧,您还取笑人家。”
“好好好,义父不说便是,不说便是,你去帮义父把李大人请来吧。”姚启圣笑眯眯的一副我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模样。
“哼!讨厌——”若兰瞪着凤眼,鼓着腮帮羞怯地走了,忽又踅回来,“义父,您可托人打听了?七儿……公主还好吗?那个混人没有为难她吧,她有没有危险?”
“前两日咱们的人飞鸽传书,信上说你心心念念的蓝齐儿在那混得还可,似乎那个大汗对她还有些忌惮,也没怎么为难她,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有一个消息,听说现下刚刚冰消雪融,那个葛尔丹又在厉兵秣马,准备操练了,看来又准备侵略了。”
不得不说姚启圣的情报相当准确,诚如那封书信所言,冰雪刚刚一开化,葛尔丹就马上开始整顿兵马,加紧操练,预备侵略了。慕楚将一切准备停当,来到葛尔丹所在的毡房里报告:“启禀大汗,一切准备停当,即日便可启程了。”
“好,通知各部,明日备战,后日启程西征!”
“大汗……”
“你还有事吗?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的?”葛尔丹察颜观色,发现慕楚今日神情有些蹊跷。
慕楚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道:“大妃娘娘还在禁足,这次西征就不带她罢?”
“带,缘何不带?”慕楚不提,他倒是把这个小女人给忘了。自己这些天心烦意乱,哪有闲心想到她?可是为什么会心烦意乱呢?他也不知具体是哪里不对,总之就是看谁都不顺眼?算了,还是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她想置身事外,眼不见心不烦,门都没有!不让她看看自己引以为傲的母国怎么被本汗消灭的,那怎么行?葛尔丹这样安慰自己。
可能是快一个月没见到阳光的缘故,刚一出毡房门口,蓝齐儿感到一阵刺眼,本能地闭上眼睛,老半天才睁开。刚刚那个像葛尔丹一样冰冷的慕齐来传话,说大汗又要出征了,叫她收拾收拾行囊,准备启程。这个该死的畜牲,真是一刻都不放过折磨她啊。
公主拉下小脸,平静的脸上像沉着一潭死水似的,见了葛尔丹的面,也不吭一声。葛尔丹乍一见到这个小女人,不知为何竟有些欣喜。只见她肃静剐白的小脸更显清瘦,近一月未见,身子似乎又单薄了不少。看着眼前这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又见她面沉如水,不由恼道:“本汗赦免了你的禁足,你还不如意?”
“赦免禁足,说得好听,你若真是一片好心,便不会带本宫出征了。”公主冷笑道。
“慕楚,传我军令,明日离图罕城三十里扎寨,备练功房,公主歇息一个月,该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