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回合：骑马射百步之外的活动靶子。
　　这一次的活动靶子是由寨丁扛在肩上的，在百步开外随意快速跑动。其实，本来的活动靶子是画在山羊的身上的，原来计划是射那些跑动的山羊身上的红点的。但是，针对司马浩云刚才那种力透箭靶的手段，就改了。如果司马浩云仍是用刚才那种方法，那么，必然会误伤那些扛着靶子的寨丁，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众怒的。想出这个法子的人，果然心狠手辣。
　　这个回合是两人同时进行，在一支香的时间内，射中靶子最多的为胜，但若有伤及寨丁，则为输。看起来很简单。
　　郎尼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司马浩云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阎肃忍不住出列，说道：“大将军，郎寨主，末将有话要说。”郎子昆瞪着她。
　　司马浩云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
　　郎尼说道：“阎将军，请说。”
　　“大将军，郎寨主，末将想请求改一下这个回合的一些规定。”
　　司马浩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看郎尼。
　　“阎将军，你想改什么？”郎尼沉声道。
　　“此次比试，纯为切磋，无论是永州还是青峰寨，都不想对任何人造成误伤。但是，刀剑飞箭毕竟无眼，如若木靶只能由青峰寨的兄弟扛着，末将想请求把比试用的利箭的锋镞去掉，包上白灰泥，若是靶子上有白灰泥的痕迹，则为中靶，若寨丁身上有白灰泥的痕迹，即为误伤寨丁。这样，可以避免真的误伤寨丁。”
　　司马浩云欣然一笑。
　　郎尼静静地看着阎肃：“阎将军宅心仁厚，视青峰寨人为兄弟，老夫甚为感动。”
　　阎肃立刻朗声说道：“青峰寨兄弟和末将同为楚国人，自然都是自家兄弟。”
　　司马浩云双眼一闪，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想：果然是我家的小肃！
　　郎尼心中一震，定定地看着阎肃，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什么，但她的目光坚定，表情认真，再无其他微妙变化了。
　　司马浩云说道：“阎将军说得甚是有理，青平将军，不如按阎将军的意见改了吧？”
　　郎尼点点头：“大将军说的极是。”
　　一旁有人说道：“大寨主，这样一来，箭就无法插在箭靶上，就分不出是谁的箭射中靶心了。”大家一看，是玉斗峰分寨主乐冬，郎尼的妹夫,郎子昆的姑父。
　　阎肃心中有点冒火，不过仍是很认真地问：“请问乐寨主，原来是以什么方法来区分所射中的箭靶的？”
　　乐冬傲慢地说道：“只要把箭镞的颜色分为不同的两种颜色，自然就知道中靶的是哪位所射的了。”他心中还有一句：射伤了寨丁的箭也一样，不过，至于是不是比试的两人所射的，那就不一定了。
　　阎肃淡淡道：“原来如此，那么，去掉箭镞的箭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只要分别包上红泥和白泥，或者其他贵寨认可的有颜色的灰泥，只要能区分就可以了。另外，末将以为，为了更精确计算，不如以靶数为准，如果所设定之靶数为十个，那么，大将军和少寨主就只能各带十支去掉箭镞的箭进行比试，也就是说，箭的总数与靶的总数一致。”
　　有几个人闻言之后都不禁脸色微变，但却是各怀心事。
　　郎尼心想：难道有人敢暗中捣乱，故意“加入”比试？这样一来，谁要暗中搞鬼就有难度了。他不禁暗暗看了一眼安排这次比试的乐冬。
　　乐冬心中暗暗吃惊：好家伙，难道我的想法被这个小白脸看穿了？不可能吧？乐冬本来是打算暗中安排亲兵在旁，使用司马浩云一样的箭，找机会对扛着靶子的寨丁下狠手的，到时司马浩云就无法推脱了，即使他能记得自己一共射了几箭，场上的箭多于其数，但他却没有证据，只能认输，心中一定很愤怒，认为青峰寨在暗算他，而且，还能挑起青峰寨之人对他的愤恨，一箭双雕。想得好好的计策，却没想到被阎肃一言道破了。
　　司马浩云心想：对啊，确实有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我的小肃真是太聪明了！这个阴谋一定是隐藏在青峰寨的罗生门奸细所主使的，只不过，不知道郎尼这个老家伙是否知道这件事？他微微转头，盯了肖剑一眼。肖剑立刻领悟，趁人没有注意，找了个机会，悄悄退了出去。
　　郎子昆却没有听出其中奥妙，立刻说道：“就这样办吧，不会伤到自家兄弟，这样，比试起来就能更尽力了。”他的心中甚至有点感激这个小白脸，因为他的内心也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他并无十足把握绝对不会伤到扛着靶子的寨丁。
　　于是，这个回合的比试规则就按阎肃的提议改了。
　　这个回合因为是两人同时进行的，所以，司马浩云就骑回自己的白龙驹了。郎子昆骑在自己的“栗子豹”上仍有点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的爱马居然是乖乖地听从对方的调动的。
　　于是，精选了十名机敏灵活的寨丁负责扛着木靶子，在校场正中的大圆圈里随意地快速跑动着。因为已得到号令，说，如果自己扛的靶子没有被射中，大寨主有赏；而如果发现有偷懒的，罚。于是，寨丁们都奋力狂奔。这也是阎肃的主意，这样就有助于避免那些寨丁暗中使坏了，当然，她的解释是这样说的：“为了让比试更有看头，而且也能激起大家的参与感，让青峰寨的兄弟们也能从中感受到弓箭训练的重要性，不如，对于那些积极跑动增加射击难度的兄弟们要有赏赐激励，对于那些草草应付的人则要给与一定的处罚。另外，如果把靶子放在正中，而射靶之人在外围跑动，那么，扛靶子的人就要注意避开最少两个方向的箭了，那样就更能调动兄弟们的积极性了，而且，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几个可造之材呢。”郎尼也甚为认可，便一一照办了。而这个活动，后来竟也成了青峰寨中选拔精英的其中一项比赛。
　　每人十支去掉箭镞的箭，很快就射完了。
　　当寨丁扛着靶子过来报告结果时，大家又都不知所措了。那十块木靶上，竟都是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曾被任何箭射中的痕迹，连一点小红灰或小白灰的痕迹也没有。众人明明看到那些箭是飞了出去的。郎子昆不明所以，司马浩云也只是笑笑，却不言语。阎肃心中一动，建议把那些箭收回来看看。
　　当那二十支去掉箭镞的箭取过来后，一一排放在地上供众人检查。众人一看都明白了，又一次无言以对。只见包了红泥的箭（郎子昆所用）或者箭身断裂了，或者箭头歪斜，显然是被外力所击而致，并且无一例外，箭杆上有一点白泥。而包了白泥的箭（司马浩云所用）倒是保持基本整齐，只不过其箭头上包的白泥却所剩无几了，似乎是受了撞击而散开了。
　　阎肃抿嘴一笑，悠然道：“这个回合，双方都没有中靶，按照规则，平局。”她的那双水灵灵的含情目瞟了司马浩云一眼，心道：你这个坏家伙！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理这个回合了。司马浩云只觉心中一荡，竟有种无法言喻的冲动和兴奋。
　　郎子昆心情复杂地瞪着地上的箭。这个回合，司马浩云用的全是巧劲，而且恰到好处地抓住了所有机会，把郎子昆的出手全部封住了！他赢得如此干净利落，又不露痕迹。他既让输者心服口服，却又巧妙地保存了输者的脸面。
　　郎尼默默地看了看宝贝儿子一眼，心中叹息一声，知道今天这两个回合已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了。司马浩云和郎子昆的年龄相仿，而实力却高了不是一点半点，果然不愧是堂堂永州兵马大将军啊。
　　郎尼大笑着，向司马浩云拱手道：“大将军身手不凡，犬子心服口服了，子昆，还不过来向大将军谢罪？”
　　郎子昆刚想过来向司马浩云行礼，乐冬却说道：“大寨主，还有第三个回合没有比，怎么就认输了？再说，前面两局都是平局，何来认输之说？”
　　郎尼脸色一变，冷冷地瞪着乐冬，乐冬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小人以为，如若不把第三回合比完，大将军怕是会误会青峰寨上无人，而且做事有始无终，不足以为友吧？”
　　郎子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握拳，青筋鼓起。
　　阎肃大吃一惊，这个乐冬，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大哥，你要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司马浩云静静地看着乐冬，忽然笑道：“青峰寨上果然是能人众多。乐寨主果然是明白事理之人。没错，前两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有一个结果的。现在时候尚早，那就请一并把第三回合做了吧，之后，兄弟们就可以安心喝一杯了。青平将军，你认为如何？”
　　郎尼脸色凝重，恭恭敬敬地说道：“难得大将军有此兴致，就按大将军的意思办吧。”
　　司马浩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显然是接受了他的敬意了。
　　郎子昆心中一惊，他可从来没有看过父亲以这种态度和别人说话的呀，难道，父亲真的是对这个大将军心生怯意了？唉，都怪自己没用！让父亲丢脸了。无论如何，第三回合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的。
　　于是，第三回合：躺在马背上射活动的靶子。
　　规则是：所谓躺，是指骑马者的背部完全放倒在马身上，十名扛着木靶子的寨丁在刚才的大圆圈里仍是随意狂奔，而比试者躺倒在马背上向那些活动的木靶子射箭，也如刚才的规定一样，为免误伤寨丁，箭镞已去掉，计算所中的箭靶，如中了寨丁则为负。也是各射十箭，同时进行。
　　似乎和刚才的回合没什么特别不同，除了对骑术要求稍高之外。似乎也不会再有其他节外生枝之事了。但是不知为何，阎肃总觉得不可能有那么简单的，那个乐冬显然在算计着什么，但是，他会如何下手呢？难道他打算暗中暗算大将军？毕竟躺倒在马背上时，活动范围和观察范围会大受限制，那么难免会防不胜防了。她暗暗心急，偏偏发现肖剑却不见了，希望他想的和自己一样，暗暗祈祷肖剑是去暗中保护大将军了。阎肃只能尽可能地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司马浩云的身影。
　　随着一声令下，扛着木靶子的寨丁努力跑动起来，两匹马也跑动起来，而且，几乎是同时，马上的骑者都不见了，似乎是凭空消失了。目力极好的人发现，司马浩云几乎是侧身挂在马肚上，他的一只脚钩在马镫里，另一只脚却是扣在马鞍上，把自己贴在了马的侧部，双手弯弓搭箭，瞄准圆圈之中的目标。而郎子昆虽然在另一边没有被看到，估计动作跟他是差不多的。
　　不久,另一边的“栗子豹”却突然狂嘶一声，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者是被突然袭击了，整匹马直立起来，那巨大的力量把只是单脚钩在马镫上的郎子昆整个甩开，紧急之下，他拼命扯着一侧的马鞍，而他那只脚仍是钩在马镫里抽不出来，但“栗子豹”已进入发狂阶段，拼命要把他甩开，眼看郎子昆转眼就要被甩到马腹之下，被狂暴的马蹄踩踏而死了。
　　正在这时，却听得另一声嘶鸣，司马浩云的白马也狂奔起来，难道他的马也发狂了？众人都吓傻了。只见白马狂奔至“栗子豹”后面时，一个人影从白马的马腹下翻上马背，同时纵身一跃，竟是飞身骑上了“栗子豹”的马背，几乎在同时，郎子昆掉到了马腹之下，他的一只脚仍是挂在那马镫上。众人惊叫起来，眼见郎子昆要命丧马蹄之下了。却又听得一声嘶鸣，“栗子豹”忽然直立起来，前脚在空中拼命挣扎了几下，便猛地放下，然后身子扭了几下，却是不动了。众人慌忙冲上去，只见郎子昆双手死死抱着“栗子豹”的一只后腿，半边身体已拖到地上,几乎晕死过去了。而马背上的正是司马浩云，他仍在竭力安抚着发狂的“栗子豹”。但是，不管怎么样，郎子昆终于是化险为夷了！那匹白龙驹，此时却慢慢走上前，轻轻地用头碰触着“栗子豹”，似乎也在帮忙安抚着这个受惊的伙伴。
　　大寨主郎尼马上大摆宴席接待大将军及其随行人员。
　　少寨主郎子昆除了扭伤、擦伤以外，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处，因此，待寨医对其稍作处理后，也正常出席宴席。郎尼陪着司马浩云坐在首席，其余各分寨主坐在左次席相陪，而郎子昆陪着阎肃在右次席。肖剑却以侍卫身份，婉拒了入席，仍是静静地站在主君后面守着。司马浩云不说话，郎尼自然也不会多言。
　　分寨主们纷纷给大将军敬酒，对大将军的身手是大赞特赞，简直马屁满天飞，尤其是司马浩云勇救郎子昆的那一幕，在这些崇尚勇武之力的人们眼中，简直就如天神一般，敬佩不已。对于他们的敬酒，司马浩云都是来者不拒，豪气地一干而尽，这又让众人大为兴奋。能打能喝，这就是大英雄大豪杰好汉子应该有的特质。这位新任大将军已经取得了这些山寨汉子的大部分好感了。
　　郎子昆自然是要向大将军拜谢救命之恩的。今天这三个回合，如果说前两个回合的表现让他深深折服于司马浩云的身手，那最后一个回合之中，他虽看不到司马浩云是如何救他的，但是，他却深知，司马浩云是冒着自身危险来救他的，当时“栗子豹”已处于癫狂状态，非大智大勇之人，绝不能够把它制服，并且还阻止了他被进一步伤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当时没有司马浩云的及时出手相救，此刻的郎子昆即使不是死人，只怕最多也是一个废人了。郎子昆已经决定，以后他的性命就是面前这位大将军的了，无论此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的，即使要他放弃他那心爱的金花姑娘，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权利再去追求她了。
　　当郎子昆向司马浩云跪下敬酒时，司马浩云一饮而尽，并马上把他扶了起来。以司马浩云的身份，即使没有施与救命之恩，受他那一跪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司马浩云并不想显得自己过于骄矜。
　　郎尼站起来说道：“大将军，犬子这条命是大将军给的，以后，全凭大将军发落。”
　　司马浩云正色道：“青平将军，少寨主，大家都是楚国的好汉子好兄弟，只要是为国为民的好汉子好兄弟，都应该互相帮助，共同对敌。以后，还需要青峰寨的兄弟们为楚国守住这一片大好河山，莫要让不怀好意之人有机可乘。”
　　郎尼马上说道：“大将军说的极是。郎尼父子必然为楚国尽心尽力。”
　　司马浩云大笑：“好！来，各位兄弟，为楚国干了这一碗！”说完，环视全场，一饮而尽。
　　阎肃其实一直都没有喝酒的，此时也欣然举起手中那碗美酒，“咕嘟咕嘟”地喝光了。
　　在场所有人也纷纷举碗一饮而尽，气氛更热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