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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剧本连载>单疙瘩进城>第三集 勘察队炮声震山村

第三集 勘察队炮声震山村

作品名称:单疙瘩进城      作者:白常学      发布时间:2019-03-26 14:58:25      字数:8950

  大山深处有几块梯田,田里长的是玉茭。老光棍单疙瘩挑着两个空箩头,拿着挠钩走向山坡,边走边唱豫剧《李双双》中孙喜旺的唱段:
  “我这走过了一洼又一洼,
  洼洼地里是好庄稼。
  俺队里要把那个电线架,
  架了高压架低压那嗨嘿。
  底压那个电杆两丈二,
  高压那个电杆两丈八。
  安上一个小马达,
  得儿喔把套拉,
  得儿喔把套拉,
  叫他拉犁又拉耙,
  叫他摇耧把种撒,
  拉起磨来赛牛马,
  拉起那个水车哗啦啦啦啦哗啦啦啦啦,
  庄稼人有了他可是真得法呀……”
  高山上有一大片白云在飘动,镜头渐渐拉近,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羊。放羊倌老光棍王咋呼也在扯着嗓子吼:
  “小寡妇的脸蛋红鲜鲜,
  老光棍看见了真眼馋!
  有心上前亲亲她的脸,
  又恐怕人家用那个巴掌煽……”
  单疙瘩来到一棵大山楂树下,手持挠钩,勾住树枝,上下抖动,山楂呯呯叭叭地往下掉。他边往箩头里拾山楂边唱:
  “牛盼清明羊盼夏,
  苗盼结籽树盼花。
  庄稼人盼的是电气化,
  打光棍盼的是早日成家……”
  常豆叶挎着篮子由远而近走来。她长得清秀俊俏,干净利索,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丈夫早丧,与儿子立秋相依为命。她来山坡上的一块坡地摘豆角。豆角秧扯满了坡地,她高兴地哈腰摘了一把又一把,阳光把她的脸映照得更加红润鲜亮。
  单疙瘩离豆叶摘豆角的坡地很近,就与豆叶搭讪。
  疙瘩:“豆叶,来摘豆角呀?”
  豆叶:“是单疙瘩呀。你来摘山楂呀?正好,快来帮帮忙,这棵豆秧扯到树上了,我够不着,你用挠钩给我勾下来。”
  疙瘩:“中。”
  单疙瘩帮豆叶勾豆秧。
  疙瘩:“豆叶,你看,这秧子上结的豆角还不少哩,像蒜瓣一样。”
  豆叶:“我说单疙瘩,我说过多少次了,虽说咱俩岁数差不多,但是我比你大一辈儿,你应该叫我婶子,小婶子。”
  疙瘩:“咱俩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叫惯了豆叶,不好改口。”
  豆叶:“不好改也得改,咱不能乱了单家的辈数。”
  疙瘩:“我就不改口,我觉得叫豆叶显得亲切,热乎。”
  豆叶:“少跟我套近乎,虽说你那个本家小叔叔死了好几年了,我成了寡妇,但我还没改嫁,还是你们单家的媳妇,按规矩你就得叫我婶子。”
  疙瘩:“我说豆叶,咱两家虽说都姓单,若论远近,早出了五服。我看就不用那么认真了。再说,当初要是你嫁给我,还有叫婶子这一说吗?”
  豆叶:“哪怨谁?当初你为啥不娶我?”
  疙瘩:“怨俺家穷呗,掏不起彩礼钱。让你嫁给了俺那个病秧子叔叔。”
  豆叶:“也怨俺爹财迷,光图钱,硬是拆散了咱俩的姻缘,把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坑害了我半辈子。”
  疙瘩:“不光坑害了你,也坑害了我。后来我娶了个哑巴媳妇,弄得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豆叶:“你媳妇死了也有好几年了吧?”
  疙瘩:“五年了。”
  豆叶:“那你为啥不再找一个?”
  疙瘩:“你是明知故问,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
  豆叶:“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咋知道?”
  疙瘩:“你当然知道。咱俩从小就相互了解,谁都能摸清谁的脾气,性格。”
  豆叶:“唉,想想小时候咱俩玩得多开心呀!咱俩一块捉迷藏,捏泥人,逮蚂蚱,掏鸟蛋,还有指星星过河,去河沟里捉螃蟹。”
  疙瘩:“还一块玩过家家,我当新女婿,你当新媳妇。”
  豆叶:“有一回,你娶了小花,我生气了,伤心地哭了半天。”
  疙瘩:“还是我用好话哄你,咯支你,你才笑了。”
  豆叶:“你咯支得我痒痒的,我能不笑?”
  疙瘩:“要不,我再咯支咯支你,再叫你痒痒?”
  豆叶:“你敢!?”
  疙瘩:“你看我敢不敢?”
  单疙瘩咯支豆叶胳膊窝,豆叶大笑。
  豆叶:“哎呀,别闹了,我憋不住了,我要尿尿。”
  疙瘩:“那你就尿呗。”
  豆叶:“我到那边去,你可不许过来,不准偷看啊。”
  疙瘩:“谁稀罕?小时候早就看够了。”
  豆叶往背处走去,单疙瘩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往事……
  村头麦场上。月光如水,夜虫乱叫。年轻英俊,魁梧壮实的单疙瘩徘徊在麦秸垛前,不时往四下张望。
  靓丽鲜嫩,如花似玉的豆叶跑来,激动地叫着:“疙瘩哥。”便一头扎进单疙瘩怀里。
  二人紧紧搂抱。
  豆叶:“疙瘩哥,我多想嫁给你。”
  疙瘩:“豆叶,我也想娶你。可是俺家穷,掏不出彩礼钱。”
  豆叶:“明天我就要出嫁了。咱俩再见面就不随便了。今晚上我就把身子给你,也不枉咱俩好一场。”
  疙瘩:“豆叶,你嫁的那个人是我的本家叔叔,我能胡来吗?”
  豆叶:“我不说,谁知道?”
  疙瘩:“那倒是。豆叶,我们去麦秸垛里。”
  豆叶:“疙瘩哥,你抱着我。”
  疙瘩包起豆叶钻进麦秸垛里。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
  “嗵——”的一声炮响,打断了单疙瘩的回忆。
  悬崖上,一块巨大山石被炮声震落,从百丈崖壁上掉下来,跌到山坡上,又向下滚去。
  石头正下面,豆叶在解手。
  单疙瘩猛然醒悟,意识到豆叶有危险,就高喊着:“豆叶,快躲开!”并跑了过去。
  豆叶被吓傻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提着裤子楞楞地站在那里。
  单疙瘩跑到豆叶跟前,抱住豆叶,往一边翻滚,山石随即从豆叶刚才解手的地方滚下。
  二人面面相觑,顿时惊呆了。
  单疙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骑在豆叶身上,两只手还抱着豆叶。
  豆叶:“单疙瘩,快松开手。”
  疙瘩:“不松。二十多年没有抱过你了,叫我多抱你一会儿吧。”
  豆叶:“那时候咱俩都没结婚,你想咋抱就咋抱。现在不一样了。”
  疙瘩:“豆叶,我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抱着你的感觉,真得劲,真开心啊!就叫我再抱你一会吧。”
  豆叶:“别胡来,我如今是立秋他娘。可不是当年的豆叶了。”
  疙瘩:“豆叶,在我眼里,你还是当年的豆叶,还是那么好看,那么迷人。”
  豆叶:“别啰嗦,你快松手,叫我起来。”
  疙瘩:“就不松。我还想……”用手解豆叶的扣子。
  豆叶:“单疙瘩,别胡闹,这不是当年过家家的时候,想咋玩就咋玩,现在咱们都是大人了。”
  疙瘩:“豆叶,这二十多年,我一直想你啊!”
  豆叶:“你以为光你想,我就不想吗?”
  疙瘩:“那还装啥哩?赶紧吧。”
  豆叶:“单疙瘩,你要还想跟我好,就堂堂正正地明媒正娶。这样偷偷摸摸的,算啥呀?”
  疙瘩:“豆叶,远水解不了近渴,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
  二人撕扯,几只松鼠在树上观看。
  村里的护林员二皮胳膊上裹着红袖章,上有护林员三个字,听见动静,就从山上往下看,看到单疙瘩骑在豆叶身上。
  王咋呼四下瞭望,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在山坡上撕扯。他仔细瞅看,知道是单疙瘩在欺负豆叶,就气愤地甩了个响鞭,声音清脆响亮,在山谷里回荡。
  豆叶被鞭声震了一下,暂时停止了挣扎;单疙瘩趁机下手,几乎得逞。
  不远处又是一声炮响,震得大地颤抖,羊群乱窜,麻雀惊飞,松鼠逃散。
  王咋呼连滚带爬,连忙截拦惊吓得四处乱逃的羊群。
  单疙瘩和豆叶都停止了动作,吃惊地望着天空。二人草率收兵,豆叶坐起来,用手拢拢头发,整整衣服。
  单疙瘩站起来,边系腰带边骂道:“该死的科委勘察队。把我的好事崩散了。”
  山坡上,王咋呼也在骂:“黑头,日你娘,我叫你跑!我操勘察队八辈祖宗!把我的羊群惊散了。”边骂边拦回惊散的羊群。
  豆叶嘲笑单疙瘩:“没出了毒气吧?憋死你!”
  单疙瘩撵着用树枝打豆叶:“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单疙瘩的儿子单门墩边喊边跑来:“爹,爹!”
  疙瘩:“咋哩,叫魂哩?”
  门墩脸上被蜜蜂蜇了几个大包:“爹,快回去吧。刚才崩山的炮一响,咱家的蜜蜂又跑了一窝。”
  疙瘩:“咋又跑了一窝?跑得远不远?”
  门墩:“不远,就落在村头那棵老柿树上。”
  疙瘩:“你咋不去收回来?叫我干啥?”
  门墩:“去收了,我收不回来,还让蜂蜇了我一下。”
  疙瘩:“成天叫你白吃干饭了,真不中用。”
  门墩问豆叶:“小奶奶,你来摘豆角呀?你头上有草棒。”
  豆叶红着脸笑了笑,嗯了一声,顺手摘下头上的草棒。
  单疙瘩父子二人下山。门墩看了看父亲的脸色,
  单疙瘩脸色阴沉,神情沮丧。
  门墩:“爹,你的脸色咋恁难看?像老阴天。你跟俺小奶奶是不是打架了?”
  疙瘩:“小孩子家,少管大人的事。”
  山坡田地里。豆叶在摘豆角。王咋呼悄悄地走来,猛地抱住豆叶的后腰。
  豆叶一惊:“谁?”
  咋呼:“豆叶,是我,王咋呼。”
  豆叶:“吓我一跳。快松开。”
  咋呼:“豆叶,想死我了!”抱得更紧了。
  豆叶:“松开,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咋呼:“刚才单疙瘩骑在你身上,你咋不喊呢?”两手松开。
  豆叶:“谁说我没喊?是你没听见。”
  咋呼:“他得手了没有?”
  豆叶:“老娘的裤腰带紧绷绷的,打了死结,谁也甭想沾我的便宜。”
  咋呼:“别假装正经了,我知道你喜欢单疙瘩,他也喜欢你。你俩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豆叶:“你别胡说八道,俺俩是清清白白的。”
  咋呼:“其实你俩不合适,你是他小婶子,差着辈儿哩。”
  豆叶:“他不合适,你合适?”
  咋呼:“豆叶,你说对了。咱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豆叶:“瞧你那鳖形,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想跟我成一对?做梦吧你!”
  咋呼:“我觉得我比单疙瘩长得好看多了。”
  豆叶:“你俩是乌龟跟王八,一个样。”
  咋呼:“打是亲,骂是爱。你骂我,说明你爱我。豆叶,跟我亲热亲热吧。”说着又要搂豆叶。
  豆叶:“滚,你跟单疙瘩一样,就知道欺负我。”
  咋呼:“豆叶,我是真喜欢你,想你啊!”
  豆叶:“别在这儿死皮赖脸,胡搅蛮缠了。放你的羊去吧。我走了。”
  咋呼:“豆叶,豆叶,你听我说。”
  豆叶在前面走,王咋呼跟在后面恳求……
  单疙瘩和儿子来到村头大柿树下,问儿子:“咱的蜂呢?你不是说跑到这棵树上了吗?”
  门墩:“一定是刚才放炮把它们吓跑了。”
  疙瘩:“勘察队崩散了咱的蜜蜂,我得找他们算账去!”
  五六个养蜂户也来找单疙瘩。
  养蜂户先后说:“疙瘩哥,俺家的蜂跑了一窝。”“俺家跑了两窝。”“俺家的蜂也跑了。”
  疙瘩:“这都是放炮惹的祸,咱们得找勘察队算账,叫他们包赔损失。”
  养蜂户:“人家要是不赔呢?”
  疙瘩:“不赔就把他们撵下山,甭想在咱单家顶找什么耐火土!”
  王咋呼家。女儿红果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照镜子,试衣服。镜子里映照出她那漂亮的脸蛋和崭新的衣装。
  立秋走进来:“呀,红果,打扮得这么水灵光鲜,去跟谁见面呀?”
  红果:“总得去见面才打扮呀?”
  立秋:“平时没见你这么打扮过。”
  红果:“我今儿个要去城里卖山楂,要去见大世面。”
  立秋:“我跟你一块去吧。”
  红果:“我已经跟门墩约好了,俺两个一块去。他卖他家的蜂蜜,我卖俺家的山楂。”
  立秋:“红果,你怎么老是跟门墩走得那么近?我立秋也不缺胳膊少腿的,论模样,也不比他难看,为什么就不能往我这边靠靠?”
  红果:“往你这边靠靠有啥用?门墩经常给我送蜂蜜让我吃,你能给我送点啥?”
  立秋:“俺娘今儿个去地里摘豆角了,摘回来抓给你几把。”
  红果:“俺爹成天在山上放羊,抽空就开地,种的豆角还吃不完哩,谁稀罕你家那几把豆角。”
  立秋:“你稀罕啥?想要啥?我去给你买。”
  红果:“我想要城里大商场卖的那个高腰皮靴,还想吃城里大超市卖的那个台湾水果。”
  立秋:“那我今儿个就去给你买。走吧。”
  红果:“咱们叫上门墩一块相跟着去。”
  立秋:“他去找他爹收蜜蜂了,恐怕去不了了。我跟你一块去,帮你扛布袋,卖山楂,不行吗?”
  红果:“行,咱走吧。”
  二人背起布袋,㧟着篮子出门。
  中州市美丽的风景——
  蜿蜒曲折,绕城而过,浩浩荡荡,清澈晶莹的淇河;
  矗立在河畔的一座座高楼大厦;
  雄伟壮丽的会展馆外貌;
  金沙滩碧波荡漾,一望无际的水面;
  品位高雅的淇水诗苑;
  华夏南路的美景;
  高速铁路上飞驰的动车;
  高速公路上往来穿梭的汽车……
  红果和立秋分别㧟着盛满山楂的荆篮,背着装满山楂的布袋走在中州市大街上。边走边欣赏美景。
  红果:“立秋,还是城市好哇!你看这大街,多平,多宽;那高楼,多威风,多气派!还有那河边的公园、喷泉,多好看。看得我都不想回咱单家顶了。”
  立秋:“红果,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给你在市里买一套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的楼房,叫你过上城市生活。”
  红果:“立秋,你说话算数?”
  立秋:“说到做到,不放空炮。”
  红果:“你要真能在市里买一套楼房,我就嫁给你。”
  立秋:“真的?那太好了!”
  几个发售楼盘广告的女孩走过来,给了他们些广告彩页。二人观看。
  红果:“淇河花园,现房出售,一平米5800元,我的娘啊!真贵呀。立秋,你能买得起吗?”
  立秋:“暂时买不起。”
  红果:“唉呀,那你刚才说的话不是白搭了。”
  立秋:“谁知道市里的楼房这么贵,唉,望楼兴叹啊!”
  红果:“甭唉声叹气了,还是赶紧卖山楂吧。”
  单家顶的山路上。单疙瘩和儿子在找惊跑的蜜蜂。
  疙瘩:“门墩,找到蜜蜂了没有?”
  门墩:“没有,兴许是跑到深山里了。”
  疙瘩:“真是个吃才!找窝蜜蜂,你找不见,找个对象,叫人家抢走了,你能干点啥?”
  门墩:“人家有钱,咱家穷,跟人家大工头比啥哩。”
  疙瘩:“那就再找一个。”
  门墩:“再找一个?说的轻巧,拿啥找?光去跟人家伸(chu)指头?得钱哩。”
  疙瘩:“得多少钱?”
  门墩:“首先在市里买一套房,连装修得六七十万吧。”
  疙瘩:“老天爷,就恁贵?咱可买不起。”
  门墩:“买不起就甭想娶上媳妇。”
  疙瘩:“门墩,你就不能找个不用在市里买房的姑娘?”
  门墩:“现在姑娘们的攀比思想很严重。都说不在市里买房,就不跟你谈。”
  疙瘩:“他们就恁金贵?是公主,还是千金?难道咱家的房子就装不下她么?”
  门墩:“爹,我还没给你说完呢,人家还要小轿车。”
  疙瘩:“什么,还要小轿车?”
  门墩:“必须的。就这两个条件,办到了,就能寻上媳妇;办不到,就得打光棍。”
  疙瘩:“买个小轿车得多少钱?”
  门墩:“还不得个十万八万的。”
  疙瘩:“照你这么说,娶个媳妇就得七八十万。”
  门墩:“七八十万不中,还有彩礼钱。”
  疙瘩:“彩礼钱能要多少?给她个三万两万的还不中?”
  门墩:“爹,你说的是光绪三年的行情。现在涨价了,要个十万八万的很正常。还有要二三十万的。”
  疙瘩:“我哩天,你越说越玄了。”
  门墩:“还有更玄的呢。要的是万紫千红一片绿。”
  疙瘩:“啥叫万紫千红一片绿?我听都没听说过。”
  门墩:“就是要一万张五块的,一千张一百块的,一片五十块的。”
  疙瘩:“一片是多少?”
  门墩:“这就不好说了。起码也得二三百张吧。”
  疙瘩:“哎呀,这三项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万呀。”
  门墩:“再加上买嫁妆,办酒席,没有一百五十万,就甭想娶媳妇。”
  疙瘩:“啊呀,现在这姑娘要求的条件也太高了。”
  门墩:“这就是时代潮流。”
  疙瘩:“你别说什么潮流潮流的,别一说就是大房子、小轿车。谈恋爱谈恋爱,那是谈出来的。你得会说话,会哄姑娘们开心,人家才喜欢你。以后多练练嘴皮子,多找她们说说话。”
  门墩:“爹,你是不是让我跟你学?”
  疙瘩:“跟我学啥?”
  门墩:“我见你经常找俺豆叶小奶奶拉话。”
  疙瘩:“小鳖羔儿,你瞎说些啥呀?”
  门墩:“爹,别瞒我了,我刚才老远就瞅见了,你骑在俺豆叶小奶奶身上,还撕她的衣裳,拽她的裤腰袋。”
  疙瘩:“你个小杂种,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单疙瘩打门墩,门墩笑着忙逃。二人在山坡上追赶……
  山坡上。红果挎篮去摘山楂,门墩跑来。
  门墩:“红果,说好的咱俩一块去城里,你怎么和立秋一块去了?”
  红果:“立秋说你去收蜜蜂了,没功夫去了。”
  门墩:“你是不是看上立秋了?”
  红果:“谁说我看上他了?”
  门墩:“这么说还是看上我了。”
  红果:“你们两个,我谁也没看上。”
  门墩:“那你到底看上谁了?”
  红果:“我看上城里的房子了。”
  门墩:“房子是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过?长得好看吗?”
  红果:“可漂亮啦!三室两厅,130多平方,大窗户,双阳台,宽敞明亮,干净阔气。”
  门墩:“你说的是房子呀,我还以为是人呢。”
  红果:“这么说吧,你跟立秋,谁能给我在城里买上房子,谁先给我在城里买上房子,我就嫁给谁。”
  门墩:“说到底,你嫁的不是人,还是房子啊。”
  单举魁家。儿子清明劝说父亲去郑州住。
  单举魁坐在当院,无动于衷。
  清明:“爹,光你在家里,我不放心。你跟我去郑州住吧。”
  疙瘩:“大叔,去吧,去城里享福吧。”
  族长:“我不去,城里人稠地窄,脸生面不熟的,没有在咱单家顶好。”
  疙瘩:“大叔,还是城里好哇。人多热闹,买东西,瞧景致都很方便。”
  族长:“花钱也方便。常言说,穷归山,富归川。在城里一天的花费,在咱单家顶能花半年。”
  疙瘩:“添你一个人,能花多少钱?”
  族长:“疙瘩,清明在郑州工作,也就是个小科长,他媳妇是个教员,俩人也挣不了多少钱。郑州消费高,什么水电费、物业费、网线费、暖气费、卫生费、电话费,一天就是几十块。他俩贷款买的房子,每月还得还房贷,孩子又在上大学,开销厉害着哩。我可不去给他们增加负担,增添麻烦。”
  疙瘩:“那倒也是,去城市就是耍钱哩。没有钱在城里一天也过不下去。”
  族长:“在咱单家顶就不一样了,没有钱照样过日子。粮食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山上有柴,烧烟也不用掏钱。自己养鸡,有鸡蛋吃。房子是石头垒的,两拃厚的墙,冬暖夏凉,热天不用电扇,冬天不用生火。啥都省了,非要去那大城市干啥?”
  疙瘩:“大叔说得对,还是住在咱家里得劲,牢靠。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我看咱单家顶就不赖。看哪那顺眼,瞧哪那都亲。反正我是不想离开咱单家顶。”
  族长:“咱单家顶确实不赖,有山有水,有地有树,有花有草,有鸟有虫。春天一到,到处是花红柳绿,蜂飞蝶舞,那景致呀,要多好瞧有多好瞧!吸的那空气呀,又新鲜又干净,浑身得劲死了!怪不得老祖宗单雄信在这里扎根,咱这里是风水宝地呀。”
  清明:“啥风水宝地?我看是穷山恶水,偏僻闭塞,荒凉落后,贫困寒酸。再死守下去,就倒退到猿猴时代了。”
  族长:“清明,你别看不惯,咱单家顶虽穷,却养人,顾灾年。自古以来,没有一家出去逃荒要饭的。每家都存有几缸柿糠炒面和沤缸菜,以备灾年吃。咱这山坡上,有灰灰菜,猪毛缨,羊桃叶,扫帚羽,木兰芽,龙柏芽;还有槐叶,槐花,榆叶,榆钱,楚桃叶,杏树叶,柿树叶,香椿叶,柳谷须……都能填肚充饥,饿不死人。你说偏僻,有偏僻的好处,当年小日本乱过来,就没来到咱单家顶。”
  疙瘩:“小日本一看挂在悬崖上的羊肠小道,扭头就回,他们怕上去下不来。”
  清明:“我知道,咱家以前那头大黑驴,就是从小背上山的。大的上不来,也下不去。”
  疙瘩:“自你爹领着大家苦干了五年,才修通了公路,眼下不但牲口能走,汽车也通到咱村了。”
  族长:“咱这地方是越来越好了。这辈子我是不想挪窝了。”
  清明:“爹,你真的不愿意去郑州了?”
  族长:“我生是单家顶的人,死是单家顶的鬼。你就是说到天东地西,我也不会离开单家顶一步。”
  清明:“那好吧,既然你不去,我就走了。等你啥时想通了,我再来接你。”
  族长:“你走吧,别结记我。我会做饭,想吃啥就做啥,自在着哩。”
  清明:“爹,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清明走了。
  族长:“疙瘩,光咱爷俩了,我偷偷跟你说,其实我不愿意去郑州的真正原因,是怕死了火葬。”
  疙瘩:“叔,咱俩一样,我也怕火葬。我去过火葬场,亲眼见过烧人。他们把死人往炉里一推,浇上汽油,一点火,就见那死人一曲一弯的,像抽筋一样,难受死了!”
  族长:“吔,吔,我死了才不去受那个罪哩。老了死在咱单家顶,埋到土里,还能落个囫囵尸首。”
  疙瘩:“咱爷俩的想法一样,我也不愿意去城里,过不惯城里的生活。”
  族长:“其实,咱这思想是错误的,也明知道人死如灯灭,啥都没感觉了。可头脑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你说怪不怪?”
  疙瘩:“人都有这个习惯,在那里住的时间长了,就觉得哪里好。”
  单疙瘩家。侯大头进来。
  大头:“单疙瘩在家吗?”
  疙瘩:“是侯主任啊,来屋里坐吧。”
  大头:“疙瘩老弟呀,没把闺女嫁给你家门墩,我觉得对不起你,特来给你赔个礼,道个歉。”
  疙瘩:“不用,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只要闺女过得好就行。”
  大头:“哎呀,疙瘩老弟呀,不瞒你说,我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闺女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大人的话了。咱当不了闺女的家了。如今提倡婚姻自主,当父母的不能包办。她一心想嫁给窦万鑫,去城里享福。我磨破了嘴皮子,也劝说不下来,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了。”
  疙瘩:“我知道这事不怪你,人家窦万鑫财大气粗,咱一个穷老百姓,哪能竞争过人家呀?唉,都怨咱穷,没材料,没人能看得起。给孩子娶不上媳妇,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大头:“我说疙瘩老弟,要想给门墩娶上媳妇,就得准备个几十百把万。你在家养个蜜蜂,种个药材,只不过是黄鼠狼娶媳妇,小打小闹。要想挣大钱,发大财,就得往外走,去大城市,登大码头。说啥也不能在家里窝着了。”
  疙瘩:“去外面得有个技术,才能挣大钱。虽说我也会一些手艺,比如弹花,锻磨,补锅,修锁,但都过时了,用不上了。常言说,人过三十不学艺。我今天都四十五六了,也学不成啥手艺了。只能在家养个蜜蜂,种个药材,挣个小钱罢了。”
  大头:“疙瘩呀,你这思想就不对了。人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当人就得一直学,一直闯,得有个往前冲的劲头。你看我,比你大好几岁,还力求上进,当村干部。你也不能停下来,得往前走,走出咱单家顶,去外面经经风雨,见见世面。说不定哪天会碰到贵人,一下子就发财了。”
  疙瘩:“你说的轻巧。天上不会掉馅饼,哪里的钱也不好挣。还是在家种个药材,养个蜜蜂比较牢稳。”
  大头:“我说疙瘩老弟,你这个人咋就是一根筋哩,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中不中你去试试呀。不中可以再回来嘛。就这样成天在家窝着,挣不了大钱,到猴年马月也给孩子娶不上媳妇。”
  疙瘩:“那倒也是,我回去跟孩子商量商量。”
  大头:“哎,这就对了嘛。”
  晚上。单疙瘩家。父子俩在交谈。
  疙瘩:“门墩,今天侯大头来咱家,劝我出去打工。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门墩:“爹,甭答理他,这家伙心术不正,歪点子多着哩。可别听他的话。”
  疙瘩:“要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不挣点钱,咋给你娶媳妇呢?”
  门墩:“爹,去外面受罪。你哪都别去,就在家。我跟立秋说好了,俺俩准备出去打工哩。”
  疙瘩:“你去打工,也不耽搁我出去呀。咱爷俩都去挣钱,不是更好吗?”
  门墩:“你去外面打工不中,人家不要你。”
  疙瘩:“为啥不要我?我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
  门墩:“现在人家工地上要的都是年轻人,四十岁以上的人,干活手脚就慢了,都不大愿意要。”
  疙瘩:“你说的是小工。我干过瓦工,垒过墙,抹过灰。我这个岁数,当大工正是时候。会有人要哩。”
  门墩:“现在的大工,跟以前的大工不一样了。你以前当匠人时,是垒砖抹墙,现在是铺地板砖,粘保温板。你会吗?”
  疙瘩:“不会我可以学嘛。再说我还会木工。搞建筑也需要木工啊。”
  门墩:“爹,你那个木工手艺也不赶趟了。甚至你那一套木匠工具都用不上了。现在都是机械化作业,用的是电刨电锯,谁还像你一样,用凿子凿眼,刨子刨平哩。”
  疙瘩:“这倒是实话。现在干啥都是机械化作业。我这点手艺,落后了,跟不上形势了。”
  门墩:“爹,你就安心在家吧。种种药材,养养蜜蜂,一年也要挣个三万两万的。娶媳妇的钱,我去扒搂,不用你发愁。”
  疙瘩:“中,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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