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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徐国海设宴聚人心 杨金贵搅局散流言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9-03-25 10:24:31      字数:5627

  正午的时候,太阳一改初生时慈眉善目的形象,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又像是一眨眼功夫变成了熔钢炉,炙烤着田野、村庄和房屋,远山上的信号塔熠熠地闪着刺眼的光芒,像是焊条上冒出的毒花花的光,大树、庄稼无精打采地经受着干、热、光的煎熬,家家户户的电扇不停地旋转,吹出来的不是凉风而是一团热气,平时汪汪乱叫的大狗小狗此时都找了相对凉爽的阴凉吐舌头,出奇地安静,即便你把大骨头扔到太阳下面,它们也许只是大眼瞪小眼,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
  床上的席子已经变成了热蒸笼的篦子,躺在床上翻身就等于在蒸锅里挣扎,看来最理想的地方还是大榆树下的阴凉了,起码那里有“同热相怜”的知己。
  果然,榆树下有很多人在这里凑热闹,唠些摸不着边际的话题。
  猴子就在人堆里,大发感慨:“孙悟空过火焰山也不过如此吧。”
  山子开玩笑道:“难怪烧得猴屁股没毛。”
  猴子没有反驳,而是定定神说:“好像我听见了……”
  没等猴子说完,徐天利接过了话茬,瞅着山子一脸坏笑说:“我替你说,你是要骂山子你听到了驴叫唤,是不是?”
  猴子一本正经地说:“不,我好像听见了一声闷雷。”
  陈俊红嘲笑道:“这么多人没听到,你耳朵不知道是尖呀还是长?我看你是热糊涂了,椿树下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老天爷舍得给你下点儿雨?”
  “快看,有云彩。”孙丰勤的小儿子小兵跑到太阳下面朝东北的方向望,众人这才变换着身子让视力避过障碍的树枝朝小兵手指的方向看,果然见一团乌云跃上山巅,翻着跟头四下扩展蔓延。
  “弄不好椿树下真能把媳妇娶来了。”当别人都又退回阴凉下的时候,猴子还呆呆地站在太阳下,不迭声地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张杰新:“不会吧?哪儿说风就是雨?”
  没过多久,树梢开始晃动。
  “糟了,给徐国涛拉的工料还乱七八糟放在那里,我得过去帮忙收拾收拾。”猴子说完,拔腿就向雷家泉跑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猴子一说,张杰新也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跟着猴子窜了出去,后面的陈俊红、刘荣香、孙芳芳等人也都跟着去了,徐周宇见状,急忙向厕所里钻,小兵喊:“爸爸,走呀,我跟你一起去。”
  孙丰勤已猜准了徐周宇的意图,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你去插一下手能把手上的花儿打掉了?”
  徐周宇担心孙丰勤继续发挥,也拉上小兵赶了过去。
  头顶上的太阳依然发着耀眼的光,但似乎已经失去了不可一世的威力,垂下来的柳条开始舞动,杨树树叶也哗啦哗啦呻吟起来,隆隆的雷声像敲响的战鼓,乌云像修行数千年的怪兽一样张牙舞爪起来。雷家泉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七手八脚去归整方钢、竹子,因为那些东西好弄,张杰新喊:“哥儿们,那些都不当紧,咱帮忙转移一下水泥,这东西不敢见水。”
  这时徐国涛和王俊芬也风风火火赶来了,正愁没人帮忙呢,想不到这里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热心人,他们顾不得感激和感动,也开始手忙脚乱收拾起东西来。
  张杰新走过来说:“涛哥,你别插手,只吩咐我们把东西放哪里,怎样放就行,其余的交给我。不统一调度,越忙越乱。”
  云头越来越低,仿佛动一下就能挤出水来,虽然这么多的人不请自到,在这里忙忙碌碌但能有条不紊安排好一切的能有哪个?这里还没有一点头绪,开挖莲藕池那厢又打来电话问他那里该怎么安排,接着是拉沙的,开挖边渠的都来请示他,弄得徐国涛头就要爆炸了,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这一团乱麻的场面,他再也没有感到这样的孤独和狼狈,他的心情比头顶上的乌云还阴沉:有任传有在,要少出多少力气啊,我徐国涛咋要无故朝任传有发什么火儿啊,真是糊涂加混蛋!
  再说任传有气呼呼地回到家里,先是翻箱倒柜找自己出门用的东西,找来找去不知道究竟哪该带哪不该带,就在这时,母亲在院外喊:“传有在家吗?你爹在菜地里忙着忙着瘫倒了,我扶不动他,你过来帮忙把他扶回去。”
  任传有大惊:可不是,上岁数的人了,说不上来会从哪里出岔子,他急忙从屋里冲出来,箭一样冲到了父亲的那块小菜园里,见父亲脸无血色躺在豆角架下,他不敢贸然上前,转身吩咐母亲在旁边招呼着,急忙给大哥宗有打了电话,让宗有赶忙去请王医生。
  很快,宗有带着王医生赶过来了,一检查,是热出毛病了,王医生给他打了一针,让宗有和传有把他送回家。
  一听说任天龙热得倒下了,韩晓春、孙芳芳、任香丽、任恦稔都赶了过来,围在任天龙身边。
  “传有,父母在,不远游,幸亏你这次在家里,要是还在外面,不知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宗有说。
  “传有——”任天龙终于缓过气来,说:“你哥说得对,外面金山银山都是人家的,不如守在家里把自己的家庭经营好,把恦稔教育好。”
  韩晓春知道任传有心里有委屈,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传有看了看身边的人,不吱声,回家看电视去了。
  午饭后,任传有没去大榆树下,而是躺在床上想心事。韩晓春默默地忙罢厨房的一切后,给他拿来一块冰镇西瓜,别看她显得那样平静,其实内心却五味陈杂,她多想在她累倒时能在自己男人坚实的臂膀上靠一靠啊,她更想在她烦恼时能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撒撒娇啊!当她听刘荣香说传有和国涛针尖碰到麦芒以后,她已经意识到和传有的这份短暂的厮守将成为泡影。现在要想守住和男人的这份温存,也许只有自己的温柔和温情才能够束拴住传有的漂泊的心,她默默地坐在床头,内心充满了矛盾和苦涩。
  雷声响起的时候,任传有自然也听到了,他意识到韩晓春在注视着他,就扭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外面有乱糟糟的声音,任传有坐起身,又躺下,很快,他把身子转过来,对楞在一边的韩晓春说:“你把咱家的那块大塑料布找着拿到工地上,看看有用得着的地方没有。”
  韩晓春如释重负,急忙翻出了农忙时应急天气变化的那块塑料布,一溜儿小跑赶到了工地,也多亏了这块塑料布,赶在雨点子落下来之前,蒙住了没有来得及转运的水泥袋子。
  这场猝不及防的风雨让徐国涛略有损失,但对徐国涛震撼最大,一是他搞土地集约离不开任传有的支持,另一个就是他要想成大事,离不开上村大多数人的帮助。
  雷阵雨之后,连阴雨接踵而至,庄稼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在雨水的洗刷中兴致盎然,生机勃发,但徐国涛已经开工的那片土地上,却是一望无际,不是水汪汪的,就是光秃秃的,旋耕耙旋过的泥土闪着水光,像婴儿一样扑闪着迷茫的眼睛,徐国涛的心情就像这片土地一样空旷苍凉。
  就在徐国涛沮丧到了极点的时候,徐国海回来了,他先回家看了徐松林,接着就拎着酒菜去了徐清俊家。
  徐国涛见了二哥真想大哭一场,他向徐国海尽数自己的委屈和困难,徐国海等他说够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兄弟,你说想在农村干点实事不容易,那你认为干什么事儿容易?是当县长容易还是当乡长容易?但是当你真正和县长、乡长坐一起的时候,哪个不是一肚子委屈?”
  徐国涛:“哪个出门打工的不比我现在的状况好?没心理压力,不担风险。我算是服了,和黄土块子打交道,就是猪八戒背媳妇,出力不讨好!”
  徐国海:“难道遇到浅滩,丹江河道就不行船了?唐三藏西天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呢,搞改革搞创新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徐国涛:“好二哥啊,你真是个杰出的理论家,空洞得出色。一连串的问题快把人折磨死了,你却跟没事人一样,还在我面前大谈你的精彩说教。”
  徐国海笑笑说:“精彩不精彩,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今晚上我请客,在清俊二爹家弄俩家常菜,找几个人聚一聚。”
  徐国涛:“你咋要麻烦二爹呢?俊芬在家里闲着,难道就不能炒俩家常菜?”
  徐国海诡秘地笑笑:“难道我不知道你和传有闹了别扭?你俩的脾气我能不知道?一个个都是硬汉子用拳头砸核桃,砸不开还说核桃硬?都知道自己错了,可都又抹不开面子,我换个地方找个场子,你和传有不都好下台吗?”
  徐国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徐国海:“没有不透风的墙,张芬清和王金强就是我的电子眼。”
  原来如此!
  那天晚上,徐国海请的人有李荷清、张芬清、小王、任传有、杜建设、山子、徐富等人,大家坐在一起,畅所欲言,共谋库区的发展。
  在怎样改造雷家泉问题上众说纷纭,徐国海扭头看了看张芬清,张芬清会意,快言快语道:“这里是库区,是南水北调水源地,滥使农药、化肥将被当成禁令,这样一来,保护自然风景,打造人工风景是大势所趋。要想吸引人脉,必须要有气势,小打小闹小布景唱个皮影戏差不多,要想唱大戏没有好台子不行。咱库区自然风景和美丽元素多不胜数,要想弄出精品,就看怎样画龙点‘睛’了,雷家泉周围的地势是东边是一个突兀出来的土石丘,若在上面建一个亭子或水塔,能把工料省下来,但主题不能完全突出出来,最好是让西边‘突兀见此屋’,东西对称,和北边的石壁自然就形成了一个半圆形,这样一来,无论从东边起步还是从西边上路,喜欢猎奇的人是不是能饱览丹江河斗折蛇行的风采?平常吃一个桃子平平常常,但要是在石壁上方和东边的土石丘上吃一个从丹江石缝里结出来的桃树结出来的果子,是不是抵得上王母娘娘的仙桃?”
  徐国海一拍大腿说:“妙妙妙!真是后生可畏啊!”
  徐清俊:“人们常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小张说的确实是个金点子,大家对小张提的方案议一议,以便精益求精,锦上添花。”
  杜建设:“弹琴的人多了就会乱弹琴,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往往使人失去主心骨,我没啥主见,关键看涛子的态度了。”
  李荷清:“谁的地面谁做主,只要涛子一锤定音,下面锣鼓唢呐就好配合了。”
  大家这样一说,徐国涛眼前豁然开朗,立马回应道:“东边的土石丘是波浪形,修剪成‘龙’型的长青绿化带,在西边建一跃起的‘鱼’形丹江石屋,把雷家泉的泉水逼上石屋屋顶,形成自然的喷泉,应该是个独特的风景。”
  小王吭吭哧哧道:“这不就成了‘鲤鱼跃龙门’了吗?”
  徐富:“徐国江、徐国海、徐国涛仨兄弟,翻江倒海,‘鲤鱼跃龙门’,让库区旧貌换新颜,紧扣主题啊!”
  徐国涛:“‘鲤鱼跃龙门’,说着容易,那得多少丹江鹅卵石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任传有终于找到了能‘垫脚下梯’的话头:“其实,我刚要和你说说我的打算的时候,你却让我下不来台。”
  徐国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说:“二哥不是搬来个下台的梯子了么?现在说也不晚。”
  李荷清开玩笑道:“展颜消宿怨,一笑眠恩仇,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当不了宰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风度还有吧。”
  任传有:“‘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俗了,就现有的鹅卵石建一个‘鱼’屋绰绰有余,把下村一个村子的废砖废瓦废水泥块子集中起来能堆成一座小山,何愁地基不瓷实。”
  李荷清称赞:“变废为宝,一石多鸟,弄起来将是巧夺天工啊!”
  徐清俊称赞:“土工程师,了不起!”
  徐国涛也由衷地说:“传有,你是新时代天工开物的库区代表!时间长了以后,石缝里长出生命力旺盛的小草,迎风摇曳,这就像明长城一样成了景观,等咱老了的时候,咱在这样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喝喝茶钓钓鱼,不也成了徐李白、任杜甫了吗?”
  徐国海:“我也认为这个点子新,这个‘鱼’屋就叫‘丹江儿女之家’怎么样?”
  “好!”异口同声,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这次群英会,使徐国涛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但让他和任传有摒弃前嫌,还通过多途径为徐国涛解决了资金断链的燃眉之急,除此之外,更让徐国涛开阔了眼界:他所承包的镇上划拨给他的土地和他集约的土地不能按生态园的规模打理,也不能按规模种植打理,而是要从带有库区特色的景点和特色入手,融多种元素,和周边的村镇连成山、川、水为一体的风景带,把库区打造成集观光、休闲、人文、生态为一体的旅游区,这样一来,集约的那片土地只相当于一篇文章中的一个标点符号。
  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就有了干劲,徐清俊、李荷清、杜建设在人文、传统美德、亲子教育、道路交通、电力、近距离小搬迁、综合治理、环保、特色小吃、绿化、燃料、丹江河道治理、土地资源整合、和周边乡镇村的沟通等方面团结协作、群策群力,高兴得严主任风趣地嫁接了毛主席的诗词:“丹江儿女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徐国涛、任传有、猴子、五子、张杰新等一批丹江儿女在改造黄土地为“净土地”上和村镇的工作和规划遥相呼应,虽然有时候也有争吵,但吵出来的是热火朝天,吵出来的是库区风采,吵出来的是丹江的涛声。
  张芬清参加支农实践三个月后,带上了她捡的几块不规则的鹅卵石,还有镇上开的社会实践的鉴定报告,启程回家了,陈俊红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出了很远,说:“别忘了,这里是你的老家。”
  张芬清回眸一笑:“将来我出嫁了,这里也是我的娘家。”
  陈俊红也笑起来:“脸厚。”
  王金强参加了公务员上编考试,被录取后自愿留在库区参加新农村建设,和杜娟谈起了恋爱,一向矜持的任香丽忍不住夸了小王一句:“Youarelucky.事业和爱情双丰收。”
  秋收以后,一片唏嘘之声,虽然丰收了,但粮价却提不起来,农民忙忙碌碌除了落个累之外还是个累,很多人都想起了徐国涛,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把土地流转给他更实惠。
  转眼到了冬天,徐国涛开始请人整合所集约的土地,上村人在他的集约地里干一天活儿他给开一天的工钱,现兑现,可比辛辛苦苦种一季子庄稼强多了。
  杨金贵在上村碰了几个软钉子后,自认为村里人目光短浅,发誓不再回村里找不自在。想不到他失声了多日后,又衣锦还乡了,而且还带回了一条令人震撼的新闻——徐国涛的大哥徐国江落马,还恣意发挥说徐家是家族式腐败,要不了多久,徐国海也难逃厄运。
  风言风语传到徐国涛耳朵里,徐国涛急忙给二哥徐国海打电话,徐国海证实了大哥徐国江确实被双规,正接受组织调查。徐国涛转而又说:“老三,大哥触动了高压电,那是他咎由自取,至于村子里有啥流言蜚语,你别在意,你是你,我是我,大哥是大哥,谁怎么样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你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别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大局。”
  镇上根据上级的精神,结合库区的实际,按1:1.2的比例,把下村留在水位线以上的土地赔偿给了上村,这部分土地是分下去还是包下去,又成了上村人争议的焦点。以任传有、张杰新为代表的一部分人竭力主张把地包给徐国涛,以杨金贵为代表的一部分人公开反对,大呼小叫说徐国江违反党纪国法,把地包给徐国涛,上村人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如把地按人头分下去,另有一部分人踌躇观望,冷风嗖嗖的冬天,上村却热火朝天。
  徐国涛也陷入了困惑当中,镇上赔偿的土地是接还是不接?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孙丰勤打来电话说,三爷爷徐松林又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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