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九、金印

　　连如江笑起来：“谁敢认为我们武妹妹笨，他本身就是笨。有一个词形容女孩子聪明，叫什么来？那个冰啥？”
　　“冰雪聪明。”小武急忙接口，很得意的语气。
　　“对！对！看我这脑子。”连如江很能装，他恍然大悟一般，正好此时王阳在他前面上楼，看见连如江打电话的神情古怪，不由出言不逊。“你丫的骗哪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呢？看你这笑都透着奸猾。”他声音很大，被电话那头的小武听了个真真切切，她是认识王阳的，恼怒地说道：“如江哥，你少理这个不男不女的四川小男人呀。
　　连如江借机挂了电话，问道：“王阳，你这厮昨天一天旷课是吧？”
　　王阳义正辞严的态度：“连书记，我昨天可是为了你们清平镇的事情跑腿，前前后后带着你部下跑鼓楼医院办手续，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批评我就不对了。”
　　连如江呸了他一口：“你们去KTV唱歌也是帮我们清平镇？我只知道你们通宵唱歌娱乐，早晨起不来床了。你小子真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王阳被揭穿也不生气，说道：“如江，我发现你自从成了优秀毕业生后严以律己多了，平常你逃课不比我少。”
　　连如江刚要贫嘴几句，却看到杨梅站在门口打电话，看见连如江过来忙挥挥手，意思是让他止步，王阳悄声说了一句：“如江，看不出来你也蛮有女人缘的。”就跑进了教室，连如江对准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这厮还阳之后严谨许多，再不像原来那般色色的没点正经，也许是李玉香御夫有方吧。要在往常，王阳来上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杨梅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她对连如江说道：“我给我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咱们毕业之前要见你一面的，这不是听说黄院长也来了南京，想和你定个时间聚聚，或者一起去我们宿迁，如江，你看这个星期天，也就是后天，咱们去一趟宿迁怎么样？邀请黄院长一起。”
　　连如江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杨书记，咱们现在真不好确定周日有没有事情，不过下周就毕业了，可能这几天行程安排的比较满，离开南京的可能性不大。”他心里想最近和高年的事情会不会有个结果呢？这可是最紧要的。要和大学同学见一次面，要去自己买的宅院看看，如果时间充足，他甚至还想去到扬州走一圈，那个临沂老乡不知道在扬州开的小店开业了没有？想想都是事呀。因此这个可有可无的宿迁之行他真不感兴趣。
　　杨梅也看出他的为难，说道：“这样吧。周六我父亲过来，具体咱们安排看你和黄院长的时间吧。”这个建议不错，连如江点头同意了。
　　一上午仍是平平静静，这让连如江觉得自己手机出了问题，是不是别人打不通电话呀？想想昨天一天凌红岩和胡警官两条线索总要有一个回音吧，且不说公交车驾驶员并不难找，晚上应该乘客并不多吧，想想打扮的仙风道骨的阿柴大师应该是特征明显，怎么会没有结果呢？另外就是那个照相匠意外溺水身亡倒真不太好进行尸检，动静大了肯定会被人察觉，要是于无声息去验尸基本上不可能，这种农村的丧礼很是热闹，连夜里都有人守夜。不过相信凌红岩会有办法，最重要的是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就要调动警务人员把艮震村包围起来，布下天罗地网。因为所有关于高年隐藏在艮震村的物证人证都没有，没有一定的把握调动人员就成了空穴来风了。
　　连如江中午仍是去食堂吃饭，这次王阳和欧阳作陪，欧阳又想弄几瓶啤酒解渴，被连如江拒绝了，他一眼看到那个被他重揍一顿的刘曰亮躲在一个角落里吃饭，两只眼睛颇为阴毒偷偷看他，这厮鼻子上边隆起了厚厚一大块，但他知道自己手上并没有下太大的力气，否则他中午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吃饭了，而应该是在医院，那胖瘦二个卫士也并没有往死里收拾他，在大学校园内打架很容易惹出祸端，他们手上更有分寸。
　　不过连如江这一瞥之间就意识到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完事，刘曰亮这次哑巴亏不会白吃，他处心积虑在想办法报复自己，要知道当着食堂里那么多的学生让他满地打滚的侮辱绝非小事，可能从此之后刘曰亮一下子就在南大成了知名人物，再也没有女生会看重他，士可杀而不可辱，刘曰亮心里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信条，但他绝对会出狠手报复自己的。对这一点连如江倒没什么担心，他从来没有惧怕这种瘪三的想法。甚至他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知欧阳和王阳，想来要是这二位大爷的暴脾气，知道了这么一个学生就敢如此放肆，估计会马上找他算账。
　　几个人吃完饭连如江就回了宿舍，半路上接到了徐子婵的电话：“连如江！”她一直对连如江直呼其名，就在当时流沙墓前面临生死关头，才叫过连大哥这样的敬语。连如江很配合得答应一声：“子婵你好。”
　　徐子婵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喜悦：“我外公把那个樟木箱子打开了，你猜里边是什么？”
　　连如江现在心事重重，只想着怎么找到高年的事情，对那个黄院长来南京博物院开锁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听徐子婵问，愣了愣才说道：“我怎么知道呢？记得有一次你说里边可能是太平天国的金印，是不是真的呀？”
　　徐子婵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连点头：“就是金印，这下子关于太平军北伐的历史可要改写了。你现在有时间吗？过来看看金印。”
　　连如江明显对此兴趣不大，他问道：“怎么发现几枚金印，太平天国的北伐历史就要改写呢？”
　　徐子婵说道：“你知道史书上记载的北伐军主要将领分别是谁吗？”
　　“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呀。这难道有错吗？”
　　“这就不对了。按照太平天国早期的制度，王印是用纯金制成的，侯爵、国宗的印用银，天官正丞相的印也用银，以下则都是木印；后期虽然没有明确制度，但所有诏旨中提到王爵的印，都说是“金印”，其实真正金印几乎没有。而当初的北伐主将林凤祥和李开芳二人，根本不可能身带金印。”
　　“哦。”连如江喜欢看书，但他不是文科生，对历史并没有这种追毛求疵的态度，他读过的历史书上记载的真正的太平天国军，可不像正面宣传上说的秋毫无犯，而是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所过之处，不但是土豪劣绅被一扫而光，就连普通百姓之家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搜掠而去，可谓寸草不生，但是没想到这个“金印”的细节，他问道：“这个金银很贵重吗？我下午还要上课，真没时间过去。”
　　徐子婵咬咬嘴唇，这个家伙如此不学无术呢。要知道太平天国军有着乱封王爵的坏传统，按照此制度算起来，太平天国仅仅封王的就有2700多人，爵位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如果这么多官印都是金印、银印，那么清方的缴获、民间的目击，应当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才是。但实际上根据官方记载，王、侯、天官正丞相的官印质地，“金银印均极薄”，明确提到金印、银印的如凤毛麟角，金印居然一处也没有，银印也不过两处：1858年投降的捻首张龙呈缴的是一枚象纽银印，张龙的爵位是钟天福；以及1864年9月20日战死在浙江开化七都村头的享王刘裕鸠，官军奏报中提到，享王用的是纯银官印。这个比例未免太小，以至于人们不禁要问：本应成千上万的金印、银印，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徐子婵有了一个想法，想和连如江探讨一下，但这家伙不情不愿的态度让她很不满意。她说道：“如江，你记得吗？咱们当时发现这个樟木箱子时候可有个约定，这个箱子属于咱俩的，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连如江大呼冤枉，他已经快走到宿舍附近了，正好前面是一片小小竹林，冬天里南京的树木落叶也很多，倒是这片竹林郁郁葱葱的惹人怜爱，连如江说道：“子婵，这是你们考古的专业所限，对我而言我只关心那些金印的含金量，要是你把它直接熔炼了化成金条银条，分给我一半，我再给我妈，给凌雪分一点打个金戒指，金项链就心满意足了，我才不关心它的什么考古价值呢？”
　　这个竹林小道大约二十几米长，连如江走着走着就觉得背后有人，他急忙停步转身但什么也没看到，于是想可能是暗中保护自己的那两位特战队员的身影，索性不再考虑这些，而是边聊着天边穿过了竹林，他没想到的是，刘曰亮带着阴笑的脸从竹林的另一端露了出来，这厮很得意发现了连如江的住处，既然他走这条道，那就好办了，神不住鬼不觉方便的时刻只需要一棍子就可以报仇，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把连如江打死，但让他躺上十天半月还是有把握的。只是刘曰亮没想到的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人对视一笑，你丫的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们辣手催你死了。
　　徐子婵依然在教育人：“连如江，你真的没文化。你知道没文化真可怕吗？这种很具有历史价值的金印你居然想把它打成金条，真是让我不由想起清朝的一位名人故事。”
　　连如江已经回到了宿舍里，他听徐子婵责备的口气就顺坡下驴：“怎么清朝还有和我想法一样的，是不是买椟还珠呀？我就没文化，在徐博士面前我哪里有什么文化呀。”
　　徐子婵叹口气：“这个人真和你有点相似之处，而且凑巧的也是太平天国金印。你要有时间我就聊给你听听。”
　　连如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昨晚上他睡眠很好，因此今天中午也并不困，就说道：“我现在就有时间，你给我讲讲太平天国金印的故事吧。”
　　“好吧。”徐子婵今天兴致颇高。“这个故事开始就是同治三年六月，也就是1864年，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被清兵攻陷。在六月十六日晚、十七日凌晨的一场激战中，袁大升、周恒礼、沈鸿宾等率领清兵杀敌七百余人，夺得太平天国金印和另外两件玉玺。这是相当宝贵的宝中之宝！所以湘军头目曾国藩当时喜出望外，重奖夺得印玺的官兵，又很快就把玺印作为最大的喜信，最珍贵的战利品，派专人武力护送到北京。在呈送两宫皇太后和同治皇帝御览之后，这块金印就被存放在军机处内。
　　盗印事件则发生在金印送入紫禁城一年以后的同治四年八月十七日清晨。刑部郎中同时兼任军机处章京的满人萨隆阿那天来到军机章京值班房上班的时候，上早班的汉人章京已经开始办事，房内的柜门打开了。萨隆阿乘着别人不备，把存放在柜内的金印偷到了自己手中。那紫禁城的门卫对军机处官员一向无比敬畏，他们盘查怀疑的对象主要是佣工、太监、宫女等下人，而不是大官，尤其不是军机处的官员。所以当天下班，萨隆阿轻易地就把金印带回到他东单牌楼内东观音寺胡同的家中。
　　爱财贪心的萨隆阿急于把这颗金印处理掉。七天以后的八月二十四日，他把金印拿到东四牌楼万盛长首饰铺，找到了他熟识的店伙计王太和王全。他胡乱编造说：这颗金印是他在外省做道员的叔叔带回北京的，现在需要把它熔化成金条。伙计都是些浅陋短见之人，虽然明明看到了那八个大字，又岂知这金印的来历？只要付钱，他们就会毫不犹疑地给他干活。萨隆阿花了四十吊钱，首饰铺就将金印熔化成十根金条，每根约重十一两。从此，这件珍贵无比的太平天国历史文物就在人间永远消失了。”徐子婵好像是渴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问连如江：“连大师，你觉得这家伙所作所为怎么样呀？”
　　连如江咳嗽一声：“这厮有点蠢，只就案件的经济价值来说，金印本身就很是了不得，但所盗之物也不过是一块黄金罢了，还是可以计算出一个数目来的。然而它的政治意义和历史价值却根本是无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