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四、打草惊蛇

　　艮震村的独栋别墅群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晴雨部落，坐落在江边，从军用地图上看起来有三十几栋左右的样子。其中三分之一左右建筑在栖霞山延伸到江边的山脉上，依山傍水的风水格局。连如江看了看别墅的构造，这也借助于地图上的等高线才能看出立体效果。几乎每个小院都是上有独立空间，中有私家花园领地，下有地下室，私密性很强。另外房屋周围都有面积不等的绿地、院落、游泳池、亭子、篮球场等等。连如江用手划了一个圈，对小武说道：“妹妹，你觉得如果那个杀人犯藏在这里边的话，会不会很容易地被找到呀？”
　　小武这才明白连如江的用意，她嫉恶如仇，那天听说女大学生被害得相当惨，就义愤填膺，恨不能为女同胞出这口气，她挥挥拳头，说：“如江哥哥，要不我找南京军区几位叔叔帮忙，调动一个团的兵力保卫这个别墅区，挨家挨户地搜索，我就不信他能插翅逃走，容易要找，不容易也要找。我现在就去安排。”
　　连如江摇摇头，说：“妹妹，现在真不好兴师动众，这只是我的一种揣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就像刚才我同学说的，没有直接证据连通缉令都不敢发。首先我只是看着这个地方适合于隐藏，但他究竟是不是逃到这儿了也很难说。就是他藏在其中，我们不知道准确地点，贸然冲进去也只会打草惊蛇。你看这片别墅如果有一艘小船就可以逃到江上，也可以进入栖霞山脉。别说一个团，就是调动一个军也未必能找得到他。还有一点，此人穷凶极恶，万一最后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会有无谓的牺牲，我觉得还要从长计较。”
　　小武撅起了嘴，她很不喜欢这种斗智斗勇的角力，反而感觉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过瘾。不过听听连如江说的话也很在理，但就是有劲使不上让她很不爽。李玉香在旁边则是很理解连如江的从长计较，但她也有自己的主意，她说：“连书记，我感觉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咱们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连如江皱紧了眉头，这条三十六计中的计策，作为谋略，原本是指敌方兵力没有暴露，行踪诡秘，意向不明时，切切不可轻敌冒进，应当查清敌方主力配置、运动状况再说，但很显然李玉香不是说的这个意思。她在提醒连如江，既然不知道高年藏在何处，那干脆就大张旗鼓搞一些动作让他自己暴露出来。这个女子好狡诈！
　　连如江问道：“小李，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你说详细一点。”
　　李玉香分析道：“这个人逃跑之后肯定是做了一番布置，听武小姐介绍他后来又给了解他行踪的下属下了毒，就是想彻底让别人找不到他的踪迹。因此我想，他一定会深入浅出，不再出现。我们要想找到他，就要把水搅浑，让这条鱼在水里待不住，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打草惊蛇，让他逃出老巢，那样就跑不了他了。现在是他暗我们明，我们就不占优势。如果他出现在大庭广众的场所，咱们就有把握抓他归案。”
　　“好主意！”小武拍手叫了起来，“如江哥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他所在位置招摇一番，他就会坐不住了。”
　　“妹妹，我刚睡醒好不好？”连如江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臂，“这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和凌红岩联系一下才好。咱们不是警察，顶多算是见义勇为。我们不能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武对这句话有点不服气，但不好意思和连如江顶嘴，闷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弄手中的遥控器。李玉香则继续完善刚才的计划：“其实我们也不用大张旗鼓，只让他们街道办事处的人登记一下户主和客人，看看有没有可疑对象。然后派人密切注视艮震村，尤其是几条道路设上岗哨路卡，那样他要逃走就只能是走山路或者水路。我觉得水路可能性最大，我观察过地图，他要走水路只能去八卦洲，因为路程水面距离只有二三公里，要真到了那里不就是我们手中的靶子了吗？”
　　连如江暗暗佩服她的计策，每一步看似简单，但却是攻敌之必救。相对而言虽然徐子婵看似冰雪聪明，但要论老辣和聪慧，恐怕也不是李玉香对手，就是自己面对李玉香，也要借助于天时地利才能和她抗衡。第一次在清平镇单身宿舍，如果不是李进和范永强都派了护卫给自己保驾，他就彻底栽在这个女子手中了。连如江说道：“小李，这可不是简单的打草惊蛇，你这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和欲擒故纵几条计策的综合体，厉害呀！”
　　李玉香露出很兴奋的表情，连如江看在眼里觉得她造作的成分居多。这个女人要继续留在清平镇，就凭现在的那几个党委委员，无一人是她的对手。他安排道：“这样，你再完善一下计策，我让凌红岩过来一趟。小武，你找一个会议室，我们详细分析一下。”
　　“好，好！”小武对这些琐碎工作很热心，跑出去安排了。
　　“小李，有一个情况给你说一下，我那个侄子连志云最近受了点刺激，我知道他只是单相思，自作多情，但是毕竟是我的侄子，从没谈过恋爱，具体原因你也比较清楚，我就想能不能你和他联系一下，至少让他断了这个念想好吗？”连如江压低声音，他明白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结必须李玉香给连志云解开，否则那个傻侄子很有可能心理上出问题，连大夫虽然聪明绝顶，但恐怕也治不好心病。
　　李玉香脸上一红，她当然明白连如江话外的意思，那个连志云本来也算是她的目标之一，人憨厚脑子不太好用，但年少多金，年薪二十万的金领在整个高唐县几乎没有。还有就是他虽然没有什么长处，初中毕业的学历，不过他身后有连如江这个靠山，别看连如江每次看自己眼神里总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她确信那些二人之间的隐私绝对不会被连如江透露出来的。虽然她从内心深处也并不太满意连志云的粗俗和没见过世面，但丈夫这个名词本来就是拿来利用的，看连如江后台和靠山牢固，李玉香并不介意他对自己的不屑一顾。
　　只是后来李玉香遇到了王阳这么一个人物，从第一眼她就从王区长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份惊艳和无可奈何，她自然不知道王阳过来就是找连如江治疗自己隐疾的。到了后来他俩接触日多，连志云几乎丝毫没有竞争力就被李玉香给抛弃了。无论是从教育和本人的层次，还是哄女孩子高兴的手段，王阳都可以用专业化来形容，几乎她想听什么王阳就会说什么，如果不是李玉香也是久经情场，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甜言蜜语彻底征服，居然相信世界上有爱情。王阳除了长相上略显瘦弱以外，其他都比连志云要高N个层次。尤其李玉香无意中了解到，王氏家族在成都附近是一个大的家族，为官为商者不可胜数，王阳则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如果将来能和自己结秦晋之好，恐怕已经被连如江摧残得奄奄一息的仕途之火又将会熊熊燃烧，她没考虑很久就决定和王阳确定了关系。哪里想到连志云居然受伤颇重，她亲眼看见连志云听闻她有了爱人之后，失魂落魄差点自己走到高唐县的北湖里。
　　现在见连如江这般对自己说，李玉香马上回应道：“连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和志云好好沟通一下，他是一个好男人，条件这么优秀，肯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的。只是，我，”她本想说我俩无缘分，但话到嘴边猛然醒悟，其实连如江并没有明确说她和连志云存在什么关系，自己定位一定要准确，不然将来王阳也会有想法。马上说道：“我和志云算是很好的朋友，我这就和他联系一下。”
　　连如江轻轻点点头，这个李玉香真是太聪明了，一点就透。不过这样的女人太可怕，她的聪明不同于徐子婵那般，只是对于社会的了解和江湖险恶的把握之博大精深，怎么也不像她这个年龄。刚才听她对于高年追踪的设计，入骨三分，那般老奸巨猾隐藏至深的恶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小武推门进来，说道：“如江哥，会议室准备好了。那些在下边泡澡解酒的人怎么办？”她脸上露出讨厌的神色。
　　“和他们没关系。估计晚上要继续吃饭，小武，你晚上想吃啥？”
　　“如江哥，你怎么也就知道吃？范叔叔他们也真不像大领导。我们还是讨论这件案子吧，我喜欢捉迷藏游戏。”她有点撒娇的口气。连如江忙答应道：“好，好。我马上给凌红岩打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凌红岩和上次连如江见过的胡警官急匆匆赶了过来，见面一句客气话不说就直接问道：“如江，快说，那个人有可能藏在哪里？”
　　连如江看他脸色憔悴，上次受伤并没有彻底治愈，本来按照医院规定这种中毒症状至少要住院观察一周，但凌红岩强烈要求参加专案组工作，找了好多人说情才办理了出院手续，刚才和连如江打电话还是一头雾水，但没过多久就接到连如江电话，说是有了线索，他马上带着原来的老同事胡警官跑了过来，凌红岩现在对连如江有种盲目的崇拜。
　　连如江拍了一下凌红岩肩膀，说道：“红岩，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来，我们先看看地图分析一下。”
　　胡警官站在凌红岩身边显得格外瘦小，只是他身上有一种气势，连如江上次在教室外遇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直觉，此人智商极高，应该属于福尔摩斯那样的人物。但从他的面相上看则是被压制的类型，人生并不得意，虽然胡警官年龄比凌红岩要大上不少，不过他的警衔并不比凌红岩高。
　　胡警官似乎比较喜欢刨根问底，他问道：“连主任，你是怎么知道高年隐藏的大致地方的？能给我透露一下吗？似乎你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比我们警方消息还要灵通？听红岩说，你第一次分析南大碎尸案就认定凶手和寺庙有关，最后证实了你的推测，请问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出这种结论的？”
　　连如江张口结舌，支支吾吾说道：“我只是凭着直觉。”
　　凌红岩则毫不隐瞒：“老胡，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同学擅长梅花易数，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吗？”
　　“红岩，不是不相信你，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就这样。什么事情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算卦要是都能找到凶手，我们干嘛还做警察？我对那些很玄虚的东西总是不太相信。”
　　“老胡，既然如此我们简单验证一下。现在不是晚上，我让如江给你看一下面相，他可以用铁口直断来形容。”凌红岩显然对自己同学盲目崇拜。
　　连如江羞涩地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早就观察过胡警官，对他的面相了如指掌，现在听凌红岩要自己给他评点面相，也不想耽误时间，说道：“胡警官，其实面相之说并不准确，但也算咱们祖先留给我们的一份文化遗产，和中医中药一样，有其精华也有其糟粕。对您，我觉得您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但您爱人家里就很一般了，也不能称之为您爱人，好像是您前妻吧。”
　　凌红岩呆住了，连如江说得一点也不假，胡警官前段时间刚经历了中年丧妻，她妻子一家人去福建厦门旅游，回来的时候遭遇车祸，那场车祸共有三十七人遇难，他妻子一家四口都丧身其中，但胡警官和他的儿子却因为有事没去旅游无形中躲过了这场天灾人祸。这件事情他从来没告诉过连如江，没想到连如江居然能从胡警官脸上看得出来，不能不说他水平了得。
　　胡警官脸色变了变，但又接着问：“依你之见，我父母身体如何？”
　　连如江仔细审视他的眉毛和额头之间，问道：“您问的是您父亲和您继母吗？”
　　胡警官不发一言，直直盯着连如江问道：“您还能看出啥？”
　　连如江眼睛毫不退让，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其实您的生身母亲也并没有故去，只是和你的距离太远了，这个事情你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