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石传奇
作品名称:那年 那人 那事 作者:浩瀚 发布时间:2019-03-18 14:38:34 字数:7187
据传,女娲补天时,将手上的所有有用之石都一一补向了天穹,这些奇石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星星。只是手头上还有两块石头,觉得弃之可惜、留之无用,一时不知怎么处置为好。于是,两手握掌,将左右两块石头握成团,在两手掌间反复搓磨着。说来也怪,两块石头竟然自然而然粘合到一起去了。女娲莞尔一笑,难怪是你们两个冤家!原来,这两块石头酷似人形的阳石与阴石,柔和到一起就扯都扯不开了。于是,女娲将两块石头往人间一扔,说了句:“你们各安天命吧!”就再没记起自己丢弃的这两块石器。后来,又据人说,那块阳石落在南方某地,那块阴石则被丢弃在吉阳的一座深山老林中。因那个巨型阴石酷似妇人下体,而且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大洞,一年四季洞内流水潺潺,阴森可怖。这里的人管它叫“大元洞”。有人云:母荫天下男,此地必出大有作为之人。
吴天朗就出生在大元洞,这洞不但洞名好听,内涵当然也够意思的,它是昌县四十八洞的第一好洞。它比陶渊明设想的桃花源有过而无不及。真个如他们湘南俗话所讲的,好得“了不得”,同时当地的世俗,往往使你感到“不得了”。
所谓“了不得”,从洞下九湾头一进到洞口,站在传说为“仙人试剑”的斩石口朝内一望,不仅阡陌纵横,良田万石,而且胜景迭出,气象万千。如千仞老狮崖,跌岩七星潭,过境十八盘,钟灵笔架山等等。特别是人文辈出,自唐宋到明清,出过状元榜眼探花,至于进士举人秀才的,那更是层出不穷。据说吴氏宗祠前,曾建置的石坊、旗杆等标志,多达百数,要不是毁于大革命时期的工农暴动和白军进剿,那真是难得的《吴氏之光》。就近代而言,曾国藩幕僚李元度(次青)、著述《六十年变迁》的李六如,以及国民党原老李沛然,都有其血缘亲系繁衍于此。此外,中共湘南政协委员,省妇联主任吴纯,也出生于此,并曾在此从事大革命活动。
所谓“不得了”,就是生怕“无后为大”,不管是伢子妹子,一到十几岁,主家和媒婆就急不可待,忙不开交,特别是所谓富贵之家,更是门庭若市,真个是“狗捉老鼠操空心。”天朗伢子对此也最头痛,从读小学、进初中、上高中,为之“作伐”的,数以百计。加之他伢子身份特殊,如《古文观止》之《陈情表》作者李密一样:“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成了吴家“仓谷一根秧”,故此,为之操心的亲友也就特别多。包括他的两个姑妈和姑父在内,更是忠实地执行他“祖母刘”的密旨,到处张罗能“门当户对”。据天朗伢子所知,有上辈同事女儿,也有他们的学生妹子,如冯小姐、“亮丫头”、“倩闺女”、“怪伶俐”等,几乎应有尽有。还有国民党某军团提前告老“归田”的宁师长的女儿姐妹两枝花,也可任择其一。
“莫跟我帮倒忙好不。”吴天朗在考高中之前。便秉实告诉最疼爱他的大姑妈,并从自己的日记本上翻出一首明心示志的七绝让她看:
美酒千杯情不遣,鲜花满眼意无怜。
少年不是憎花酒,花酒因为误少年。
大姑妈吴清梅,毕业省第一职业学校,长年任职乡镇小学教师。其妹妹吴韶芳,毕业于昌县启蒙师范,同为该县城关小学教师。姐妹俩都与哥哥吴潘江大体相似,只是妹妹胆小怕事,不像姐姐和哥哥敢说敢闯。如上世纪三十年代,府州学生发起抵制洋货运动,姊弟俩都敢到码头发传单、演讲,甚至还跳上洋船,跟高鼻子蓝眼睛对话叫骂,让洋鬼子他们滚。
清梅对吴天朗的爸爸英年病逝是非常悲痛的,因此她也非常疼爱吴氏娘家这“仓谷一根秧”,她觉得天朗伢子很像他爸爸的性格,故此对他天朗伢子婚姻问题,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并不完全赞成家乡传统“早成亲,早生贵子”习俗。
吴天朗进省城读高中,继“花酒因为误少年”诗,学填了这么一阕《少年游》词:
家乡初度进府州,的当“小乡巴”。光头短褐,方言土语,不啻癞蛤蟆。
我行我素浑由我,冷眼睨随他。云麓飞登,湘江横渡,敲韵俨诗家。
词发表于《艺文》校刊上,引得不少同学来找他这“小乡巴”,籍以结识他这“俨诗家”。因此在府州学生会组织声缓“四一”南京学生惨案,掀起“四七”学生游行示威的学潮时,他不仅成为校学生会小头目,而且带头写文章,演讲、介绍两位南京学生在向政府“要和平,不要战争”的请愿活动中而惨遭枪杀的内幕和经过。游行队伍中,他带头举手喊口号:“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清算豪门资本!”并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和“一根竹竿容易弯,三缕麻丝扯断难。”以及“金凤子开红花,一开开在穷人家。”等等。加上夹道欢迎的群众掌声、鞭炮声、呐喊声,震撼着中山路,蔡锷路,黄兴路,以及整个旧府州城。
遗憾的是,本计划四月十二日再来一次联合十万人民大众的更大规模的游行,那知风云突变,功败垂成。即于十一日深夜接湖大总部紧急通知:“明日游行暂停。”他吴天朗更遗憾的,他们学校学生最终被疏散回家后,他因家乡山洞信息闭塞,没有及时“杀回马枪”以图东山再起,特别是下学期开学前后,由于程潜和陈明仁起义,府州已和平解放,他却被祖母以“时局未定”而死活不让他跟老同学寻民德一道重进省城去。因其时国民党白崇禧的军队和特务,还在衡阳、邵阳等地作垂死挣扎,美帝国主义也在蠢蠢欲动,飞机枪炮炸弹是没长眼睛的,它不会管你一根秧或半根秧的。而作为他天朗伢子自己,也确实坚强不够,屈服于《陈情表》上所谓“乌鸟私情”,为不荒废学业,按他祖父的意见,暂到洞下一私塾再读点中国古典文学再说。(此前他已利用几期寒暑假在他大姑妈的家爺周国传处读一些古文和唐诗等)。正因此,他没有跟大伙革命青壮年一道于激流奋进,而是被坠入家乡山溪旋涡,辗转不安。
“悟以往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他虽然珍分惜秒地跟老书先生读四书五经和左传东莱博议这些线装书,但他还是一直与在府州,悠州工作的堂叔保持书信联系,以图“东山再起”。
阳历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下午,他好高兴啊,他祖父把安吉叔和竹苍叔分别寄到家的两封来信亲自送到洞下私塾,并同意他立即赶赴悠州报考军需学校,来前还做通了他祖母的保守思想。估计不再会跟上次那样哭崽喊天,闹得死去活来。因为他祖父曾经也在省城受过中等教育,特别是通过大革命洗礼,更加深明大义。祖孙俩合计后,便立即同找老师说明情况,办理退学手续。回家后,便设法为他凑了当时正通用的八块“银花边”,和一些零用纸币,如不出意外,估计可解决了“出门钱”这第一大事。祖母也忙着为他增添御寒棉衣棉裤等穿着。并配备一随身带的“针线包”和“人丹丸”,以防不测。晚餐她做得特别丰盛,除腌鱼腊肉和盐蛋皮蛋外,还把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也叫祖父帮她抓来杀掉,炖上当归等补药。席间,还让与他同属猴年出生的曾祖父继胡子同坐一条板凳,好让他这最疼爱他这“小猴子”的老公,便于多挟菜给他。她“许干娘”这次忍得非常好,既没婆婆妈妈讲多话。当眼泪快要涌出时,便立即起身往厨房和卧室去忙这忙那。
十二月二十六天刚蒙蒙亮,他天朗伢子便换上最适合走长路的蔴布筋编织的草鞋,揹上行李胯包和雨伞,像年初首次去府州赶考那样,满怀激情和信心地告别三位老人,告别这曾历尽沧桑的祖居真善堂和大元洞。
这天天气特好,尽管已进入隆冬大寒,人不但感觉不到霜露既降,木叶尽脱的寒意,甚至身上还热乎乎的。所翻越的县界张家坳、陈家冲、上下百岩,以及风门口等重崖叠峰,都如履平地似的。他除了偶尔把背包换换肩外,并没有停下歇歇气。他心想明天中午必须赶到府州安叔处,下午才好乘船或搭车赶往悠州。俗话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百事宜早不宜迟”。信中所说的报名截止日期是1949年12月31日,即这阳历年底,这是报名极限,如能提前两三天赶到学校报了名,那又何尝不更好哩。
他为了在路上省一顿饭钱,同时也顺便向取代父爱的大姑妈告个别,决心三步作两步,一口气走完这没过丈量的四,五十里死蛮路,到她云山学校赶中餐。这可真难为他自己了,爬山上到她学校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学校老师和学生早已散席,厨房也快收完场,到处空空如也。
“我还冇吃饭的。”他见到大姑妈第一句就实话实说。姑妈自然知道他天朗伢子的性子,正如她家爺老子所笑谓他的。“吴天朗是好客,菜不好不吃,饭不饱不放碗”。她通过辗转活动,最后总算刮拢半饭斗子橧底饭屑,和仅仅能填平碗底的几十粒萝卜丁,加上两只烂去肚子的寸长淡干鱼为他“接风”。对此,他真像从饿牢爬出来的。答了一句此去悠州赶考的话后,眼睛便直盯着这为数不多的配菜,每夹一下筷子便得扒上好几口糙米饭粒以撑饱肚子,指望吃一餐能顶两餐,甚至把明天早餐也省掉,他一连筑了四大菜碗才勉强放下筷子。
茶后,他便长话短说地告别他姑妈起身上路了,姑妈因听说是他安叔和竹叔提供的信息,也就比较放心地让他去舒展图南鹏翼去报考悠州军需学校。
这季节尽管天气断黑早,他天朗伢子还是按预定行程赶到离永安站仅二十来里的鸡公山住上伙铺。
因为次日清晨可赶吉阳县城开府州的早班车,这天他晚饭钱果然省了。洗脚后,便把一晚两毛钱的住宿费提前交了这私人店主,店主也果然按他所交待的,当鸡叫第三遍便喊他起床了。
不凑巧的是,当他清早空着肚子一口气跑到永安这过路车站的,平时该八点半便到来的班车,一直等到过了十点还是车无影,站无讯。拟搭这班车同下府州的其他旅客,也都心急如焚。上看吉阳,下看黄花,路漫漫其修远兮。即使就起程步行,当天过得东屯渡轮渡,也进不了府州城,何况安叔的住址新河还在城北上十里,加上人生地不熟,夜深就更为难找了。
等着等着,他天朗伢子不知怎么冒出这一鬼计和勇气,当一辆怕惹麻烦的货车将加速擦身而过时,他却来个“孤注一掷”,将肩上的行李包噗嗵丢向车前,俨然有人“找死”,吓得司机紧急刹车。其他想搭便车的也惊傻了眼,即此他天朗伢子虽然挨司机一顿恶骂,但这位老师傅还是见怜了他这嘴上无毛的青年急于赶考,便嚷他赶快揀行李包坐上还空着副驾驶位子,一溜烟地冲出了旅客候车的包围。班车即此到府州是六毛钱票子,他吴天朗到府州小吴关门下车时,非要这位好心的司机收他一元钱不可,因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由衷庆幸自己争取了主动。
和平解放后的府州市,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他吴天朗费了好多唇舌,总算问到了新河的第一育婴院。到时也跟昨天到他大姑妈云山小校差不多,大概是下午一两点,又赶到“饭橧背后”了。
“你还没吃中饭吧?”安叔见他已疲惫不堪的样子。忙打来热水给他洗脸,并泡上一杯茉莉花茶,让凳子给他稍事休息。
安叔仅比他大四岁,叔侄如兄弟,加上过去在农村常跟他和长贵玩在一起,无话不谈。故当即跟他实话实说。不但中餐没吃,连昨日晚餐和今日早餐都省了事和钱。即此要安叔多打些饭来这寝室里吃,免得丢人显眼。
奇怪的是,他本以为今天午餐将比昨天吃得还多,因为食堂的菜比昨天多而好,加之安叔又增添了两个益阳松花皮蛋,洒上有名的潭州原汁酱油和红辣椒粉,诱人极了。吃着吃着,他还没有吃上昨天中餐的一少半,便再也不想添饭和挟菜了。尽管安叔从傍帮他“活动手脚”,最后仅以两平饭碗宣告“吃饱了”,这也许是忍饥过度带来的不良后果吧?
“你看,下午去悠州还是坐车好,还是坐轮船方便?”他吴天朗不知道府州的近期交通讯息,“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两天再说,”请安叔帮他拿主见。安叔不断地搔着留下短发的头皮,回答有点甲不对乙。
“怎么,竹叔还没来电话呀?”他吴天朗蓦地站起身,预感到情况不妙,因为再过两天便将报名截止。
“其实报名在昨天就截止了。”安叔说他哥哥在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两次来电,因报考的人非常踊跃,大大超过原先预计,限于教学条件,在扩招两个班后,再无法满足广大革命者的热情报国要求,故此经省委再三研究,决定按原截止日期提前四天截止了。对此竹叔一再要他跟吴天朗说清,暂时没必要再到悠州白跑一趟。
吴天朗顿如晴天霹雳,他真不解自己为什么这样背时,暑假后想到府州复学或报考“革大”、“军大”。竟被祖母死死纠缠,坐失时机,这次实在行动得快,结果还是时不待我,又被挡在校门之外,进退两难。
“今晚你带我去找纯姑看。”也许正如俗话所说的,“水急鱼跳,人急计生”,他吴天朗心想作为省妇联主任的她,出面找省委或校领导说说情,说明因山乡信息慢这原因要求为之补报一个名。
电话摇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安叔又摇他姐隔壁办公室的,才知道原来她吴大姐昨天下乡去了,要等三天后元旦才能回城。
这真个度日如年呀,加之他安叔也背时,他是育婴院行政总务股长,管钱又管粮,前几天中午去食堂用膳忘记锁办公桌,结果造成院里八百多斤粮票被盗,私人赔又赔不起,案子也还没破,整日也像丧魂失魄的。他吴天朗尽管这次重来省城。但对岳麓山,桔子洲,天心阁等等名胜,都毫无兴趣去“回顾”,每天就在新河附近蹓跶蹓跶,或在安叔房里翻翻书报,或跟安叔的女朋友易老师聊聊昌县家乡情况。他心里唯一的唯一,就是寄希望于纯姑的会面。
吴纯是他五服内堂姑妈,跟他亲姑妈清梅和韶芳是共曾祖父母的,她稍年长,毕业于昌县启蒙师范,接受共产主义思想早,曾在家乡大元洞等边远山区搞过大革命活动,还做过多年地下工作,先后三次被抓坐过国民党的牢,她坚贞不屈。而且处处克已奉公,谦虚和霭,故同事们都称她为“吴大姐”。吴纯身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原则性强。解放前亦如夏禹治水然,“三过家门不入”。她跟吴天朗的祖父性格合的来,故此两家人很少分彼此。
元旦前夕,吴天朗做了一个梦,他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突然头顶一下开了天窗,前面出现一线光明,他沿着左弯右折的走道进入了一间大课堂。正在讲课的女老师并没执问和批评他为什么迟到,并招手示意他坐在前排的一个空座位上。吴天朗正要掏出笔记本作记录时,他安叔的腿碰了他一下,他顿被惊醒了。
省妇联设在玉泉街的一栋老公馆里。元旦这天,他安叔领他吴天朗前去。一路上到处可见“庆祝元旦”的横幅、标语和灯笼,敲锣打鼓的,扭秧歌的,玩龙狮的,放鞭炮的,真个普天同庆,热闹非凡。吴天朗心想,要是这次能把上次失误的时机挽回,能重新和革命大家庭的同学与市民活跃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福和愉快啊!
他安叔告诉他,省妇联的门卫是站在公馆的大铁门内,谁在外面敲门,门卫从一邮箱口可以听到看到,能与来访者相互问话答话,他安叔曾多次来过,门卫也知道他俩是同胞姐弟,今天他敲了三下门,不巧的是,门卫告诉他,“吴大姐”还没有回。
“下午会回不?”安叔着急地问。
“照说会回,你们下午来看。”门卫回话不急不慢,并把铁门打开相互打拱祝贺新年愉快,万事如意。
出玉泉街口后,叔侄俩自己也不知在哪些街巷胡转一气,看看店铺里钟已经过午,每人吃一碗馄饨便又回省妇联敲门。万幸,“大姐”在下午一点半上班前便已从乡下回来了。门卫已还把上午来找的情况告诉了她,她正在二楼办公等候。
吴天朗虽然是初次见她,因为她吴纯很像她母亲“桂伯婆”和她双胞“娉姑妈”,她也认为这天朗伢子也很像他死去父亲“江和尚”。彼此一见面便像老熟人一样。她当即便把省民政厅的元旦“慰问物资”,即一只普通信封袋的若干粒熟花生,几颗纸包糖和一撮小花片全倒在桌上,共庆解放后的第一个新年,茶水因为放假未开炉灶,也就因此免了。
她这主任穿着一身灰棉制服,戴顶男女一色的灰舌帽,端庄中略带有微笑,说话是南腔北调的。
“你祖父祖母都还健吗?”她情动于衷地问候几位亲房长辈后,接着便回首当年往事,她说:“大革命前,他(她)们告她唱农村小调和哼唐诗,我和葛长子(丈夫)则告他们唱国际歌,真个光阴似箭一转眼三十来年。莫怪她自己也快都快年过半百。”
感叹之余,她把安叔刚所介绍他吴天朗此行情况,纳入谈话“议程”。
“你家里到解放前还是收租吃饭吧?”她望着还是学生模样的吴天朗淡淡地问。
“是。”吴天朗点点头,如实讲了一些有关情况。
“这没有关系。”她结合她夫妇俩和省市中央的一些革命领导继续说,革命不分先后,人人都可以革命。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都不是家里一无所有,而关键是自己是否愿意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为全人类的解放而贡献自己的一切,也就是古来所说的仁人表。
“对!”吴天朗觉中国传统文化就曾有这样的先例。如“仁者爱人”。如“当仁不让”,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下乐而乐”等等传世之作,也都是如此,而且都能鞠躬尽瘁地去付诸实施。
“吴天朗的思想还是蛮进步的。”他安叔对此颇有同感。说时望了望身边的胞姐,意思是他和竹叔写信要他新伢子来报考军需学校,是理所当然的,是符合党的一贯政策,“有成分论,不唯成论,重在政治表现”的。接着,他便实话实说地讲明来意,就是要她写封信也好,打个电话也好,要帮眼下这进退两难的天朗伢子去军需学校补报个名。至于他考不上,他是无怨无悔的。
“这可办不得。”她又抓几粒花生和糖粒塞到他老弟和侄儿子手上。“组织上已经研究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阳奉阴违去搞小动作,这是党的铁的纪律。”
她把“铁的”这两个字说得硬铮铮的,安叔是深知她姐的人品和党性的,便再没补半句嘴。
“你看这样好吧。”她当着吴天朗的面对安叔说,“我明天到省委和省政府了解一下,看最近还有哪些方面招生的。吴天朗就住在你那等一等。”
“那好,那好。”叔侄俩自是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并立即起身告辞。因为她是有名的大忙人,经常以办公室为家,丈夫和儿女也都各忙各的。
等过三天又快五天,答复仍然是“来不逢时”,因为从元旦到春节这一阶段,各学校和培训班都属于寒假期间,招生至少要等到春节过后。对此,吴天朗怎么也等不下去了,一是怕“光阴虚废”,二是吃饭问题,再不能使安叔“雪上加霜”,无疑会影响他的工作和女友的情绪。
“我再不等了,你去告诉你大姐一声。”吴天朗开始烘烤尚未晾干的换洗衣,请安叔骑园里公用单车去省妇联一趟,代他向纯姑告个别。她送什么都不要,只要从这两个方面给予关照。一是以后有入学的机会请她信告。二是希望她能把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些红标题单行本,如《新民主主义论》、《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等送几本给他,并请告诉她,他不会辜负她的教导和期望的。
一九五零年元月八日上午,他吴天朗又揹上来时满怀希望的背包,告别了送了又送的安叔,告别了半年多以来梦寐不忘的府州市,又一步一步地走上漫漫的回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