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第1792-1826天
1961年6月13日星期四雨(1792天)
上午全编辑室人员到人民剧场看评剧传统剧目的观摩演出。共四个节目:《杨二舍化缘》、《珍珠山》、《刘翠萍哭井》,还有一个忘了名字。是由评剧界著名演员辛延龄、韩少云、筱君廷、花淑兰扮演的。
1961年7月14日星期五晴(1793天)
午后听党课。读《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做了笔记。最近几天,政治学习和业务学习都很有进度。
1961年7月15日星期六雨(1794天)
坐汽车到农场去劳动,汽车在河沟里误住了,推了一个上午。午后找了几匹牲口,才把车拉出来。
1961年7月16日星期日晴(1795天)
今天到省图书馆借了两本好书《三家巷》和《悲惨的世界》。在路上看见了张凤香的姐姐,我大大方方地跟她搭话。
迫切地需要做手记,培养对生活的观察能力。
晚上到辽宁剧院看辽宁歌舞团的歌舞演出。
1961年7月17日星期一晴(1796天)
本来要到农场去劳动,因为室内总结工作,便留了下来。
晚上读刘白羽的《论特写》。他的每篇文章都充满了热情,有鲜明的风格,令人感受到了生活的脉搏。他读了很多书。
1961年7月18日星期二阴(1797天)
今天与郜文、张慧、兆德同去农场劳动,带了两本书——《三家巷》、《简爱》。路遇一个小孩给我们带路,他到沈阳给姐姐送菜去了。我问:“你姐姐没给你买糖吃了吗?”
“没有。她给我很多车费,到陈相屯下车。如果买浑河站的票,在陈相站下车,能省1角5分钱,买一根冰棍吃。”
“让人抓住怎么办?”
“抓住了也就是说两句,他能把一个小孩怎么的?”
今天他是旷课到沈阳去的。到学校的时候,他要我站在他的身边,挡住他的身子。他怕老师看见。
到农场的时候,场长吴振业正午睡。得知我们来了,坐起来热情打招呼。农场职工都吃过饭了,他叫炊事员另给我们做了点菜。
大家都在睡觉。辛捷一个人在院子里给马剪鬃。他是郜文的爱人,曾任出版社人事科长。听说郜文在调入出版社工作以前,辛捷去部队文工团看的档案,从照片上一眼看中了。郜文到社后就紧追不舍,终成眷属。后来打成右派,在农场里改造。那匹马让他打扮得很漂亮。晚上老宏打了一车马草回来,对养猪的老桑说:“灰菜籽都熟了,你快去打吧!”
老宏这个人一副可怜的样子,干活回来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啊呀,浑身发烧,是叫雨浇的呀,冻得我连腰都直不起来,回家一看,房子漏了,衣服也没一件是干的……”每当别人问他怎么的了?他就皱着眉头,擤着鼻子,重复着这些话。
我们铲地瓜,吴振业来检查质量。他对领导铲地的杨麦说:“老杨啊,得注意检查质量,你看这大草还留在上面,土豆地就是这样铲的,你看草都把苗儿埋上了。”
杨麦说:“我早就告诉他们了,还叫他们把缺苗的地方栽上。”然后对大家喊道:“注意把大草铲干净啊!”
1961年7月19日星期三阴后雨(1798天)
我和张乃芝在茄子地里栽萝卜。午后下雨了,先是几个雨点打的苞米叶子上,“嗒嗒”作响,后来雨点落得密了,庄稼地里发出“唰唰”的响声。雨点打在草叶上,草叶软软地颤抖了一下,有的雨珠留在叶子上,雨下得紧了,雨珠滚下去了,无数颗雨珠沿着叶中间的沟槽向下溜。雨更紧了,“唰唰”的雨声开始“哗哗”大响,肥大的南瓜叶儿、茁壮的苞米秆儿款款摇动着。只听呼的一声,地上扯起了绺绺雨帐——起风了,出现一条条小水渠,越流越大。西北那方,天空发白了,雨稍停一点,妇女们急忙往家跑。吴振业发议论:“稍等一会儿能怎么的?再挺一阵,保证让你身上不沾一个雨点儿,这时候走,身上还得湿透了,就该发烧了,就该躺下了,不能干活了,吃饭不香了……”这一连串的推论,逗出了一片笑声。
午后的太阳很毒,送水的还没有来,杨麦把修水渠割下来的南瓜劈开了,啃了一口,说:“啊呀!比黄瓜还好吃,要是再甜一点就当西瓜吃了。”大家纷纷过来品尝生南瓜的滋味。李玉珠进来找水喝。吴振业说:“这里有西瓜,扣在饭盒里,我们都吃了,这是给你留的。”
她揭开饭盒一看,叫道:“这么一点小瓜妞儿就摘下来了?”
“是西瓜妞儿!”
“皮儿怎么还是青的?”
“洋西瓜嘛!”
她大口咬了一下,发现上当了,喊道:“啊呀,这是窝瓜!”
众人大笑。吴振业说:“劳动收获不小,能分辨出南瓜和西瓜了!”
1961年7月20日星期四阴(1799天)
上午没干活,下午修水渠。
1961年7月21日星期五晴(1800天)
上午修水渠,午后起土豆,怕赶上连雨天,赶快倒出地来种萝卜。我说:“挑几个大土豆开展览会吧!”
吴振业对锄草不净不满意,说:“把这些草拿去展览倒好。”
1961年7月22日星期六晴(1801天)
四天的劳动结束了,午后坐汽车回城。
1961年7月23日星期日晴(1802天)
写了一篇小说《场长刘刚》。
1961年7月24日星期一晴(1803天)
劳动归来后,又坐到办公桌前,读书欲望是那样强烈,一切都是新鲜的。这是劳动的幸福。
午后团支部开大会,总结第二季度的工作,安排第三季度的工作。会上表扬了我。我要戒骄戒躁,继续前进。
1961年7月25日星期二晴(1804天)
文化部正在开会,研究贯彻“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方针。双百方针的贯彻,必定引起两种思想的斗争,放出来的是花,就会色彩缤纷;放出来的是毒草,就会毒化空气,不能怕斗争不敢放或不让放,因为思想是客观存在的,就是不让放出来,它也在那里,而放出来,经过鉴赏,经过争辩,无疑会扩大社会主义文学阵地,繁荣社会主义创作,其目的是调动一切积极性,为社会主义文化发展服务。
1961年7月26日星期三晴(1805天)
一个编辑,不仅要是一个社会活动家,还要是一个思想家,不是停止在一个水平上,而是要不断地提高自己,对问题有独立的见解。
午后政治学习,讨论几年来政治学习的收获、体会和建议。
1961年7月27日星期四晴(1806天)
大家都在谈学习的重要性。
1961年7月28日星期五晴(1807天)
省委宣传部到社里来检查宣传工作存在的问题,明天将来人召开座谈会。
1961年7月29日星期六晴(1808天)
到农场劳动。
1961年7月30日星期日晴(1809天)
上午到省市图书馆走了一遭,午后到辽大去。
1961年7月31日星期一晴(1810天)
去农场劳动半天,午后到辽大去找王作昌,问中文系孟主任对毕业论文的要求。孟主任不在家,遇张宏毅,同往旭昌家,谈起往事与踏入社会的体会,心里挺高兴。
1961年8月1日星期二晴(1811天)
去农场劳动半天,之后去辽大找王作昌,问孟主任关于论文的要求。孟主任不在家,遇张宏毅,同去梁旭昌家,谈起往事及踏入社会的收获,很高兴。
1961年8月2日星期三晴(1812天)
昨日见作昌时,他曾对我说:今天打听到确切消息时,用电话通知我。但我没接到电话。
午后集中传达修订后的“60条”,今后将用半年的时间学习它。我结合“60条”学习阅读《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原理》历史唯物主义部分,把“60条”产生的理论基础弄明白,专题研究两个问题:“60条”与人民内部矛盾,政策的现实性和长远性,解决文艺作品如何按党的政策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题材和党的政策与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的关系问题。
1961年8月3日星期四晴(1813天)
评析林斤澜的短篇小说《山里红》,可以作为毕业论文,在最近几天内来做这件事。
团小组开会研究今后两个月的工作计划。我这几天的学习抓得不紧。
1961年8月4日星期五晴(1814天)
王德昌从家里回来了,他父亲有病。
对别人的作品也好,对别人的发言也好,都不要随意妄加菲薄,以自己的无知来猜想别人的简单,那样就只会妄自尊大。善于分析,肯定好的,批评不好的,无产阶级最大特点,不仅会破旧的,而且能建设新的。当你得出一个结论的时候,你能从生活领域的多方面举出大量的事实来吗?如果能,就说明我曾努力做过调查,动脑筋研究过。观点的背后总有大量的事例,像繁星一样。
1961年8月5日星期六晴(1815天)
闷热,浑身汗腻,触到什么地方都会粘上去,像睡在泥塘里那样不好受。
耿瑛给了我一张票,晚上在沈阳剧场看曲艺节目,是北京曲艺团来沈演出。
8月3号那天,我们去看长春市话剧团旅沈演出历史剧《甲午海战》。剧票是我骑张慧的自行车去取来的。
剧中的一个水兵曾在邓世昌面前揭发方仁启的两件丑事:方仁启曾在海战中升白旗投降,并与特务福岗勾结破坏海战。水兵有那样的觉悟吗?因为它写出了水兵的爱国主义思想。可见,在任何时候都要写出人物性格发展的基础来。我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联想到我写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中的一些情节。戏剧结构是为表现人物性格而设的。
1961年8月6日星期日晴(1816天)
顶着炎暑到辽大去和同学们聚会。大部分同学都看见了。到女同学宿舍里去,潘常静、董淑玉、王桂莲都在屋里。陈本凯通过张淑贤向董淑玉求婚,先是被拒绝,后来又主动。原来董淑玉对陈本凯的意见是最多的,竟然爱上了,岂不是奇迹?
我们几个人——梁旭昌、张宏毅、赵洪利、栾文彦、潘英喜等去北陵游玩。虽然是炎暑,北陵的游人仍然很多。我们在柏油路上漫步,隔树瞭望,湖光潋潋,水上轻舟如叶,船上笑声戏语悠悠传入耳鼓,增添了不少兴致。梁旭昌建议:“天太热了,我们不去划船,找一个阴凉地方去谈心吧。”
几个人从铺满绿绒绒的青草的地上绕到一段水泥砖筑成的小路,路两旁排列着一个个方格花池,池中的美人蕉叶子还没有放开,绿叶、紫叶像牛耳一样竖立在主茎上,顶端聚结笋芽一样的花骨朵,偶然有一朵花开起来的,火焰般地艳丽,令人欣然。翘首望去,丛林那边,一排青瓦回廊与一座画檐雕柱的房屋相连接,那便是松林酒家了。我们从丛林前面的草径上绕过去,来到回廊一端的凉亭下,在水泥栏杆上坐下来。
小赵想起了普希金,说他没出息,跪在女人的脚下求婚,婚后的生活很窝囊。说他最近受了爱情气候的影响,青年人神往的课题也在他的脑海里晃了两下。
午后两时半归。青春啊……
1961年8月7日星期一晴(1817天)
仍然在写论文。
1961年8月8日星期二晴(1818天)
论文写完成了,我很不满意。对人物的思想性不是建立在自觉认识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偶感的基础上,使文章的条理不清。看来,文艺批评工作并不比文艺创作轻松一些的。
1961年8月9日星期三晴(1819天)
午后,刁永祥同志传达关于按劳分配问题的一个报告。
晚上读《风雨黎明》。
1961年8月10日星期四晴(1820天)
王大学从党校学习回来。这人工作有一股朝气,我很信任他。上午开了会,研究编辑室的工作。
午后本才来了,我领他到故宫和中街玩了一回。我说我目前困难一些,他马上给了我10元钱。我惭愧,无奈何,只接收了5元,以后怎么也得想法还上。
晚上修改《场长刘刚》。
1961年8月11日星期五雨(1821天)
积压的稿件大部分处理完了,没有别的工作,只读读报纸杂志。
1961年8月12日星期六晴(1822天)
本来已经决定跟刘丹华和潘照坤一起到抚顺下矿井看一下,因农场劳动紧张,张帆同志说暂时不去。
午后团小组开会,学习《中国青年》上的文章《学习•艰苦•事业心》。文中说,要学习,就得艰苦;能够艰苦,就得有高度的事业心。回顾一周的学习是这样的:早晨锻炼坚持不够,写论文打乱了一般的计划,必须持之以恒,必须循序渐进。
大约是本星期四,我把自己的那篇特写《革命人》和近照两张寄给辽大中文系,孟主任说:这算是毕业文章了。
1961年8月13日星期日晴(1823天)
到省市图书馆走一遭。晚读电影剧本《朝霞》。
1961年8月14日星期一阴晴(1824天)
上午抄“60条”。午后坐农场的大车到农场劳动。
这是一个假阴天。坐在大车上十分舒服,两匹马跑起来匀悠悠的,马蹄声听起来很清脆,漫步走的时候,声音碎而不乱,显得活泼、轻快,走进泥洼路的时候,马因疲劳而显得拖拖沓沓,坐车的人会觉得心烦。车伙是辛捷赶的,他是郜文的丈夫。郜文坐在车上,总是怕出乱子,不断吵吵巴火地进行指导。后面来了汽车,她就叫辛捷赶紧让路,车靠到路边,马便想吃草,她就责备说:“看你怎么让它跑到庄稼地里去了?”一个妇女站在路边卖呆,眼瞅马头要撞到她了,郜文焦急地说:“快往里拉马!”辛捷大喊一声:“躲了!”那位妇女倐地跳到一旁,郜文说:“压了人看你还不得进法院!”有人说:“进法院谁拉你到农场?”大家都笑了。这是个小小说题材——《坐丈夫赶的车》。
辛捷不记道,走了许多冤枉路。
1961年8月15日星期二晴(1825天)
晚上场长吴振业给大家讲了看青的重要性。他坐在桌子旁边,对着小油灯,看着小本本,一切重要事情都记在本子上。“做贼心虚。”他说,眼光凝视,充满信任,相信自己的道理能被大家接受。“我们是正义的,发现情况,贼还没咋的呢,你的头发就竖起来,腿也哆索了,叫妈了,吓出精神病来了,咱的劳动果实不就得扔了吗?”“这是斗争,还得讲策略。抓住了也不要骂他,这是内部矛盾嘛!如果你骂他、损他,他去联合一帮子人可就坏了……”
1961年8月16日星期二晴(1826天)
今天铲萝卜地。本来应当铲完再耥,因怕下雨,就先耥了后铲。对吴振业这一决定大家有意见。
间萝卜苗的女工们吵闹起来。何凤尖声说:“耥完了再间,苗儿都倒了,怎么行?”吴振业问她们:“铲完了再间,好间吗?”
“苗都死了!”
“都死了还是死了一部分?”
“我说是两旁的…..”
“那管什么?还是活的多。我看你们就是大惊小怪地在地里吵,不愿接受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