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二）

　　龙大江开始策划筹建B团的军事训练队。
　　全军都在讲政治挂帅，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师里各团主官抓突出政治比较放手，搞军事训练有点谨小慎微。
　　二营营长龙大江到野战部队时间不长，他看到了危机。他来自一线作战部队，很清楚部队的战斗力意味着什么，部队不搞军事训练，就没有战斗力。军队是要打仗的，可是目前部队的情况，怎么能拉出来打仗呢！
　　这天，龙大江请团里的一二三四五号首长一起到二营检查工作，中午在营部便饭。
　　团长张文友看着桌子上四菜一汤，有酒有肉：“伙食不错嘛。”
　　龙大江笑笑：“麦收以后各连的伙食都有所改善。团长，来坐这。政委，参谋长，坐。”
　　张文友在主客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茅台酒看着：“这酒有档次！你们营部底子挺厚啊，有钱买这么好的酒。”
　　通讯员小张赶紧解释：“这是我们龙营长自己的酒，不是伙食尾子。”
　　“这二瓶茅台是我弟弟从师部带来送我的。”龙大江解释了一句，不说清楚，团长不敢喝。
　　张文友现在已经弄清楚龙大江和岳西北的关系了：“有什么事？说！说明白了才敢吃你这糖衣炮弹。”
　　龙大江挨着张文友坐下，一边倒酒一边和团长说话：“还是团长明白我，是有点事情请示团首长。”
　　“就知道你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说吧。”张文友知道龙大江工作思路多，他很欣赏这个二营长。
　　“您看，现在除了学习就是营建，要不就是种地。部队的训练时间太少了”。停了一下，龙大江又说，“训练必须得搞，咱们这儿是前线，真要是打起仗来，部队这种状况……”
　　张文友是战争年代过来的人，深知部队不搞训练的后果是什么。他像没听见一样指着桌上的饭菜：“这么好的菜，来，大伙动筷子，吃。”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吃起来，张文友这才小声对身边的龙大江说：“当前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你要是能想个动静不大收效显著的办法也许还能试试，大张旗鼓搞大比武那套恐怕不行。”
　　这个问题龙大江已经想过若干次了，他也知道不能和当前的大形势相悖：“团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抽一部分人搞个小规模的训练队，培养一批军事技术骨干，带动全团的军事训练。”
　　“少抽一部分人？你想弄多少人？”
　　“百十人吧，要是您觉得不合适，少点也行。”龙大江知道张大嘴也没有用，尽量少说了个数字。
　　“不行，百十人太多，去了百，最多十个人。”
　　“十个人？十个人太少了，那能干什么啊！”
　　“一百人，一个连队了，动静太大了。是啊，十个人也不能干什么，那就先放放再说吧。”张文友嗞地一声喝干了酒盅里的酒。
　　“那，那就十个人吧，这样行不行，先来一百人训练一个月，最后挑出十个最好的留下。”
　　“嗯，行吧。这样啊，一呢，你主张就交给你实施，二营的工作就先由教导员负责。”
　　“团长一句话，没问题。”龙大江愿意搞训练。
　　“二呢，今年团里的经费已经分配完了。多你百十口子一个月的支出，你得和团后勤股商量。他们说行了，这个事才好提交团党委会研究。”
　　“您这是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这哪儿行啊。”
　　“那就明年再说吧，明年提早做个预算。”
　　“别介啊，行，我来想办法吧。”龙大江知道这个问题是个麻烦事，但也知道，这个问题不解决，什么设想都不能落实。
　　当天傍晚，龙大江把岳西北找来，和他详细说了成立军事训练队的想法，说了团长的态度和条件。
　　岳西北心中非常高兴，他的思想也是属于“单纯军事观点”的，不愿意玩嘴皮子，更愿意搞军事技术。他考虑了一下工作难度，龙大江找他商量，说明龙大江为难，他知道龙大江一直在那种部队，打仗，行；玩人事，不行。他愿意主动为大哥鞍前马后。
　　“哥，咱俩都刚来B团，不过在团部论人头我比你熟，我到后勤股去活动。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
　　“说。”
　　“事成之后我得进训练队。”
　　“没问题。你想不来都不行。你是军事技术骨干，还指着你带兵呢。”
　　岳西北打着团长和二营长的旗号，试探性地和后勤股常股长沟通了一下，被常股长毫不客气地堵回来：“去去去，经费早就分配完了。别拿大帽子压人，团长同意了找团长要钱去。”
　　岳西北挨了呲儿，脸上依然嘻嘻笑着：“这不团长没办法才让找您吗？谁不知道咱团这家底就在常股长您手里啊，没有您想办办不成的事儿。”
　　“你还别给我带高帽，在我这不好使。”常股长也觉得刚才态度有点过了，毕竟是团长同意的事情，这小参谋要是到团长面前递个话，还真是影响团结。他话里有话地说：“找领导谁不会啊，我这还一脑门子官司呢。都推给团首长，还要咱们干什么？”
　　“您这主掌着全团财经大权，您还能有什么事办不成啊。”
　　常股长叹了口气：“哎，团里给我们后勤股的硬任务，今年冬季前必须解决全团干部战士洗澡问题。我们早就完成了澡堂的设计和备料，就是没有施工队伍不能动工。各营连包括团直属连队都在忙自己的营房建设，谁也不愿意荒着自己的地去种别人的田。我说破了嘴皮子，哪个营长谁都不肯借给我一个连哪怕一个排，好像这事和他们没关系似的。盖澡堂子这事儿，等天冷了，就不能保证施工质量了。这几天都快愁死我了。”
　　岳西北心思一动，思量着问：“澡堂施工需要多长时间？”
　　常股长说：“我仔细算过，一个排的人大约需要四五十天，若是有一个连，十五天就可以完成。”
　　岳西北乐了：“您也够麻烦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看着岳西北笑得一脸灿烂地走了，常股长恨恨地想：哼，我和这小参谋诉什么苦，看他幸灾乐祸那样。
　　岳西北找龙大江汇报了他和常股长沟通的结果和他的变通想法。
　　龙大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个鬼灵精！行，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
　　岳西北赶紧说：“这次你亲自和常股长谈，你们职务平级，他就是打官腔也能客气点。”
　　龙大江听出话里的话，这小子被打官腔了。
　　“行，我马上去。路是你趟通的，你的头功，回头我请你吃烤野兔。”
　　岳西北心里清爽了，不是在乎那顿兔子肉，而是他受的那一点点小委屈大哥已经知道了。
　　龙大江立刻去后勤股找常股长。
　　常股长见到龙大江非常客气，不仅仅因为同级别，他还知道，虽然龙大江到B团时间不长，工作非常出色，上上下下关系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很得团长器重。
　　客气归客气，常股长还是委婉地重申了增加一百多人一个月的集训的费用绝无可能。
　　龙大江随和地微笑着：“听岳参谋说你有个修建洗澡堂的难题解决不了？”
　　“这他都和你说了？”
　　“听说你这个活儿一个连十五天可以干完。老常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帮你个忙你也帮我个忙。你给我一个月的经费，我集训改成半个月，余下半个月给你修澡堂。”
　　常股长想起岳西北上次从他这里离开时脸上的笑容，兴奋得可疑，敢情人家不是幸灾乐祸，人家那是胸有成竹。这小子够机灵，脑子太快了。
　　常股长小心眼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行吧。不过咱们说好了，先修澡堂子，澡堂子完工后，剩下的经费能集训几天算几天。”
　　龙大江想也没想：“行，就按你的意见，先修澡堂后集训。”
　　常股长尽管计较，但在划批申请报告的时候还是多给了一周的经费，就是说如果半个月能保证修好澡堂子，集训队还可以训练二十天。
　　龙大江看到经费审批报告，立刻给常股长打了个电话：“老常，有数，谢啦！”
　　常股长也矜持地客气着：“我那澡堂子就拜托了。龙营长，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千万精心施工，别偷工减料，慢工出细活哦。”感情他多给几天经费是怕龙大江急于训练给他的澡堂子赶时间干活毛糙。
　　“放心吧，没问题。”
　　B团开始抽调了军事技术骨干到团部集中，先修澡堂，然后集训。
　　抽调选拔团训练成员在各营进行，由于事先说明了，最终训练结束后，十人里面要淘汰九人只留下一人，留下的人再继续高强度高质量的军事训练。各营都怕本营到最后一个人没留下都被淘汰了，那说明部队军事素质差，很丢人。所以，在选拔战士的时候都非常严格，最后挑选上来的一百名战士，基本上都是各部队比较优秀的。
　　龙大江心里很清楚，单凭这半个月的训练，不可能把这百十号人都训成精兵强将，只是给好兵提供一个机会。在相同军事训练的条件下，那些资质高、悟性强、提高快的战士可以脱颖而出。按照张文友的意思，他最终只能从这百十号人里挑出十个人，十个就十个吧，聊胜于无。那就组织一个军事技术示范班，用示范教学的形式来激励和带动全团的军事训练。
　　当然，这一百人得先给常股长把澡堂子修好。
　　参加集训的战士们都知道，集训只有一个月时间，而且要在修完澡堂才能开始军事训练，也就是说，修澡堂完工越早，剩余的训练时间越长。加上集训人员都是各连集中来的优秀士兵，带着连队的殷殷期望，谁都不愿给自己的连队抹黑，所以，修澡堂的工程大家都干得争先恐后一丝不苟。不到半个月时间，澡堂就建起来了。
　　常股长带着后勤股的人来验收澡堂子，大家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