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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哪里的烟花不寂寞      作者:易帆      发布时间:2019-03-06 13:36:52      字数:4376

  感情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淡。当离婚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时,财产分割就是横在两人面前的一道大坎,谁都无法回避,面对着那些双方省吃俭用置办下的坛坛罐罐,往日情感的枝枝蔓蔓都会蔓延开来,回忆像一把刀子剔挖着叶子的身体和心脏,这无疑又是一次伤害。让叶子时时会陷入一种焦躁和神经质,情绪波动无常,连生理周期也变得紊乱。
  有一天晚上叶子在家洗澡,当她洗完对着镜子往脸上抹晚霜时,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以前曾经光彩照人的苹果型的小圆脸,已经找不见了,镜子里竟是一个老女人略有苍老暗淡的面孔,鼻子上有了零星的黑斑,眼神暗淡无光,眼圈下面有隐隐的黑,眼角也有了淡淡的鱼尾纹,那让自己引以为豪并让何东爱不释手的双乳,也如同被霜打的花,耷拉着挂胸前。这对于一向外强中干的叶子,实在有些难以容忍,叶子有些愤怒,抡起涮牙杯狠狠地砸向镜子,那面陪她好多年的镜子,只是默默地流下几行清泪,朦胧的面孔裂出几条细细的长纹。
  叶子很清楚,夫妻一旦反目,就会不管不顾,都会拨拉着自己的算盘和对方讨价还价,把离婚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相互算账、相互抱怨、相互揭老底、相互折磨的旷日持久的战争,把一个亲情关系逐渐冷却成陌路人的关系,甚至仇人关系,如果失去理智,就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是人性贪婪的本性,也是现实社会给人的惯出的毛病,虽说子樱和叶子也算中层阶级,多少还有些颜面,不会为财产问题纠缠不清,说好协议离婚,但一个家庭的解体,依然脱离不了时代流行的那些俗套。
  在孩子抚养费问题上,按照法律,子樱应该每月把自己工资的三分之一给儿子作为抚养费,这点上,子樱也没怎么推辞,只是对叶子说,现在企业效益还好,自己工资也可以,愿意每月给儿子1000元的生活费,在三年之内付清到18岁,至于将来儿子上大学,他可以在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支助。但他必须保持有孩子的探视权,毕竟孩子是两人的感情的结晶,在孩子出生后的那段时光,可以说是一家人最幸福最开心的时期,那时日子还紧紧巴巴,可那时家里的欢笑却是最多的,何东可以任凭儿子和叶子在自己身上耍赖撒娇,毫不生气,会像一颗大树一样,伟岸挺拔,扮演者丈夫和父亲的双重角色,给儿子当马骑,为儿子学狗叫,对叶子也是百般呵护,主动干些家务,也让叶子的幸福指数达到最高。想到这些,叶子眼角有些潮湿了,离婚的决心差点分崩离析。
  可在房子问题上,却很难了断。毕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资产的重头就是房产,倾注了多少汗水和劳动,一波三折。当年两人买房,手头都很紧,叶子也在乡下工作,工资每月只有一千多一些,而何东所在的企业,虽说是市里的龙头骨干企业,但那时何东在企业当推销员,工资加奖金每月也才两千多一些,幸好叶子的父亲多少还有些存款,就给他们帮衬了一些,那时市里的房价两千不到,连装修带家具花了不到25万,两人省吃俭用,总算在城里站住脚,安下了家。考虑到何东家里比较困难,叶子也没怎么逼何东。虽说叶子很注意平时的言行,怕伤了何东的自尊,毕竟叶子在房子上,有优越感,可能在不在意间,多少流露出一些得意,无形中给何东的心里留下一些阴影,况且何东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自卑有时会产生一种别人很难琢磨透的报复心理,叶子当然不会体察到子樱会在这一点上耿耿于怀。加之现在市区的房价已经飙升到每平米近四千,到底应该谁放手这套房子。
  按理说,何东犯错在前,已经理亏,叶子占有先机,可毕竟生活了十多年,两个家族的利益纠结已经很深,何东单位修建家属楼时,以子樱的名义要了一套,打算给叶子的父母住,相对现在叶子父母住的筒子楼条件好些,叶子的父母也交了10万元的首付。
  何东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你和孩子住吧。但我们单位的那套,你还是留给我吧,首付的10万元由你还给你的父母吧。”
  可叶子死活不同意,她认为这事已经是先前说好了的,现在出尔反尔,多没面子。她想给自己的父母争取一下,把何东气得在客厅走来走去。
  “你这人讲不讲理,这房子明明是以我的名义集资的,你要把我脱光弄精赶出门啊。”
  “你有钱在外面养婊子,还没本事为你那妈再买一套房子?”叶子看到何东这般嘴脸,顿时也火冒三丈,有些胡搅蛮缠了,
  何东看到叶子这般状况,狠狠地咬咬牙,留下一句狠话:“既然你这么不讲理,我也不和你说了,就让法院判决吧。判给谁算谁。”狠狠地关上门,扬长而去。
  叶子也气的浑身打颤,坐在沙发上好半天不愿起来。其实男女之间吵架,男人吵的是理,女人吵的是情,不是叶子不讲理,而是女人的本性让叶子在无理取闹中检测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在乎程度。
  显然,起码在眼下,在房子这一现实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都不存在了,包括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在一个床上培养出来的感情,还有以儿子为纽带的这份亲情。尽管叶子决意离婚,但心里多少还存点幻想,这时,算是彻底破灭了。
  “人都不要了,房子算什么。”当叶子把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时,母亲叹了口气劝解叶子。
  “可这不便宜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叶子很不甘心。
  “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啥大事情,你想开点,再说他毕竟是凯乐的父亲。我和你爸都老了,住那都一样,住在这也好,隔壁邻舍都是熟人,换个新地方,我和你爸还觉得不习惯呢。”
  事情到这份上,还能怎样,毕竟夫妻一场,好说好散。没有感情的夫妻生活也不是叶子要的。
  于是,叶子妥协了,专门找了一个律师咨询了一番,按照双方的意图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打电话把何东叫了回来,两人很快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当两人把那个蓝色的本子拿到手,出了民政大厅,何东只是默默地瞅了瞅叶子,想对叶子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叶子望着这个曾经让自己爱了十多年,而且为他生养了孩子的男人的背影,一种酸楚和悲哀不由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程磊在机关呆的时间长了,发现自己越来越没爷们的范了,软骨病、眼病、哑语症、心肌病、萎缩症、妄想症、无聊症还有强迫症,浑身零件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记得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曾在一次大学生答辩会上,慷慨陈词地宣告自己的理想,信誓旦旦地树立了为理想奋斗的决心和信念,大有毛泽东当年在湘江边上的气势和派头,很是拉风,以致于许多女学生对他暗送秋波、追随其后。
  而现在,在单位除干些鸡毛蒜皮、不打粮食的文件报表,以及阶段性的工作小结汇报外,就是搞点花边新闻,马路传说来打发时间。在家里,他好像就是个免费雇佣的长工,每月把工资如数交给老婆,为家里和老丈人家干些出力的活,走个人情,要不是儿女时时和自己拌拌嘴,耍个赖讨点零花钱,或者单位发点奖金,拿回去交给老婆,让老婆那脸,从里到外,绽放出好看的花,除此之外,程磊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快乐可以激发他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他整天感觉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慵懒地、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那些曾经的理想、信念统统丢到爪哇岛去了。
  当时间停滞需要打发的时候,当精神匮乏需要消磨的时候,当生活乏味需要挥霍的时候,活着就只是机械的赚钱花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次的重复,人就会无聊、空虚,开始厌倦、颓废或者堕落,而这种情绪就像瘟疫,逐渐地迅速蔓延开来,就形成一场灾难。
  程磊也不例外,自觉不自觉的就染上这种近似癌症的瘟疫。他始终无法寻找到自己的需求,找不到提升一个层次的出口。而和叶子的相识,一场意外的激情宣泄,使他不由自主地跌入以爱的名义作践自己的感情怪圈,这无疑是消除无聊的最好方式,也是落寞情感最好的着陆点,因为男人始终抗拒不了女人下半身的诱惑,而女人始终抵御不了谎言编织的爱情的诱惑,
  叶子的冷漠和拒绝,不仅没有让程磊彻底地败下阵来,却让程磊更加的变本加厉追逐,这是一个男人的本性,也是一个动物追逐猎物的天性。况且这种冒险更有刺激性,挑战性,而且是冠以追逐爱情的美名,就更让程磊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电话、信息、网聊、留言,程磊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和叶子联系的手段,可叶子始终不予理睬,甚至拉黑了程磊,这让程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既不能像年轻后生那样去围追堵截,更不能在叶子家的楼下守株待兔,毕竟他和叶子的牵手是通过网络搭桥,不是阳光下的奔跑,而是暮色里的牵手。
  程磊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管不顾,昭然若揭,搞的满城风雨,那不仅自己的后院会燃起熊熊大火,而且会给叶子造成不可估量的名声扫地,让叶子彻底对自己绝望,甚至反感,那自己和叶子就彻底没戏了。他只能用获取女人芳心的最原始的,也最管用的真情感动法来消耗叶子的抵抗力。
  这种近乎马拉松式的追逐,持续了近乎三个多月,终于在夏天的一个中午,程磊中午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喝了一点酒,有些晕乎乎、飘然然的,便情不自禁、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叶子住的小区,走到那个曾经让他向往了多少次,熟悉而又陌生的叶子单元门口,并给叶子打电话,而这次,似乎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巧合吧,叶子竟接了电话,这倒让程磊喜出望外。
  “你终于开恩了,我就在你家楼下,可以上来吗?”程磊很低三下四地恳求叶子。
  “不行,我马上要休息,求你别再骚扰我。”如果说叶子对程磊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在叶子感情遭受炼狱般折磨的时候,程磊给过叶子温情,也陪她走过一段人生的沼泽地,要不叶子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程磊,而且他们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肉体关系,也多少给叶子一种欢愉和宣泄。
  但叶子从离婚后,脑子清醒了许多,也对男人看的更透彻一些。在利益面前,男人一样是虚伪的,不可信的,如果那个女人想依靠男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者救赎自己的灵魂,那就是十足的傻×。
  好强好胜的叶子也知道目前程磊是喜欢自己,爱自己的,但要和程磊走到一起,甚至生活在一起,那无疑又会伤害到另一个家庭,再说,程磊和自己本不适应。现在只有选择拒绝,才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我就给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可以吗?”在酒精的作用下,程磊有些不顾走过自己身边的路人的疑惑眼神,高声地乞求着。
  “你就别这样了,我不会再见你的。”叶子断然拒绝着程磊。
  “就一句话。”程磊几乎是喊了出来。
  “你就别再做白日梦了,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我有我的生活,你就别再烦我了。”叶子强忍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
  “那我就在楼下等你。”程磊的牛劲被激发上来了。
  叶子有些气愤:“你爱咋的咋的,与我无关。”便挂了电话。
  这时,伴随着一阵狂风,从西边的天空过来一股乌云,霎时,一场暴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由于程磊还沉浸在一种激动的情绪当中,卒不及防,顿时淋了个落汤鸡,本来他完全有时间逃入家属楼的门洞里躲雨,但此时的他好像有些故意,那种少年轻狂的浑劲,又回到他身上,他是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向叶子证明自己的赤诚和专注。
  此时的叶子,俯身在窗子前,已经泪流满面,她几次都有跑下楼把这个二到极点的傻子拽上来的冲动,可还是咬着牙忍住了,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到狼狈不堪的程磊,心都碎了,她虽然没有被这个傻子的行为感动得稀里哗啦。但她的心里已经支离破碎了,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魅力让这个男人如此不管不顾。
  除了何东,程磊成了第二个让叶子流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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