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by阿诗洛河

　　与此同时，底下的人都全自动地开启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保护模式。
　　
　　坐在人群中的朴风打了个呵欠。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一条未读短信。
　　
　　——是金仲璞。
　　
　　[最近看你跟白贤走的挺近的啊。]
　　
　　朴风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快速地编了一条短信发回去。
　　
　　[跟你有关系？]
　　
　　几秒后。
　　
　　[你小子怎么这样讲话，好歹是初中同学。]
　　
　　......
　　
　　[初中同学？那我问你，前几天白贤跟我去打桌球，是不是你把我的行踪供了出去？]
　　
　　[我不是成心地希望你们两个好才这样做吗？]
　　
　　[你叫她逃课你就不怕她被抓？]
　　
　　[放心啦！那是自习课，我后来跟老师说他她办公室，根本没人怀疑。]
　　
　　......
　　
　　朴风觉得很无奈。
　　
　　[你妹！...真是同人不同命。]
　　
　　[嘿嘿...你也当一回好学生就知道了。]
　　
　　......
　　
　　好学生？。
　　
　　朴风顿顿地盯着那三个字，没回复。
　　
　　身后传来知了的叫声，L城的高温真是愈演愈烈。
　　
　　朴风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那天早些时候下了场雨，结果是还没来得及凉快。午后猛烈的阳光就硬生生地，把藏入地表的热气也蒸了出来。更何况还要人挨人地坐在操场上，于是一下子地，聒噪感泛滥滔天。
　　
　　坐在最后一排的朴风烦闷地挪开一点位置，右脚脚踝抬放在左边膝盖上，姿势特大爷地占了半个过道。
　　
　　完全没理会别人是个什么感受，朴风慵懒地靠着椅背，伸手抓了抓头发。
　　
　　八班、七班、六班...。
　　
　　他目光一直扫过不同的班主任，直至看见五班的，才停了下来。
　　
　　朴风突然坐直地张望了一下，但因为人太多，没能看见白贤。但下一秒钟，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真是无敌傻的时候，又恹恹地靠了回去。
　　
　　太阳晒得让人一阵晕眩，底下的学生大都用拿试卷之类的挡在头顶上。
　　
　　就这般无比艰难地熬了一个多小时，那校长终于讲完他‘简短’的要求。
　　
　　全场顿时响起了阵阵掌声。
　　
　　“那接下来...”
　　
　　就在有些人天真得以为可以回教室的时候，一个级长就拿过了话筒。
　　
　　“我们分别请在这次省物理竞赛中获奖的同学，上台分享一下他们的学习方法。”
　　
　　“什么？还有...唉...”
　　
　　学生们怨声一片。
　　
　　“请各位同学掌声欢迎。”
　　
　　级长说完就放下话筒自顾自地拍着手。
　　
　　底下的人，就只有附和的份了。
　　
　　忽略白眼无数。
　　
　　“大家好，我是三年X班的XX。”
　　
　　......
　　
　　等了一个学生代表讲完，另一个又走上台。那些人千篇一律地都带着厚重的眼镜，站在麦克风前正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自己的心得。
　　
　　日球！！！
　　
　　不就是个省物理竞赛，需要弄得像拿了诺贝尔奖一样吗？
　　
　　听着听着，朴风就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但这种卡机状态还是会因为某些状况而终结的。
　　
　　比如白贤也走上台。
　　
　　“咦！是五班的班长，这次物理竞赛全省第一名。”
　　
　　“嗯嗯，早听说她成绩好。上次数学试题那么难，她居然也考了147分。”
　　
　　“不是吧！她是人不是啊？”
　　
　　旁边的人一直在小声地嘀咕。
　　
　　......
　　
　　流光总在交错。
　　
　　在朴风的脑海里，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并不是砖红的跑道和粉白的线。
　　
　　而是台上的那个人，双眼笑成了弯月。
　　
　　还带着叫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和可以望见的将来。
　　
　　青春中无端的慌乱。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人刻意提起了一样。
　　
　　那些未可控制的压抑或清醒，在惆怅的离散岁月里，深深成河。
　　
　　草长莺飞。
　　
　　操场上的工人正推着修剪机寸寸地划过草坪，伴随嗡嗡作响的马达声，散落了一地碎碎的青草味。
　　
　　边上喜干耐旱的藤本状灌木结出许多小花，其中最为浓郁的有如茉莉，香气四溢。
　　
　　但是带着帽子的工人可没空理会这些，他们只感觉到汗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偶尔还有一两个抖了抖破旧的割草机，埋怨着刀盘又被杂草堵塞了。
　　
　　星期天的半日假期。
　　
　　硕大校园没剩几个学生，每个外出的人都如箭在弦般逃离出去。
　　
　　而白贤和几个同学则留在实验室里讨论作业。
　　
　　把长短不一的电线反反复复地接来接去。
　　
　　白贤一边看着表盘上的读数，一边在纸上刷刷地计算着结果。
　　
　　“你的答案是多少？”
　　
　　“32欧姆。”白贤把自己面前的纸张推到一个同学面前，“你呢？”
　　
　　“我的怎么是三十八点多？”这个时候另一个同学也凑了过来，盯着白贤的纸，皱了皱眉。
　　
　　“嗯...你的分母好像漏了加上电阻中值。”白贤看了下对方的公式，用笔在上面戳了戳。
　　
　　“哦，好像是...”那个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们看看吧。”白贤伸手关上了电源，一边拆电线一边问：“下一个实验是什么？”
　　
　　“嗯...”那个同学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下，“是...。”
　　
　　话还没讲完。
　　
　　“哐当！”
　　
　　——突然有人用力地撞在实验室的铁门上。
　　
　　于是四个人同时往门口看过去，只见杜禹秀捂着肘关节走了过来。
　　
　　“怎么了？”白贤问。
　　
　　“今天就先做到这里吧，白贤你跟我出来。”杜禹秀说完就拉着白贤的手腕，跑了出去。
　　
　　......
　　
　　“发生什么事了？”一直被拉到楼梯口，白贤才开口。
　　
　　“朴风和金仲璞出事了。”杜禹秀回答的时候，急得有点接不上气。
　　
　　白贤没再往下问。
　　
　　一直跑到出学校门口，两个人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沿路红灯未知几个。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车在一间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杜禹秀付了钱，又拉着白贤，绕过酒吧那栋楼去到后面的停车场。
　　
　　两个人跳过停车场隔位置的栅栏，看见在不远处一块沙地上，有四五个人。而其中的两个坐在石基上的，就是朴风和金仲璞。
　　
　　直到跑近了，白贤和杜禹秀才看清那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没有厮打过的痕迹，头和手臂也没有流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什么事了？”白贤还没顺好气。
　　
　　坐在地上的朴风，抬头一脸尴尬地看着白贤。这才知道金仲璞找的人是杜禹秀，重点是对方竟然还叫上了白贤一起。
　　
　　朴风在内心把能够数得出的各路神仙都骂了一遍。
　　
　　我他妈落魄的样子每次都非给白贤看到才高兴吗？
　　
　　而相比之下，
　　
　　金仲璞看上去倒毫无顾虑...
　　
　　“我们刚刚在酒吧喝酒，结果在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把其中一个人的手机给摔了。”
　　
　　听了这句话后，白贤感觉到自己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什么？”杜禹秀则是一脸没忍住，语气略带轻蔑地说，“就一台手机？！”
　　
　　这么急的让我们过来，就为了一台手机？！
　　
　　杜禹秀想起刚刚接电话的时候，金仲璞不清不楚地说自己闯祸了，叫杜禹秀先借他几千块钱，害得杜禹秀以为他杀人放火被抓要垫保释金去了。
　　
　　“可是对方要我们赔啊。”金仲璞指了指石基上放着的一部手机。
　　
　　杜禹秀看了看，脑补：原来是传说中的六十四G尊贵版奢华土豪金！
　　
　　扶额。
　　
　　“他说要我们赔五千。”朴风终于开口，对着白贤。
　　
　　“那...你带了多少钱？”白贤僵硬地转过头，问杜禹秀。
　　
　　“我只有八百啊，在银行卡里，其余在饭卡的提不出。”
　　
　　“我有一千。”这时金仲璞搭话。
　　
　　“我一千二。”朴风接着说。
　　
　　于是三人的目光就同时望向了白贤。
　　
　　“我...”白贤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小得生怕别人听见一样，“我只有五百。”
　　
　　......
　　
　　四个人同时陷入了一场沉默中。
　　
　　“喂，你们几个唧唧歪歪讲完了没啊？”这时候那个手机烂掉的人，明显等得很烦躁了。
　　
　　而另一个人也搭腔道。
　　
　　“我说你们高中生学什么人家去酒吧啊？你摔了手机赶紧地赔钱，没钱就打电话去你们学校，让你们家长来给，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们的校服。”
　　
　　......
　　
　　于是三个人的目光，又再一次地同时望向了唯一穿着校服的白贤。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啊？我本来在做实验的...”白贤小声地嘟囔，一脸委屈。
　　
　　“不可以告诉学校啊，要是知道了肯定记过。”听到对方说要打电话去通知老师，金仲璞开始慌张了。
　　
　　S高可是L城出了名严格的重点中学。
　　
　　“我的话...”朴风这才记起自己的底早就花掉了，‘直接开除’四个字没出口，他只是带着略羡慕的眼神，看了看金仲璞。
　　
　　“就算叫家人寄来，银行今天也不开门呀。”杜禹秀埋怨道。
　　
　　......
　　
　　“哎呀你们不要商量了，我们还没那么多时间耗呢！”这时候陪着别人等的人也着急了，“我们等下还有事情的，最晚下午三点，你们要是拿不出钱来，我们就只能通知学校了。”
　　
　　“就是啊，不要弄得我们像黑社会抢钱的一样。”
　　
　　白贤看了下手表，现在都两点了。
　　
　　“你们在这里等吧，我回学校问同学借。”
　　
　　白贤说完拔腿就跑。
　　
　　他一心记着自己是班长，认识的人多。却偏偏忘了这天是星期日，同学都出去了。
　　
　　看着白贤的背影。
　　
　　“你们把银行卡给我，我现在坐车去找ATM取。”杜禹秀开口了。
　　
　　光线沿路褪变。
　　
　　下午猛烈的阳光晒得人后背发痛，在教学楼热浪翻腾的走廊上，站着未知何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