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吟诗太湖滨

　　德仁、小徐走进旅馆，向服务员打听去无锡的火车，服务员说：早晨6点有去无锡的火车，我们可以代买车票，但是没法保证座位，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问题不大。
　　小徐预定了两张车票，女服务员望着他们诡秘地笑了笑：我们四点半就得叫你起床，你们就不能睡懒觉了。
　　小徐也用笑容回答了她。吃饭、洗澡一毕，德仁、小徐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江风从窗户吹进来，十分惬意。德仁看小徐露着白皙的胳膊腿，便起身拉灭了电灯。小徐嘻嘻地笑着：老张哥，你是不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
　　德仁说：没有的事。
　　小徐说：既然没有胡思乱想，为什么要拉灭电灯，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德仁撇开话题：赶快睡觉，明天还要早点起床。
　　德仁说着，便面向里边睡了。小徐想了想，脸蛋有点发烫，既然互相信任，同居一室，为什么要说一些挑逗性的语言来取笑，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老张哥了？不可能，也不能呀！小徐谴责着自己的任性，也就慢慢地进入梦乡……
　　德仁和小徐立在站台人群中等候着，列车徐徐进站，停了下来，上车的乘客呼隆一下拥到车门口，下车的人喊着：让一让，总得等我们下去了，你们才能上啊。
　　小徐一眼瞥见车厢中间有人推开窗户，她飞快地跑了过去，趴在窗口往里一看，正好有两个座位空着，她连忙把她的背包扔了进去，笑脸央求里面的男乘客：同志，帮帮忙，拉我一把，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挤不上去。
　　小徐个子高，纵身一跳，多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车厢，里面的两个人拉着她的胳膊，她便进了车厢。小徐望着窗外，德仁已经赶到窗口，便接过他的背包，可是不等德仁翻窗子，车站工作人员跑过来，勒令放下窗户，于是德仁便去门口排队上车。拥拥挤挤，挤挤挨挨，德仁总算攀上车厢，衣服也湿透了。列车开动了，过道里挤满了人，德仁一步一步挪向小徐，小徐正和一个乘客争论，那乘客说：你拿一个背包占着座位，说是有人，车开了半天了，怎么不见人影呢？你还想哄人吗？
　　小徐着急了：谁哄你呀，这是给我爱人留的座位。
　　德仁听见了小徐的话，脸上烧烘烘的，连忙喊道：我来了。
　　小徐一见德仁，高兴起来：你倒放麻利些，把人能急死。
　　小徐靠窗口坐了，德仁挨着她坐下。那个乘客看空座位真的有人，也就转到别处去找座位了。
　　德仁望着对面一胖一瘦两个乘客，笑了笑：多亏你们帮忙。
　　胖乘客说：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也是你爱人泼辣能干，才能占到座位。
　　瘦乘客说：暑假期间，出门旅游的人很多，特别是港澳台、福建、广州的大学生最多，你看这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德仁瞅了小徐一眼，意思是不应该说他是爱人，小徐红润的脸上露出笑容，把话岔开了：你，拿个大男人家不往前挤，倒叫我这女人翻开窗户了，嘿嘿……
　　此时此刻，德仁只好闭口无言，眼睛看着窗外了。好在不到两个钟头，火车就到了无锡，尴尬的局面终于结束了。出了车站，他俩赶快去找旅馆，因为是早晨，单人房间还是有的，小徐盖着公章的证明简直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走进房间，小徐倒在床上，嘻嘻哈哈地大笑不止，等喘过气来，才认真地说：老张哥，真对不起，今天在那种紧张的形势下，我没注意，就把你说成爱人。我也感觉到了，咱俩的假夫妻真不好做，难怪你一路上尴尬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真是委屈你了。
　　德仁的口张了几张，终于没有说出话来，他思量再三，此时无声胜有声，就这样吧，没有必要再说明什么了。小徐看德仁默不作声，知道自己的玩笑话太过分了，便不再提这件事。
　　他们先去了太湖之滨的锡惠公园。公园很大，包括了锡山和惠山东麓以及两山之间的映山湖，他们站在湖边欣赏着山光水色，小徐突然想起：老张，你有没有发现昨天的旅游缺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呀？
　　诗歌，即兴创作的诗歌，连一首也没有。
　　既然提到创作诗歌，那么你先吟一首看看。
　　老张哥，开什么玩笑呢？还是你先来一首。
　　德仁认真的：昨天看到的一是青翠的山岭，二是滚滚的长江，三是各种庙宇，每一处感受似乎是大同小异，加上有辛弃疾的诗歌摆在面前，所以一时之间难以构思成诗篇。
　　小徐说：那么，你就把游览三山的印象揉合成一首诗吧。
　　德仁想了想，慢慢地吟道：
　　镇江三山一日游，
　　长江总在心中流。
　　山山有情言不尽，
　　思绪绵绵绕心头。
　　小徐称赞的：好，不管怎么就是对镇江旅游的一个小结。
　　说说话话，他们来到天下第二泉。坐在二泉旁边的茶庄里品茶,听着瞎子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小徐呷了一口龙井茶水，瞅着德仁：老张，你善于品茶，你比较一下二泉水泡的茶，和五泉水泡的茶，哪个味道更好？
　　德仁说：在你面前，我不敢承认自己会品茶，还是由你说一说品茶的体会。
　　小徐撒娇的：老张哥，我不会说，还是你来说吧。
　　德仁看着小徐娇气的样子，不说也不行了：真的，我对品茶是外行，何况品茶至少要有三个条件。
　　小徐感兴趣的：哪三个条件？
　　德仁认真的：一是泉水的水质，二是茶叶的质量，三是环境、气氛、心情……
　　小徐嫣然一笑：看你说得神秘的，可能还与和谁品茶有点关系了，你就直说，和我一起品茶的感受吧。
　　德仁呷了一口香茶，一边回味一边说着：五泉茶水清香淡雅，二泉茶水略含苦涩……
　　小徐说：哦，我明白了，五泉品茶时那位沏茶的姑娘清秀素雅，把你迷住了，茶水也变得清香淡雅了。今天二泉品茶，茶庄播放的《二泉映月》曲调如泣如诉，如悲似怨，瞎子阿炳一生的艰辛苦涩全都融进你的茶水里了。虽然你没有对我详细说过你的人生历程，但我也大致知道你有过一段艰难困苦的生活，唉，你看，我不该说这些，又勾起你对过去的回忆了。
　　德仁淡淡地：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他们看了瞎子阿炳的墓，看了阿炳的铜像，他那被艰难生活扭曲了的脸孔，他那把永远再也拉不出声音的二胡，——二胡上的铜弦总是被人摘走……望着阿炳的铜像，德仁慢慢地吟道：
　　二泉旁边来饮茶，
　　甘泉泡着龙井芽。
　　茶水味涩难下咽，
　　融进阿炳苦生涯。
　　小徐感叹的：都说诗歌有感而发，看来这话不假。今日，此时此地吟出此诗，真的是凑在一起了。
　　走出锡惠公园，旁边就是太湖，他们沿着湖边徜徉，远处白帆点点，近处碧波荡漾，夏风起处，波浪不断地冲击着堤岸，发出哗哗的响声。小徐极力远眺，视线沿着波涛浩渺的湖水向前推移，湖水越来越远，乃至和远方的蓝天融汇在一起了。小徐揉揉眼睛：哎呀，往远处看，累死人了。老张，你说人的视力可以看多远？
　　德仁认真的：人的正常视力，看得非常远，60万公里可以看见月亮，1亿5千万公里可以看见太阳，几百光年可以看见银河……
　　小徐说：你知道的真不少，我是说要看见，还比较清楚。
　　德仁说：要看清楚，也就100多米吧。
　　小徐眯缝着眼远看：你说这太湖有多大，我怎么看不到边呢？
　　德仁说：据说，太湖约2400多平方公里，如果把它看成一个正方形，每一边约长49公里。
　　小徐惊讶地：哎呀，将近100里路，怪道我看不到边儿。老张，别打搅我，我的灵感来了：
　　太湖，大得看不见边儿，
　　太湖，深得看不见底儿，
　　太湖，美得形容不出词儿，
　　太湖，太湖……我真想钻进太湖抓一条大大的鱼儿……
　　嘻嘻，老张，你说我吟诵的算不算诗？
　　德仁认真的：我把诗的定义说出来，你自己衡量。诗，就是通过有节奏、韵律的语言，反映生活，表达情感。
　　小徐说：你怕得罪人，让我自己分析。也好，我来分析，还可以提高我的文学水平。先看节奏，太湖，太湖，一个一个的停顿造成一种强烈的节奏。总体来看，一二三句节奏分明，第四句就有点太自由化了。从韵律看，四句的末尾都压的儿化韵。这就是我反映的生活，表达的情感。老张，我分析完了，你来总结吧。
　　德仁说：根据你的分析，这就可以算是一首诗了。至于水平的高低，又当别论了。
　　小徐说：我这首诗是不是太简单了。
　　德仁说：简单也可以写出好诗，譬如南北朝民歌《江南可采莲》：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这首诗语句简单，词语反复，却生动活泼，形象逼真，鱼儿游动，如在眼前。
　　小徐说：好，人家把采莲的情景写得生动活泼。老张哥，我求求你，我的第四句太俗，不像是诗，请你帮我修改一下好不好？
　　德仁为难的：行，不过这一句太长，也过于散文化。……让我想一想，怎样改才好？哦，你不要抓鱼儿了，干脆变成一条鱼儿好了。你的这首诗这样改一改，你看行不行？
　　太湖，你大得看不见边儿，
　　太湖，你深得看不见底儿，
　　太湖，你美得形容不出词儿，
　　太湖，太湖，我真想钻进你的怀里变成一条鱼儿。
　　小徐激动地：老张哥，你修改得太好了。首先，第二人称拉近了我与太湖的距离，使得情感的表达更加动人了。特别是第四句，把抓鱼儿改成变鱼儿，真是一个绝妙的神来之笔，使得这首诗好像有了灵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