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工头遇险

　　贾志雄这个人比较迷信，相信命运，经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1983年6月，一次劫难就等着他。当年国务院还没有出台要求矿领导下井带班的说法。枫林矿的矿长也是每周下一次。贾志雄下井的习惯正好与枫林矿的矿长相同。
　　枫林市曹远煤矿的一个采区也有贾志雄的承包点，贾志雄也是这个采区的外包头。这一天贾志雄就是到枫林市曹远煤矿的井下察看一处新发现的煤层时，采面发生了冒顶，他被关堵在采面了。一般而言，在煤矿井下发生事故，矿方都会先行抢救，如果没问题，或者能摆平，一般不会向上报告。几个小时过去了，曹远煤矿已经毫无把握，只好逐级上报。采煤工作面，只要不是残采面、不是被压埋，也是还有足够的机会等待救援，而且抢救的成功率也比较高。抢救贾志雄也是枫林矿务局的矿山救护队建队后的第一次出战。
　　到了傍晚，矿山救护队的值班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这是东南省煤炭工业局安监处董家训处长亲自用外线打来的电话，他直接打在值班室的战备值班电话上，通知矿山救护队立即赶赴枫林市曹远煤矿的采煤工区参加一起矿难事故的处理。同时他还特意在电话的末尾强调说“这不是演习”。救护队的警铃立时大作起来。按规定，军事化矿山救护队白天应在40秒完成人员上车并驶出车库，就是晚上也不能多于四十秒。实际上经过长年的训练，救护员们只需要短短的三十多秒时间即可完成集中上车出发。因为用于事故抢险的工具和没备以及救护队员特有的桔红色作战服平时都己在车上放置好了。救护队朝着枫林市曹远煤矿的方向急驰而去。
　　在半道上，一部开得更快的边三轮摩托车赶了上来，超过矿山救护车成为一部带路车。开车的是枫林矿务局安监处长的陈处长。他是一名五八年参加煤矿建设的老煤矿，具有丰富的煤矿井下经验。陈处长安全生产经验，他是从普通矿工干起，先当班长、队长、工区主任、矿长一直干到矿务局的安监处长。按矿山救护条例规定，矿井有重大事故，他必须到现场指挥抢险。两部车的司机都十分疯狂的一路拉着警报，有车必超，扬着一路的灰尘，风尘赴赴地赶到了曹远煤矿。只见曹远煤矿井口工业广场早已是人头攒动，到处围拢着的都是矿山的休班的工人和家属及看热闹的孩子们，足有上百人。东南省煤炭局的董家训处长恰好枫林市检查工作，他和矿方的管理人员都在井口等着救护队的到来。
　　乔子坤熟悉的，也是枫林煤矿子弟、但毕业于东南省煤炭学校的曹远煤矿安监站长年轻的黄站长说对他说，“乔子坤，你们要快一点，这次出事的是贾志雄”。乔子坤感到惊异的是除了事故本身，他惊叹的是贾志雄在曹远煤矿也有承包的采区和工作面。原来，这起事故在早班就已经发生，矿上组织不当班的班队长和骨干工人已经在这个冒顶工作干了十多个小时，己经清出了上百吨的矸石，但因冒顶还在继续，实际上他们目前还处在大巷口，进尺一米都还没有，也无法判定里面的工人是压着还是堵着，是死或是活着。
　　董家训处长是一名北方来的老煤矿，原徐州矿务局南下支援东南省煤矿建设的骨干。他阴沉着脸，用不容置疑的语调对年轻救护队员们叮嘱说，“到了现场首，都先要侦察好现场的顶板情况，要立即加强现场顶扳的支护，人人都要先自保，在保护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考虑救人!绝对不允许事故再出现扩大！”说实话，作为一名领导，能如此理解关心下属，能如此熟悉矿山救护工作，这真是让人感动和敬佩!
　　救护队员们根据冒顶事故的特点，只携带简单的专用工具就跟着矿井派的向导一溜烟冲进井巷。经过二十多分钟的紧张急走加上小跑，队员们气喘息息的终于赶到发生事故的采煤工作面。在这条近约有500多米的运巷内，从工作面清理出来的冒顶的一百多吨矸石已经将巷道两倒填满，因为装矸的车辆只有几部，工人们救人心切，直接就将矸石用土箕轮着倒在了大巷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煤矿井下抢救的原则。队员们进入现场后，前面的工人被撤下来，救护队被编成几个组，每个组三人，两名队员一名老工人。
　　乔子坤坚决要参加第一组，但陈处长坚决不同意。“陈处长，算我求你了，那里面关的可是我的发小同学贾志雄！”陈处长震惊之余说：“真是胡闹，这绝对不行！”“我不能再白搭上一个！”“我不怕，当年他的父亲曾经为抢救遇难工友已经牺牲在井下，当年我大哥也是那次透水事故的遇难人员之一，所以我有一定要参加，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我想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要拼一次！”乔子坤吼起来，对着陈处长，“人要讲道理、你当领导怎么不近人情！”。陈处长此时倒被乔子坤顶撞得开心地笑了起来。“算你小子有种！就是因为你大哥的事，我才决定不让你上！”。他作为分管矿山救护队的矿务局安监处领导，尤其喜欢象乔子坤这种有情义、有胆识的年轻队员。但他还是有自己的考虑，因为他知道乔子坤的大哥乔大坤当年就因为矿井透水死在井下，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他真是于心不忍再让乔子坤有什么不测，乔子坤再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两兄弟都没了，这就太糟糕了。他命令另外两个队员把乔子坤拖下采煤工作面。
　　陈处长决定用打绕道的办法接近遇难人员，其余的工人则撒到巷道中去请理堵塞的轨道，以恢复车辆运行。
　　打绕道是煤矿抢险中的一种基本而有效的方法，主要是为了缩短时间、增加遇险人员生存的机率，同时也可以控制冒顶。但是打绕道也不轻松，估计要掘出近十米的救生通道。而且完成这条救生通道完全要用手工进行作业。队员们手脚并用，一面用三角杷将矸石掏出，一面用木楔打入碎矸，两边撑上帮柱，下边用镏槽出矸碴，这样边套棚边一尺一尺地向前掘进，顶扳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曝裂声，但队员们并不撤退，只稍微停一停，观察一下又继续向前挺进。在掘进到第七米的时候，己经能听新这个被关堵工作面迎头的工人在里边发出的有规律的敲击声。人群沸腾了，因为可以判断出贾志雄还活着，并且意识清醒。现在侠小的迎头出现了一点问题，由于冒顶压力太大，原采面的支护都被压垮压断，而且参差不齐的挤在乱石的缝隙之间。如果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将坑木锯断，很可能被堵在里边的郑回水会由于缺氧而发生窒息，这同样可能要了他的命!时间就是生命，贾志雄已经被关堵了十多个时，队员们在狭小的绕道中也倍感缺氧。
　　能不能将挡在绕道前方的两根球拍粗的木头踞断就成了能否争取时间争取救出贾志雄的关键。两名臂力最好的队员立即被调到迎头，用一种锯果树的专用锯子奋力锯着。两个队员轮流侧卧在比身体大不了多少的狭小通道里，一刀一刀拖着，汗水很快湿透了衣服和脸庞，他们咬着牙关奋力坚持着，忍着脊背受不时挤掉下的小块矸石打击的疼痛。第一根木头踞断后，迎头随着跨出一个小空隙，漏出矿灯的亮光。“还要再踞掉第二根”，陈处长看大家都累得瘫在地上，现场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叫乔子坤上来！”“我在这！”其实乔子坤并没有下采煤工作面，他一直在帮助大家递送木料，只是因为黑暗和忙乱，互相之间都没有看清楚而已。
　　乔子坤接过锯果树的专用锯子，迅速挤进小眼，立即使出全身力量，迅速锯断了这根栏路的木头。乔子坤感到整个手臂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已经肿胀起来。肯定是因为连续用力过度用力出现肌肉拉伤。但乔子坤咬住牙关，拼尽全力。“已经没有时间了，胜负在此一举了！”他对自己说。“贾志雄！快挤出来!”“把裤带矿灯松掉!”因为贾志雄个头比较大，皮带和灯带卡在小洞的壁上，在队员的奋力拖动下，贾志雄终于出来了!救护队员刚刚撤下十米左右的小绕道，上头又开始冒顶了!其中一块石头在垮落中压倒一根柱子，一声闷响之后，这根柱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乔子坤的身上。乔子坤忍着背上的巨痛，喊着“快撤！”
　　顶板再次轰轰地跨落下来。其实天底下真正不怕死的人几乎不存在。这种狂暴恐怖的声响霎时让救护队员们个个内心发颤，脚腿发软，人们觉得这下要听天由命了。声音安静之后，大家发现刚才掘出的通道又完全堵塞了，偶尔断裂的顶板声成了庆祝队员们胜利的礼炮!“快跑、快撤！”
　　“多亏了救护队员拼死抢救!”“太不可思议了，关了十几个小时还能活着出来，贾志雄真是命大!”“是他爸爸的英魂在保佑他！”
　　救护队员成功将贾志雄救出的消息从井下的车场电话室打到了井口调度，整个曹远煤矿的井口沸腾了!有几个女工忽然激动得哭出了声!当一队基本上黑漆如墨都还能看出桔红色服装的救护队员们快步走出洞口的时候，只见一个身材性感的女人守候在井口。这个的就是贾志雄的妻子陈容秀。
　　走在队伍中间的贾志雄在走近了之后，对自己妻子和小姨子忽然凶巴巴地喊话说：“你们都给我跪下！快给救护队员们磕头！今天没有他们，老子他妈的就死定了！”贾志雄突然发话，说完抿着嘴忍着，因为眼泪已经从他的眼中流出来了，泪水在矿灯的照射下的反光格外醒目。
　　这与贾志雄在工作的沉着机智的神态完全不同。贾志雄的妻子和小姨子立即向着救护队员"扑通"一声齐齐跪下了，接着就开始有女人开始号淘大哭的声音!
　　乔子坤和队员赶忙上前扶起两个女人，说：“贾嫂子，志雄兄弟没事了!你就放心罢!”陈处长对贾志雄妻子说：“贾志雄是好样的”。在井口的矿山妇女家属们也一个个都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包工头贾志雄真是命大。
　　在晚上吃点心的时候，曹远煤矿安监站长的黄站长告诉乔子坤，他的老婆也是枫林煤矿老一代创业者的女儿，在枫林煤矿机械厂党政办工作，她的名字叫郑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