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56）

　　　　
　　四
　　
　　开春了之后进入井位的土路有些泥泞，红旗钻井队的井位在沼泽深处，炊事员送饭的时候总是要弄得浑身都是泥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云萍挑着饭挑子去送夜宵，同她一块儿去的是五嫂，她马上要退休了。
　　五嫂手里拎着一个装着碗筷的塑料桶，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不时的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她自言自语的说着：“俺的娘哎，我是要累趴下了，这井场怎么闹的这么远。”她看了看云萍说：“歇会儿吧，太累了。”
　　云萍放下担子站在那，五嫂接着说：“我到了五一节的时候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了，俺儿子打算在五一节的时候参加集体婚礼，还能去南方旅游一次。我高兴的啊，睡觉的时候我都是笑着睡。唉！真得感谢依非书记他们想的这好主意，不然可是愁死了我。对了，云萍啊，你和金灿队长的事咋样了？他还和那个大夫对付着过呢？”
　　云萍向远处望着，借着月光看着朦胧的沼泽地带是灰蒙蒙的，只有一点点返青的迹象，还没有大面积的绿色。她觉得目前这颜色就像自己的心情也像自己同金灿的处境，缺少色彩和明媚没有灿烂可言。金灿是个副队长，但最重要的是在红旗钻井队当这个副队长，他的言行有很多制约，先进单位的小头头不能轻易的离婚再婚，要考虑影响和个人前途。
　　云萍已经年近三十岁了，她在自己的事情上很有主见。家里的人和一些同学及朋友都为她担心，但她在内心深深的爱着金灿，始终不移痴情不改。对于金灿家中目前的状况她也十分清楚，与金灿结合的事情希望虽然很渺茫，但她却坚定了决心一直等下去。即使没有希望可言，也不后悔。
　　五嫂知道自己问她的话，云萍是不会回答什么的，可她在心里也同情这两个年轻人。她还是自言自语的说：“这世界上的事儿啊，没有那么多尽人意的，总是有缺欠的地方。好男人未必能遇到个好女人，赖男人呢却能娶个好媳妇。这就是好汉无好妻儿，赖汉娶花枝儿。我瞅着你们那么般配，可他有媳妇了。他的媳妇呢又跟一个医生好，可那个医生呢又有老婆在老家。唉！神仙啊总是点错鸳鸯谱配错了两口子。”
　　云萍吃惊的看着五嫂：“你说什么？雪微跟谁好？”
　　五嫂奇怪的看了看她：“你不知道？尖刀队的小核算员的叔叔就是和金灿的媳妇叫什么雪微的相好，咱们队的人去给受伤的核算员输血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医生了，金队长的媳妇和他可亲热了。”
　　云萍不说什么，站了起来重新挑上担子向井位走去。
　　井场上大家在忙碌着，亮子看到了站在井场安全岛上正在戴安全帽的云萍和五嫂，他高兴的喊着：“嫂子，来送什么好吃的了，知道我们今天活重啊，送慰劳品来了？”边说着边过来帮忙挑起了担子。
　　五嫂问他：“我说小亮子，你是喊谁嫂子呢？我以前可是愿意听你们喊我嫂子，现在可不中了，俺要当婆婆了。你是喊云萍嫂子吗？也不中，她还没有和金队长成亲呢。还差一截呢，嘁！”
　　亮子笑嘻嘻的说：“云萍早晚是我们的嫂子，早喊晚喊一个样。”
　　云萍轻声说：“亮子，以后别乱喊我，啊！”
　　“为什么，我们大家都愿意这么喊你呢。金队长在和雪微医生谈判，也许有一天成功了，你就是我们真正的嫂子了。我说的可都是发自内心的话，没有一点儿水分。”
　　说着到了井场上的小餐厅里，大家都走进来吃夜宵。云萍用目光寻找着金灿，亮子知道她的心思，向她示意到门外去。云萍把勺子递给五嫂，走出了餐厅。
　　金灿在井场值班室接电话，他嘴里是“嗯，嗯，”的在答应着什么，看到云萍进来了，高兴的点着头扬了扬下巴颏，示意她坐在椅子上，等他一下。云萍看着满脸疲惫的金灿，心里又涌动着一股心疼的痛。她拿起来一块擦布，擦着桌子上的东西。
　　金灿放下了电话，对云萍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处理点事情，马上回来。”然后走了出去。
　　王小海在井场外面坐在车里等着金灿，他借着井场灯光看到金灿来了，忙下车到金灿跟前递给他一支烟，金灿说：“这儿是井场不能吸烟，你又忘了。说吧，是什么事儿？”
　　“付宽经理问你负责的节约油料的事，实施得怎么样了。他说到年底的时候油料都紧张，平时节余的不要在报表上显示，把油料卡交到公司统一安排。到年底的时候协调着大家用，适当给大家奖励。”
　　“这点事怎么还深更半夜的来告诉，像是搞什么阴谋诡计一样。”金灿随口说着。
　　“我是出了长途才回来，不是路过这里嘛。你们井队连座机电话都没有，打你的手机不是你得多花钱，哼，不知道好赖。”
　　“你这个破同学啊，我总觉得你是阴阳怪气的，别给我窟窿桥走啊。”金灿狐疑的说。
　　王小海打着哈哈：“什么话，我还能坑同学嘛。咱这付宽经理虽然当的是公司的副经理，可他上头有人，底盘硬气。你别错过抱粗腿靠大山的机会，以后也许会借他的光飞黄腾达呢。把油料卡给我吧，我得走了，回去睡觉呢，都三天没有睡好觉了。”
　　“那个我到是没有想过，别把我整进死胡同就行。队长书记去北京开会，我在家主持工作也不容易。千万别弄出来什么纰漏来不好交待。”说着在口袋里把油料卡拿了出来。
　　“放心吧，你把节余的油料卡给我带回去，省得你再去了。我走了啊。”他边说边把卡接过来回身到了车上，一踩油门开走了。
　　金灿回到了值班室，看到云萍把值班室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东西都归拢的整整齐齐。
　　云萍轻声的问：“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吧？衣服脏成什么样子了。”
　　“你希望我回那个家？我在队里还可以经常看到你，回家去看谁？看空空的房子还是看锅碗瓢盆，都是不会说话的物件。”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家，可也不能总这么拖下去啊？你说呢？”
　　“我真的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可我一想到有你，就不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儿。但这就要拖累着你等，也许是无尽头的等，你能等下去吗？你不委屈？”
　　云萍的眼泪流下来了，金灿也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看着云萍。
　　
　　五
　　
　　王小海拿着油料卡到了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等在那里的老Ｋ在一辆油罐车上跳下来，高兴的来到了王小海身边，递给王小海一沓子钞票：“你自己找地方消费吧，大哥就不陪你了，转告付宽先生，下个月还是这个日子，我准时来，告诉他别耽误事。”
　　王小海带着这辆油罐车到了加油站，在加油的自动机前插卡。加油站的夜班工人在玻璃窗里看到是他，走了出来叨咕着：“又是你这小子，怎么总是半夜给井上送油料，你们领导怎么安排的？真讨厌！”说完他在罐车门上看了看车号，继续问王小海：“你不是小车司机吗？怎么开上油罐车了，小伙子犯什么错误了吧？”也没有等他回答什么，顾自说完就回到值班室又低着头看他的报纸去了。
　　加满了油料的罐车摇晃着开出了加油站，在路口王小海下车后打了个呼哨，老K带着一个瘦高挑上了车，对着王小海来了个飞吻，疾驶而去。
　　王小海目送着开走了的罐车，拿出了手机按着号码：“领导吗？我是小海，事情办好了一切顺利。放心吧。就是，就是那个加油站的师傅认出我来了，问我为什么到大车队去了。”
　　“嗯，我知道了，这事儿还真的得考虑。你去那里当个车队的头头也不错，以后再说。”
　　“那先谢谢您了。我就知道您会照顾我的。”他得意忘形的说。
　　王小海关闭手机，开着自己的小车回公司，在路上他吹着口哨给自己壮着胆，突然，他发现车的灯光前面摇晃着过来两个没有头的白色影子，好像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忽左右又上下的轮打着，他惧怕的紧急煞车，关闭了大灯，那两个影子又变成了黑的，他更害怕了急忙又打开了大灯，影子又是白色的没有头的样子摇晃着迎面而来。?
　　王小海可是被吓坏了，他把车子倒转过头拼命地向前开去。
　　云萍和五嫂都是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因为起风了，她们两个都把纱巾扎在头上，在灯光下白色的工作服在反光，黑色掩藏在夜幕里没有轮廓，看上去是没有头的白色的可以移动的影子。五嫂手里的扁担阻挡着风力，她拿着它是左右的摆动上下的摇晃，使疲劳疲惫的王小海眼前出现了幻觉，吓得他在草原上疯跑地开了一夜车，直到油箱没有了油，抛锚在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