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第1443-1455天

　　1960年6月13日星期一阴后晴（1443天）
　　早晨学习了毛主席的《论联合政府》。昨天组织生活会上学习了《学习和时局》最后一段，动员大家放下包袱，开动机器。
　　上午开始对歌剧的历史背景进行研究，一起了解抄录来的《昌图三年大事纪》的内容。午后对照解放战争时期东北战场的形势，再以王大中讲的王峰在昌图活动的具体时间为根据，对歌剧的历史背景做了分析。最后确定描写借粮增资斗争的时候，问题就发生了：民主革命，土地问题是个重要方面，但只搞清算而不搞土改，这是不是改良主义的呢？甚至对中小地主进行麻痺和利用……王大中认为这是统一战线的需要。
　　晚上讨论了歌剧《红鹰》内容。LZL讲述了歌剧理论:“歌剧就是新歌剧，主要有两大方面：以西欧歌剧为范例和以中国古典戏曲为范例，对白用诗句来表现。当前中国还没有。”
　　我把手一伸说：“我们就写它一部！”
　　
　　1960年6月14日星期二晴（1444天）
　　开始集体搭架子。但是很困难。给党支部写了汇报。
　　午后，大家分头搭架子，晚上开会讨论。LZL的提纲有故事性，对大家的鼓舞很大。我想说：不要太乐观。坚持把他的提纲讨论了两遍，到晚十点才睡。
　　
　　1960年6月15日星期三晴（1445天）
　　今天我又犯了个错误。上午搭架子，搭不下去了。到10点，我说：“吃饭吧！”于是到食堂里等着吃包子。干部要下地铲地，要先吃饭，我们就在那里等起来。LZL着急了，说：“赶快去端吧！人越来越多！”
　　一名干部对食堂管理员说：“你怎么让人家等着呢？”
　　管理员便先给我们端饭，干部就有没吃饭的。
　　搭架子的时候，我急躁起来：“王峰随便让特务参加会议，这是不严肃的；特别这类军事会议，是不能让老百姓参加的。”
　　“你让老百姓打仗，却不让他来开会，还信不信任他了？你把你的方案提出来嘛！”王大中将了我一军。
　　我说：“不应当就随便就让我们的同志牺牲。”
　　LZL似笑非笑地说：“我们是看结果的，最后我们是胜利了！”
　　午后把架子搭起来了，我说：“我们休息一个小时吧，明天上白壕沟去。”
　　像一块石头打的脑袋上一样，大家用各种方式表现他们的气恼。LZL说：“我们干脆今晚就去，明天去昏头昏脑的，一天又完了！”
　　王大中说：“执笔人留在家里写吧，白壕沟还有什么材料？”
　　我坚决地说：“到白壕沟主要是改造思想！”
　　CZJ脸红了，眼里直冒火，说：“跟食堂算账，把剩下的钱找回来，不是不回来了吗？”
　　我说：“你没钱了吗？互相串通着用吧！”
　　“没有了！”
　　晚上，在白壕沟开了小组会。我说：“组织不是心血来潮就决定到这儿来的。我们对王峰的理解为什么跟群众对她理解不一样？我们不能从现实体验中得到创作灵感，说明我们的思想感情非得来一番改造不可。今天不批评大家，人人明天好好想想，过过组织生活。咱们不压服大家，但思想工作灭资兴无的方针，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的。”
　　大队的何队长热情地对我说：“明天跟李队长研究一下，看看谁知道王峰的事。”
　　“赵洪生知道，他不肯讲。”
　　“我明天领你去看看。”
　　
　　1960年6月16日星期四晴（1446天）
　　妇女队长李峰与社员在一起劳动。她热情唱起妇女翻身歌来，那样快活。赵洪生被打动了。这次采访很成功。
　　晚上，LZL嫌炕热，硬要到凳子上睡。同志们都阻止他。他的脸色很难看，两只手胡乱抓着大腿，说“行！行！”把小队干部弄得很不安，一块一块往炕上拿木板。
　　赵洪生终于谈了些问题。他当干部犯过错误，脱党了，说是因为得病才离开队伍的。讲到关键的时候，他直拍大腿。
　　晚上，为了跟李恒春谈些情况，跟他去放牛。赵洪生所以能谈，是因为党做了工作的结果。但我们所以能跟他一块唠，也是由于我们的实际行动感动了他。队长动员他讲话的时候说：“人家为了得到王峰的材料，来这儿跟大家一起劳动，如果你不谈，他们就是待一个月也没有用啊！”
　　上午与李峰在一起干活，她一门向我打听城里的生活。离开党的教育，一个对革命充满热情的人，也会变得消沉。她说：“我儿子参军，复员以后，政府给他找的工作。等他娶了媳妇，我们就搬到城里去住。”几个拔苗的妇女把她当成打头的，她对该不该休息都拿不定主意。但当年她在敌人面前，曾经表现得很坚强。国民党问她：“王峰的枪、马匹、大布都放在哪里？”她说：“不知道！”
　　另外一个姓宋的妇女，一手㧟个菜筐，一手拔苗，一面说：“老驴还得吃饱才能干活呢，何况是人？”“这么拔苗还嫌慢，明儿个我们都去铲地去！”
　　“社员的觉悟太低了。”李峰说。
　　妇女队长到队部去睡觉，小队长说：“你们怎么还睡？别人都去干活，你们还去剜菜！”
　　
　　1960年6月17日星期五晴（1447天）
　　早晨三点就起来。雾气很重。为了得到王峰的材料，我和ZLG、王大中前去三小队劳动。最初一人一条垅，跟不止趟，只好三人拿一条垅。
　　小队长李成金同志拿着传声筒，站在矮墙上对大家说：“各位社员请注意，今天是放卫星的日子，除了铲地，一切工作停止。”
　　有几个妇女借口小孩有病，不参加劳动，并说：“孩子死了谁偿命？别人家的园子都收拾了，我家的园子长了一把草！”
　　午间，社员开会辩论她。一个贫农对这个富裕中农说：“你能干多少就干多少，这是逼你干活吗？过去你把我们剥削坏了。”
　　大家在食堂里唠起共产主义。小队长李成金说：“过去你看十八家子有工厂吗？待些日子还还要修铁路呢。伙食管理员有右倾情绪，人少活多，想办法嘛！”
　　大队长说：“铲完地得反反右倾！”
　　小队长说：“现在就得反哪！”
　　“对！小组长以上的干部都反！今天食堂得留个队长，包菜团子吃。”
　　昨天决定提前返校，于22日前把初稿写成。今天午间返回两家子。与LZL谈了话，很不投机。
　　“你最近想了些什么？”
　　“想了很多。”
　　“跟我谈谈哪？”
　　“有时间再谈吧！”
　　“你情绪不好吗？”
　　“那当然了！”
　　“有意见你就提，这样一种态度对工作有什么好处呢？”
　　他跟我谈了。“从在家走的时候起，他对我就有种抵触情绪。组织生活会后，这种情绪更加强了”。他说：“关于生活问题，我本来是抱着改正的态度才检查出来的，可是检查出来以后，反而受到了批评。王大中尽管每次会都检查，可是他照旧要吃两个菜的。他每次回来都说自己如何辛苦，我没说，因为我觉得那样是没有必要的。”
　　午后把林兆良写的第一稿讨论了一下。比较成功。大家都很高兴。
　　CZJ说：“我就不写了。”
　　LZL是别了股劲的情况下才要求两人执笔的。现在怎么办？我征求他的意见。他仍然要求两人执笔。最后还是决定一人执笔。
　　晚上过组织生活。起先，大家都沉默。但LZL做了检查，说我对他的不信任，不如对王大中的信任。去白壕沟时，我曾对WDZ说过关于账目的问题，我也想叫他管，而这个人在骨子里是虚伪的，他好玄虚，明明吃了四个小菜，却只写了两个，好用刺人的字眼挖苦你。
　　他今晚检查说：我的意见不是代表组织的。
　　今天，大家的意见我还没整理，但与组织对立的论调是不少的。我做了自我检查，这是不对的。那些违背党的利益思想必须批判。这日记是在辽河岸上写的。
　　
　　1960年6月18日星期六阴后晴（1448天）
　　采访的任务是这样分配的：我到通江口东边的李家窝棚，ZLG和CZJ到金家镇，王大中到宝力农场。
　　穿过麦田，绕过水塘，走进村落，一程又一程，到处是铲地的社员。浑浊的辽河水哗哗作响，刮着大南风，河面上波浪翻滚，跳跃着，追赶着。
　　坐在辽河的岸上，我想了许多事情，个人主义的、毫无志气的想法常常占据着我的脑海。当问题暴露出来以后，有些沉痛，甚至惧怕，当然是安于现状才这样想的。让我仔细想一想，我到底有什么问题，对党交给的工作，要一丝不苟，是不是只有否定自己，才能前进？
　　辽河平原是辽阔的，无际的绿野，青沙帐起来了，在村落里，树木高出了房屋，树木是暗绿的。今天在通江口吃了三个菜，花了0.43元。
　　
　　1960年6月19日星期日晴（1449天）
　　本来上午想请王忠给讲一下关于王峰革命活动的事迹，但他忙得很。这人很勤勉，说话慢声拉语的，没有一点架子。
　　上午，王大中没回来。我们几个人为第二场写了小品。午后本来打算去劳动，因为王忠给讲王峰事迹而取消了。
　　滕云阁书记来电报，叫我们在22日赶回下二台。
　　
　　1960年6月20日星期一晴后阴（1450天）
　　早饭后，LZL提出，写过的几场要进行研究。我们就坐下来把写过的几场戏和没写出来的细纲都拟出来。发现主人公王峰只会发指示，没有把她放在群众中去考验。最后，让LZL把前三场先赶出来，其余的四人找问题，重新布局。LZL对我说：“这样做是不符合党支部精神的，既然知道有错误，我们还写下去干啥？”
　　我说：“不写下去怎么知道它有问题？”
　　“我们应当按新的思想高度去认识，再搭个架子，基本按新搭的架子写下去，交党支部审查。”
　　“新架子也不能保证不出问题，反而会永远也写不出去，我们拿什么向党献礼？推到多咱是个头？”
　　“你怎么能认为我是推？这是集体写的东西！”
　　“大家主张写下去嘛!”
　　“集体原则也不能强加于人哪！要是你写，你该怎样？”
　　“你不要这样将我的军嘛！这不是你我的问题，而应当从党的工作出发。”
　　最后还是决定写下去。晚上，个人写鉴定。
　　
　　1960年6月21日星期二阴（1451天）
　　早晨，跟王大中进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谈话。我问他：“你吃小菜有没有没记账的时候？”
　　“不记得了。”
　　“你最多吃几个？”
　　“四个。”
　　“哪一天？”
　　“忘了。”
　　“吃四个为什么写两个？当时的心里活动是什么？”
　　“你怎么这样看人呢？在一起生活三年来，你也不是不了解我，过去我多咱犯过这样的错误？”
　　上午继续搭架子，林兆良继续写那三场戏。
　　午后联系车。王忠同志答应给我们派一辆车。
　　晚上做鉴定。对我的意见集中在群众观点上。LZL说：“最主要的是对群众的认识和估计的问题，改造的自觉性是有的，对人不是鼓励的、启发的，而是沉闷的。心情不舒畅，使执笔人想些写作以外的事情，生活问题看得太重了，不应限制。一到食堂就死气沉沉。计划性不强。除执笔人，其他四个人干什么？下去生活怎么办？不是互相配合。什么任务都没有时，可以自由掌握。”王大中说：“对人不信任，忽视群众，非得自己把着，怕自己沾包。我没有考虑吃两小菜就是生活不检点。最严格的要求应是政治的。我反对在批评别人的时候，自己先来一番检讨……老盖是缺乏自我批评精神，跟大家叫劲，对同志应给予更大的信任，有爱心。小组的暮气很重。心情舒畅的话，初稿是可以搞出来的……”张力戈认为我的急躁出于主观片面。
　　
　　1960年6月22日星期三晴（1452天）
　　好天气！农场给我们派了一辆大车，送我们到了昌图火车站。在车上还讨论了一场戏。
　　马蹄在干硬的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往回一看，绿油油的庄稼接着连山，伞状的柳树立在村头，房屋倒显得矮了。到了昌图城，让大家剪剪头，洗洗澡，在吃菜的问题上，大家有了自觉性。这是非本质的问题，我却怕因此犯错误。
　　把自己锻炼成马列主义者，而不是党的同路人。
　　
　　1960年6月23日星期四阴（1453天）
　　昨天回到年级驻地下二台子大队。
　　上午搭架子，无结果。与家里的同学比较，我们落后了。我看了一下《创作组工作日记》，许多好人好事，令人激动，令人羡慕。
　　午间把工作向党小组汇报了一下。尹君同志对我提出了正确的批评：“你犯了主观的毛病，这不是把自己孤立起来了吗？”
　　午后，年级学习，讲战争与和平的问题。
　　晚上小组生活会汇报情况：LZL说：1.赵洪生搞过革命，党不照顾他，说“可不是吗？你看他那床小被”；2.觉得不自由。吃饭、买饼干，吃三个菜；3.认为题材不适于歌剧表现；4.反对两个人一起访问；5.不能吃苦，上白濠沟不主动收集材料；6.个人主义的创作情绪。认为个人怎么写都行，两天能写出一个剧本。
　　王大中：小组抓生活是本末倒置，粮票卡的大紧；
　　ZLG：有中庸之道，虚伪，不主动，官架子，不发言；
　　CZJ：四平八稳，生活有问题，有抵触情绪，去李家窝棚发牢骚，回来就睡觉，爱看啥就看啥。
　　盖如翔：1.站在党之外，对任务没朝气；2.没合理地安排生活和劳动；3.满天飞找材料，4.急躁情绪。5.对群众不信任，有事不商量，使个人孤立。剧本中的问题：1.王峰总发指示，让特务参加会议；2.剧情缺乏中心线索，无正面斗争，简单化，没写群众的觉悟过程；3.继续访问，考虑写中篇小说。4.材料搞透再写，思想要搞通，肯定成绩，用各和风细雨的方法开展思想工作，正面教育为主，使大家心情舒畅。
　　时间安排：
　　1.另起炉灶，现在本子拿不出，不能给统治阶级作传。反映人民的斗争不够。开追悼会不好。前三场要推翻。开始不要展示西覇天耀武扬威，注重写劳动人民的斗争，不要把敌人写得太猖狂。2.悲观现象很浓，人民解放战争应是乐观的。3.队长和群众的关系，她不是神人，与群众有血肉的联系。4.必须对生活方面有了解后再追求戏剧性--镣铐等。5.得有信心。
　　
　　1960年6月24日星期五阴（1454天）
　　早饭后向党支部书记孙少先汇报工作，走出门的时候，孙书记再三叮咛：“进行思想整顿后，马上开始创作，‘七一’前一定完成任务。”
　　而我对完成任务信心不足。午前给LZL作鉴定。尹君同志说：“你们俩争吵，谁也不会受损害，党的工作却受到了损害。”
　　
　　1960年6月25日星期六晴（1455天）
　　孙书记对前一段工作进行了总结，有不少令人鼓舞的事件。指出：“我们培养的人是革命者、党的驯服工具、马列主义者，最后才是教师、文艺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