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拜访竹下沧桑
作品名称:踏进门槛,才进家 作者:飞翔的大鹏 发布时间:2019-02-10 09:59:14 字数:3384
在芝加哥一家文学院的教室里,一位中年教师站在学生的中间,他一边说话,一边用丰富的肢体语言配合着口如悬河的演讲。他说:“同学们,作为写作的交流,我们的所有写作课程,到今天为止,全部交流结束了。毕业前给你们一段时间,请你们走进社会,深入生活,挖掘题材,写出你们认为满意的作品;为你们的毕业,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
“老师,你说走进社会,深入生活,这个概念太大了。老师,能否给一个具体一点的指导意见。”
“老师没有具体意见。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文学界的同行。这些年来,从你们在世界各地具有影响力的报刊杂志发表的作品来看,你们已经文学界初步崭露头角。我将一句中国的话送给你们,叫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请你们众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滕磬笛走出课堂,感到有点茫然。老师从滕磬笛的脸上,读出她的疑虑,说:“滕磬笛,你慢点,我有话对你说。”
滕磬笛本身就迟疑,听老师这么一说,她站住了,满脸疑惑地望着老师。
“滕磬笛,你很纠结,是吗?”
“是的,老师。”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建议你到日本去,那里的社会生活很适合你们中国人。那里的沃土,培育出了鲁迅、郭沫若和郁达夫,他们可都是你们中国文学界的大佬啊,影响了中国几代文人。鲁迅写了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郭沫若写了第一篇现代体诗歌《女神》,郁达夫出版了第一部白话短篇小说集《沉沦》。希望你这次去,也不虚此行。”
“谢谢老师的指点。”
滕磬笛怀揣着这几年创作发表的全部稿费,作为旅途的经费,带着光辉灿烂的文学梦想,启程奔赴日本。
滕磬笛到达日本之后,首先朝拜了鲁迅、郭沫若和郁达夫生活过的地方,拜访了这些伟人们曾经就读过的学府。在那里,她有幸聆听了那里许多著名学者的讲述,使她受益匪浅。在那里,她还听到了有那么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促使她下定决心,要亲赴故事发生地,对故事的亲身经历的人员,做一次详实的访问。为了避免语言上的障碍,她聘请一位会讲中文的当地向导陪伴,一同向故事发生地出发。
在日本北方的一个小山坳里,有一个小山村,名叫竹下村,只有几户人家。山村依山旁水,僻静、优雅、美丽,周围点缀着许多小树林。在小村庄的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这里,草木生长茂盛、浓密、青翠。村前,是一片早已灌满了水的农田。农田里,有农夫正在田间地头,驾驶着拖拉机,犁田耙地。
晌午时分,一位农妇在水稻田里,低着头,弯着腰,一手拿着秧把,一只手快速地分秧、插秧,很快就将一把秧苗插完了。她站起来,挺直腰板,仿佛要利用一下这样伸腰的姿态,来缓解一下腰酸背痛的症状。她自言自语地说:“哎呀,真舒服。”就在她站起来小憩的时候,她看见,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走来了两位姑娘。她好奇地张望许久,直到这两位姑娘走到近处。
这两位姑娘来到田埂上,其中有一位,身穿着瘦身礼服。她将贴身衬衫的衣领,直接翻在外套的外面,显现得更外精神和文静。她面向着一位正在田里劳作的农妇,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说:“大娘,你好。我是松下美惠子,打扰你了。请问,这是竹下村吗?”
那位在田间的农妇,也将腰弯曲成九十度,柔美地“嗨——”了一声。然后,她慢慢地将腰挺直,说:“姑娘,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请问,这里有位叫竹下沧桑的老人吗?”
“你是说我们的老屯长竹下沧桑吗?”
“也许是吧。听说他曾经带领一个屯的人,被政府迁移到中国东北,是吗?”
“是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请问,这位老人家现在住哪里?”
“村东头,第一户,就是他的家。”
向导松下美惠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客气地说:“谢谢你啦,打扰你的工作,非常对不起。”
滕磬笛和松下美惠子来到了村庄东边一户人家,这是一户全木结构的房屋。门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踏上几步台阶,就是木结构的廊檐。向导松下美惠子,走到门前,对着空空的大门,一边鞠躬,一边说:“请问这是竹下沧桑老先生的家吗?”
没有听见一点声音,滕磬笛还在疑惑,心里嘀咕,也许老屯长竹下沧桑不在家吧。向导松下美惠子却仍然躬着腰,站在门口,像虔诚的信徒,又像是胆怯的小媳妇一样,不敢有一丝不恭敬。
一会儿,门响了。这是一副两扇沿墙向两边推拉式样的推拉门。有一位白发沧桑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老人家鼓出的颧骨上下,布满了皱纹。眉骨高耸,向外凸出。眉骨上,浓密得像蒿草一样直挺的白眉毛,给人一种倔强性格的外貌。尖尖的下颚,显得脸庞更加清瘦。红润的肌肤,向人展示他健康的体魄。
老人家头部连着上身略微往前倾斜地点示了一下,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听说老屯长曾经带领本屯的族人,被政府迁移到了中国东北;后来,老屯长又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将本屯的人又带回到了国内。”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程。如果,你要是专程为了了解这件事情而来,那就请你回吧。关于这件事情,我是不会接受任何人采访的,请你原谅。”说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来,请你多多谅解。”
向导松下美惠子将老屯长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了滕磬笛。她深感为难望着滕磬笛,希望她谅解,也希望她尽快作出决断,免得既做不成专访,又耽误了回程。这里的交通也太不方便,仅仅山路,就要走很长很长的时间。
松下美惠子在翻译给滕磬笛听的时候,老屯长睁大着眼睛,诧异地望着松下美惠子。老屯长是中国通,在中国又待了七八年,他完全听得懂松下美惠子在说什么。心想,这个松下美惠子,也太唐突了,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将一个外国人带到我这里来呢?
滕磬笛望见了老屯长背后的课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对着松下美惠子说:“听说老屯长酷爱书法,我也有这个爱好,能否有这个机会,欣赏一下老屯长的书法作品?”
“老屯长,这是中国籍的在美留学生,滕磬笛女士。她酷爱书法,请你多多指点。”松下美惠子说着,将双臂垂下,左手掌压在右手面上,弯下了腰,说,“老屯长,给你添麻烦了,请你多多谅解。”
竹下沧桑浓密的白眉下,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审视地望了一会滕磬笛,有点疑惑地说:“年轻人,也能拿得动毛笔?”
滕磬笛放弃一贯谦逊的态度,将头昂得高高的,说:“书法,是中国的国粹。我不但能拿得动毛笔,而且还能写一手遒劲有力的颜体字。”
竹下沧桑说了一句:“请。”松下美惠子深感责任重大的紧张神貌,一下子变成轻松愉悦的笑容。她在走廊上示意性地脱下鞋子,穿着袜子,先是鞠躬,又说了一声:“给你添麻烦了。”然后,望着滕磬笛,似乎在催促,又似乎在示意,进屋要脱掉鞋子。
滕磬笛脱掉鞋子以后,在松下美惠子的引领下,走进了屋子,来到了桌前。书桌上展开着一张宣纸,两边用一副石料长方形的镇纸压着。宣纸上,笔墨未干的字迹写的是老子道德经上的一句话:上善若水。字体浑厚,力透纸背。
滕磬笛说:“老屯长研读过道德经?”
“何止是研读过。”竹下沧桑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这位从中国来的年轻姑娘。椭圆形的脸蛋,没有一点儿涂脂抹粉的痕迹,披肩散发,穿着朴素,又不失文静的书生气质。老屯长似乎没有产生对这位年轻姑娘的排斥情绪。他想,面前的这位年轻姑娘,似乎和别的年轻人不太一样,现在的年轻人啊,对博大精深的中国古文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真是太遗憾了。
竹下沧桑移开宣纸,重新展开一张新的宣纸,用镇纸压好,对滕磬笛说:“请你赐教。”
“老人家,不敢当,还望您多多指点。”滕磬笛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大爱无疆”四个大字。
竹下沧桑双臂抱在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四个大字,又看了滕磬笛一眼,说:“嗯,嗯,嗯。不愧是来自书法之乡的中国,好姑娘。字写得是苍劲有力,颜味很足,佩服,佩服。”
竹下沧桑又拿了一张宣纸,用毛体草书,写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写完之后,十分得意地望着滕磬笛,什么话也没说。
“老人家还是一身孩子气呢,和我切磋书法?”滕磬笛心想。滕磬笛反宾为主,自己拿了一张宣纸,整理好,也用毛体,写了一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写好之后,滕磬笛也学者松下美惠子的礼仪,躬了一下腰,说:“多有打扰,非常对不起,给你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告辞了。”说着,滕磬笛就要迈步告辞。
松下美惠子惊讶地望着滕磬笛,感到十分地不解。
竹下沧桑微笑地说:“不坐下喝杯茶?”
“如果您邀请,我将感到非常的荣欣。”
“小姐,茶,敬茶,敬香茶。”
滕磬笛望着竹下沧桑,会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