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第四章）第五节

八

傍晚。
司马云翰让谢春回家一趟，他接到了分公司调度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早上谢春的妻子抱着孩子去调度室要车，要到医院去。是孩子病了，所以催促他快回家去。谢春听说孩子病了顾不得回到队里洗澡换衣服，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
他的妻子在两年前给他生了个儿子，他高兴的说有了接班人了。谢春的媳妇巧妹子是乡下妹子，他的叔叔和姑父都是钻井队的老钻工，先后担任过红旗钻井队的支部书记和队长。小的时候她曾经来油田到叔叔和姑父家，她知道石油人在野外工作的辛苦和劳累。
当年司马云翰去巧妹子家看望退休回老家了的老指导员，介绍同去的谢春的时候，这位乡下妹子的心底起了涟漪，红红的脸颊暴露了她内心的希冀，在给谢春盛面条的时候，在下面偷偷的盛上荷包蛋，又几天晚上不睡觉偷偷的给谢春做了一双鞋。当司马云翰再次来这里接过来巧妹子让他转交的鞋子的时候，他看出了端倪。
他当上了媒婆，也成功了。
巧妹子的母亲对自己的女儿找了个石油工人打心眼儿里高兴，无奈的是姑爷的工种不尽人意。她听说过钻井工人的危险性，可她不知道如今的钻工不再像以前那么危险，也不是总也不回家。
谢春因为公司在这个队又调走了两个技术过硬的钻工充实到其他钻井队去了，其他人是新来的青工，暂时还没有人能顶岗，谢春的任务主要是尽快的培训出合格的钻工尽快的达到能顶岗值班。
钻台上的司钻也就是班长，是一个班的主心骨。在钻台操作就如同在战场上，需要齐心合力的战斗。在开钻的时候，班长就是钻台上的指挥官。每个钻井队都有四个班，那么这四个班长就是四根柱角，缺一不可。否则，会因为缺少一角倾斜甚至是坍塌，所以这个岗位甚为重要。
司马云翰准备在下次的会议上宣布谢春担任司钻，给他加点担子，培养他多负点责任。
眼看着天黑了，在这个没有公交车也没有招手小客车的荒郊野外谢春惦记着生病的儿子，仿佛看到巧妹子期盼他回来的眼神。谢春心急如焚的赶着路，他边走边回头张望，他准备打个车快点回家，可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半个小时过去了，前后都不见任何车辆的影子。
谢春拖着疲惫的身子有些走不动了，他呆立在路边，他感觉肚子也饿了，咕咕的叫着，他又紧了紧腰带。
在他望眼欲穿中好不容易过来了一辆的士，谢春高兴地喊着“司机师傅万岁”举起了手示意打车。
出租车司机在减速，发现了谢春是穿着一身溅满了泥浆油污的工作服，马上又加油门提速迅速的离开了谢春，不再理会一脸焦急的谢春。
谢春的脑袋一下子懵懂了，他好像不相信会是这个样的结果，司机为什么拒载？他是因为我的衣服是有泥浆油污，嫌弃我脏？谢春看着自己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工作服，他想质问谁，可去质问谁呢？
谢春拿出来手机准备给司马云翰打电话请求调度室派车，可发现手机因为没有电已经自动关机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走出来这么远，不然离队上近一些可以找队长请求公司派车，司马云翰绝对不会不管的。
老天也在和谢春作对，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深秋的雨落在身上不再是浪漫多情的雨
丝，而是冷飕飕的凉水一般，带给肚子里没有食物的谢春是透心的凉，冻的让他感觉到上下牙齿直磕打。
雨还是不肯停下来，而且接着来的，是这深秋季节里雨后的气温骤然下降，那裹在他身上的工作服此时被雨水湿透以后，就像盔甲一样沉重。他失去了再等下去的耐心，他决定继续步行回家去看媳妇看儿子。
雨夜里，在油田的边缘地带，我们油田的钻井工人谢春因为自己的工作服脏而遭受到出租车司机的拒载，无奈他惦记生病的儿子，他开始徒步丈量这地球上几十公里的路程，急着要回家。
他在雨中蹒跚而行，踉跄着脚步虽然不是很艰难，可是他内心感受到的那份伤痛，比刀子割他的肉还难受。
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到他的嘴里，他干渴的难受就用舌头去舔了舔嘴边的雨水，当他咂了咂嘴角的时候感觉到有些苦涩，他知道自己是哭了。
谢春抹了一把眼睛，开始骂那个司机：“你他娘的，竟然不拉老子。若不是我们打井出油，你拿什么给汽车加油，你怎么跑车挣钱，你不拉老子，老子用脚步量一量这地球。我们队打井打的深度，已经钻透了这整个地球，他娘的你知道吗？你嫌我衣服脏，老子装衣服的柜子里名牌多的是，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开开眼界认识认识我谢春。”
谢春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或者是被惹怒了的一头猛虎，在这此时已经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的荒郊野外大声呐喊着，吼叫着，眼泪也在哗哗的流淌着，为妻子，为儿子，为自己所受的委屈……

九

小雨还是滴答着下个不停，高占山在儿子这里还没有回去，他顶着小雨在儿子宿舍的外面四处看着，感觉到这个钻井队同以前自己见到过的其它钻井队有一些不同。别的钻井队小队驻地虽然也是这银灰色铁皮房，可摆放的是横七竖八朝阳背阴随意的扔在那，这个队的驻地整齐美观。虽然是雨天，院子里铺上了沙子，雨天里泥泞的小路还真的就不是那么难走。
宿舍里很干净，高占山还以为这是女孩子的宿舍，儿子的言谈举止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变的有礼貌懂事理，说话不再是比比划划，比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明白了很多东西。他有些奇怪这孩子变化怎么会这么大，是谁的本事呢？
小雨停了，食堂开饭了的喊声传过来，高占山看到儿子班里的几个青年钻工在商议着什么。
饭桌上是烧排骨炒三丝凉拌黄瓜大米饭，三道菜有型有款味道儿也好，真的让高占山觉得有些饿了。
一个小钻工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把手里拎着的啤酒放在了饭桌子上。高占山问：“让喝酒吗？”
“只要不是夜班可以喝点酒，但不能到外面去喝。这酒是食堂的，他去找高师傅到库房去取的。”高大龙回答。
几个人围坐在饭桌边，开始举杯喝了起来。
饭后，高占山在宿舍里和儿子说话儿。
“大龙，老爹真的奇怪呢，你可比在家的时候出息多了，说话也懂得礼貌了，干活也有个章法了，哪像在家的时候，就知道淘气。”
“我高哥真的是特讲究的，对我更讲究。总是照顾我们这些离家远的，带回来好吃的都给大家分了。夏天热的受不了，他还买冰点给我们吃。”“大讲究”毛毛笑呵呵的说着。
“哼，不会又是像小的时候吃冰棍儿不花钱糊弄人家卖冰棍儿的老头老太太吧？”高占山问。
大家嬉笑着：“啊？你还有这个故事呢？说说你小的时候是咋糊弄老头老太太的。”
高大龙伸手拿过来一个梨，用水果刀削着果皮说着：“这事儿说起来真的丢人，小时候的冰棍儿虽然便宜可俺从来不跟大人要钱买。学校门前卖冰棍儿的老头老太太看俺们放学了都开始大声的嚷嚷，努力的叫着喊着卖着，学生会蜂拥而上围住他们，老头老太太为了多卖几根儿怕别人抢了生意，就先收上几个人的钱再给冰棍儿，俺是在中间观察着，等大家把钱都交给他们，开始发冰棍儿之后，俺选好时机也伸出小手，他们根本不会察觉出来俺是没给钱的主儿，照样给一根，现在一想起来真的是愧的慌。他们也不容易，一根冰棍儿挣不上几分钱还得让俺白吃一根儿。”他把已经削皮的梨递给了高占山，“老爹，你来个梨，这玩意儿清痰对气管儿好。”
“你是比小时候强多了，那个时候偷老爹的酒喝，喝多了跑到商店的柜台底下睡觉，晚上家里找不着你了，你也把打更的老头吓坏了，半夜迷迷糊糊的起来撒尿惊动了他，他还以为是来了贼。哈哈。”
“可不是咋地，俺小的时候总是惹祸让大人操心，也没少挨俺娘的打。可俺就是皮实，怎么打也不知道上火，照样的玩儿照样的淘气。”
“如果不到这个队，你的工资还是存不下什么。唉！”高占山感慨着。
十

高大龙毕业后被留在了技校的钻井队。
大家到会计室领工资，高大龙签字：“扣我上月欠的钱了吗？”他接过几张百元大钞，会计在点头，“你高大龙家怎么总有事?”
高大龙没有回答只是咧了一下嘴。
同宿舍的“大讲究”毛毛：问：“给家多少？”
“我没媳妇哪来的家？”高大龙拉着毛毛走出会计室。
“老爸老妈？”
“暂时不需要。”高大龙嬉笑着，“喝酒去？”他问毛毛。
“大讲究”摇头：“我得给外公外婆送钱去，剩不下多少。再说我也不能总吃你喝你。”
“咱是哥们，谁吃谁点儿喝谁点儿，俺不在乎。还打算去趟哈尔滨太阳岛，听说今年可不缺水了，去年发水发的。再不去看看就上冻了。”
“这时候去什么太阳岛，也不是季节啊。”
“这个时候去才是俺自己的风格呢，非得凑热闹？看看秋天的太阳岛是不是另有情调。”
“我真的不明白你，有时雅有时俗，讲究的我跟不上你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