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第二章）第六节

九

杜铁珠像疯了一样冲出了门，独自驾驶开着212吉普像箭一样的飞车，他顾不得连闯红灯而急速的来到了田红的家里。
他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田红的妈妈在掉眼泪，他有些拘束的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阿姨，小田在吗？怎么没有看到田红？”
田红的妈妈抽泣着的回答：“她回老家去了。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你害了我家田红你知道不知道啊，怎么才来啊，你把她害的什么都没有了，丢尽了人丢尽了脸，我们娘几个还怎么活啊？”
杜铁珠铁青了脸看着田红的妈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红着眼睛吼了一嗓子：“俺的儿子呢？我问我的孩子哪去了？”
“你就关心你的儿子，怎么不问我的闺女，你给我滚出去。”田红的妈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杜铁珠忍着心中的万分焦急：“阿姨，您别发火，是我不好。可现在不是说我好与不好的问题。关键的关键是田红在哪，我要见到她。”
“你见不到她了。”田红的妈妈背转身，克制着自己狠着心说，“她已经把孩子做了引产，
你的儿子没有了。”
“是你让她做的是你逼的，对吗？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不等我回来。我不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原谅，不是我狠心，你要把她带走，带到哪里去？你能给她安全感吗？若是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成为了一个没有工作的家属，你们部队是走南闯北没有固定的地方，我怎么放心让她跟你走。你怎么不做出牺牲给她当家属，让你成为没有职业的男人。你会这么做吗？”
“我当家属？笑话！我是男人，是站着撒尿的男子汉。不错，领导是这么说的，如田红同意和我结婚，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谈恋爱娶媳妇，否则是违反了纪律要受到处分。现在只有田红能救我，她也会来救我。她救我的方式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失去工作同我结婚。她没有工作了，我可以养活她。当家属有什么，您不也是当了一辈子家属吗？可，可你怎么把她藏起来了呢？”
“你说什么，我把她藏起来了？你说了半天，都是为了你自己，你的前途，你的未来。怎么我没有听到一句你爱她的话，没有一句是承诺的话。都是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杜铁珠要离开油田回河南老家去了，欲哭无泪的他站在火车站前，看着这个地方，酸楚痛苦哀伤，所有的一切都丢失在这里了，他的初恋、他的爱情、他的媳妇、他的孩子以及他曾经的辉煌，都埋葬在了那个年代了。
老团长派车送他到火车站并跟车来给他送行，杜铁珠的心里是很奇怪的，这位平时对自己很严肃的老团长在分别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合常理，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
杜铁珠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老首长，当年是他到河南乡下招兵把自己带了出来，送自己到军校读书，毕业后到他的手下从小班长做起逐步的升级当了连队的指导员。是他点名让自己到油田来支左，又是他把自己再送回了原来的地方。觉得自己的人生道路画了一个圆，又回到了原点了。
回到郑州的第二天去了市武装部，接待他的是当初送他到部队的老部长，如今还是在这里当他的部长。
他没有多问一句话，接过来杜铁珠的证明信好像也没有仔细看就拉开抽屉放了进去。他拿起来电话：“医院吗？我说是那位转业军官来了，明天到你那里报到。”
老部长对杜铁珠还是保持沉默，再次打开抽屉拿出来介绍信，在上面填写着，然后盖章。
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知道了你的情况，你的老团长是我的战友，他先来了一封信。在信里对我说了你的事儿，年轻人别太低沉了。你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处理了。我把你安排到咱河南的精神病医院去当保卫科长，还升官了呢。现在啊什么都乱七八糟的，可以不按程序走安排你的工作。那里都是精神病患者，那里最安全。这个年代的精神病患者比正常人嘛，我觉得还是更为可靠一些，明白吗？没有人去追查你怎么会转业复员，安心在那里工作吧。你的职务虽然是保卫科长，但要你配合医生看护那些歇斯底里的病人，制止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还有，那里也有需要保护的一些知识分子，他们是国宝。是发明家、科学家、工程师，得罪了什么人吧。在这里安全，明白吗？”
一直没有落泪也没有时间哭的杜铁珠此时才掉下了眼泪，他感激自己的老团长，更感激这位老部长。
精神病院里的患者多数是女人，爱笑的会整天阳光灿烂的笑起来没有个完，爱哭的总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也有喜欢砸东西的打人的，但杜铁珠真的觉得这里的确很安全。
杜铁珠在这里慢慢的熟悉了这些精神病人。
在一个大雪天气里。
雪花飞舞着，很快的覆盖了世间万物，一片银色的苍茫大地有些肃然。那一年国家发生了很多变故，在精神病院里的患者们出奇的安静下来，有几个年龄很大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整天的很正常的哭泣着。
雪终于停了下来，医生决定在这些患者较为正常的时候带他们到外面去，就像监狱放风一样去呼吸外面的空气，去看看大自然的景色。
有个精神病女患者大家习惯叫她小媳妇，也在雪地里站着，她贪婪的看着蓝天和雪地，她看着几个患者在用雪堆积雪人，也兴致大发，帮着忙活起来。在一个堆积好了的雪人旁又堆积了两个小的，然后席地而坐，开始了喃喃细语：“小强小壮，小强！小壮！”她突然有了清醒的意识。
她在痛苦的哭喊着，拍打着小雪人，又去拥抱雪人，亲吻雪人。她的头发上衣服上粘上了雪花，她的哭喊声又是那么令人心碎。
这是几年前车站送来的那位因为丢失孩子而精神失常的女人。穿着一套很陈旧了的灰色的卡衣服，有些过于肥大更显得她娇小。长着好看的丹凤眼，却总是发呆的望着前面，让别人不忍心多看她几眼。小嘴巴总是不停的叨咕着什么，腮上的酒窝总是跟着在动，虽然是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可她白皙的脸庞很耐看。
以前她在犯病的时候总是喊着小强小壮，问她其他的事情她总是瞪着眼睛什么也不回答，表情总是莫名其妙的样子，根据她的四川口音，想送她回四川，但她那凄楚的样子哀求的样子很可怜，这个时候她又不像精神病患者，据说医院曾经多次给四川发过信函，但都是没有结果。
杜铁珠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此时他看到的这个女患者眼睛里的表情有了清晰的意识，不再是混沌迷离，他根据几年来接触这些病人的经验，知道她在恢复思维。他忙去找负责她的医生。
小媳妇的病慢慢的在减轻，在缓慢的恢复着清醒。虽然进度很慢，但终究是在好起来。
杜铁珠总是细心观察着她，发现她有很多地方像田红，比如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莫名其妙的
笑了的时候，脸上也会出现酒窝，歪着头的时候也有顽皮的一颦，可总是瞬间的一颦，因为她笑的时候太少了。
小媳妇的意识在慢慢地恢复，也开始对自己的身世恢复了记忆。大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芙蓉。
两年又过去了。
老团长转业到了秦皇岛，在市委工作，他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十分欣赏的杜铁珠，通过关系把杜铁珠从河南的精神病院调了出来，来到了秦皇岛。杜铁珠曾经两次去油田寻找田红，可一直未果。后一次听说田红结婚了，回来后他去了一次河南的精神病院，跟随他回来的，是那个叫芙蓉的小媳妇。
小媳妇同杜铁珠生活在一起。
小媳妇喜欢去海边，看日出看海浪看游人看孩子。她特别喜欢五六岁的男孩，有的时候沉默不语的望着，叨咕着小强小壮，流着哀伤的眼泪。
杜铁珠虽然停止了叙述，但他的嘴唇颤抖着手也在哆嗦着。梁晨再次的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在梁晨的心中感觉到了这位曾经在油田支左的转业军官，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内心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又承担着良心的责罚。
这次去油田是因为老团长在重病住院时，对他说当年田红的孩子没有做引产，而是生下来之后送人了。
已经60岁了的杜铁珠心里那种激动无法诉说，他一心要找到自己的儿子，哪怕他不认自己，但只要看到一眼，也就甘心了。
梁晨看着老泪纵横的杜铁珠，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奇怪的是在自己的脑袋里还迅速的
给自己的井队所有的适合这个年龄的钻工排了一下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