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梦断山情（3）

　　面对众多观众，师父心情异常兴奋，想这次定然露足脸儿，在临库镇牢固树立名誉的丰碑。他从腰里慢慢掏出一柄玉管，又取出个红葫芦儿，倒出粉色的药粉，装到玉管里，四周看了一看，深深吸口气，“呼”地一声往水库吹去，掐着降魔诀，念了一阵六字大明真言：“唵嘛呢叭弥吽……”水面立刻沸腾了起来了，波涛汹涌，其声如雷霆之作，千山遥应，万峰劈响。陡然间，浪涛里窜出一条黑蟒，凌空飞起，张牙舞爪，声如龙叫。人们吓得纷纷欲逃。师父拦着道：“万勿惊怕！法术展现。”
　　人们只好定下神，继续观看。黑蟒上窜下跳，水花飞空，“长啸”一声，腾空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长空萱花鲜艳，目不暇瞬，人们心情松快，掌声雷动，赞不绝口。师父乘兴取出绿色药粉，又是一吹，顿时清香阵阵，碧荷菡萏，霎时间铺满了整个水面，无数青蛙王子在碧荷上乱跳，“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人们欢欣鼓舞，抬着师父，举到空中，高呼：“神仙，神仙，法力无边！”师父大声说道：“放下，放下！还有更加精彩的供你们赏观的。”师父落地，把手一挥，只见巨大的绿色绸缎，呼啦啦向群山盖去，更为清新。这时，师父陡然打一套空心拳术，人们历来不曾见过如此精彩的武艺，这老头是全能道家神功，了得！了得！忽见师父用叽哩嘎啦语言对大家说道：“专注，专注！”他施展轻功，在水面滑翔几圈从衣兜掏出血红的粉末，顺手吹出一道血色烟雾，飘满整个水库，瞬间展现出惨不忍睹的“真实”场面。日本鬼子手持战刀向手无寸铁的华人砍去，血流成河，一堆堆的尸体，有的没了头颅，有的没了膀子，有的没了双腿，流出肠子的，挂着肺肝，露着心脏，还有扯皮露胯剖开了女人的子宫和男人生殖器的，更有流出脑浆、割了舌头、挖了眼睛的，满身窟窿的尸体抛进万人坑里掩埋……这就是日本禽兽在中国大地制造的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人们咬牙切齿，愤愤持着棍棒、砍刀、镰刀，还有人拿着猎枪、铁耙、铁锹……咒骂着准备往水里冲，和侵略强盗同归于尽！
　　师父大声喊道：“别冲动！那是我的幻术，主要唤醒人们牢记国仇家恨！可是有些中国人还一个劲往日本跑着送钱花，更荒唐的有些中国女人叫日本人抱，生日本王八犊子！这些东西都是日本鬼子肏过的慰安妇生的杂交野种，丢尽了国家的尊严！”人们叽哩嘎啦，翘着大拇指，称赞老师父正义。会汉语的水老鸹不停地翻译。师父说：“甭翻译，我懂蛮语。”又道，“再给大家幻个术，叫乡亲们解解恨！”人们一片欢呼：“阿拉阿拉阿拉……”意思是好好好。
　　师父再次施展法术。只听荡荡然风声大作，波涛澎湃。奇怪，树叶没动，水面平稳，都是法术使然。日本岛国飘然而至，由日本男男女女出入其上，还有轿车的往来。东京、广岛、名古渥、奈良、富士山、樱花……了人眼目。这边“嗖”地一声出现一艘“中华崛起”号军舰，十几门大炮“轰轰轰”向着弹丸岛国开炮，火光冲天。又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一枚原子弹朝广岛飞去。霎时间人小野心大的日本弹丸化成碎片飞到天空“噗噗嗒嗒”落到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还没欣赏满足，要求师父继续使幻。“不行，不行！”师父说道，“我们去紫金山路过露两手，给你们开开眼界罢了！还得赶路见仙人的。”有几个人也要去。师父又说：“只要不忘国耻，没有私心，谁都可以成神成仙。等我见着仙人来请你们去。”说罢，拽着化子走了，留下人们连连赞叹。
　　化子感到脚下生风，走路轻巧，大约两个时辰，就翻了几座大山。他忽然叫道：“师父，洋桃！”师父说：“洋桃怎么了？不是成熟的季节，还能吃？”化子摘了几个尝过，大笑：“奇了怪了，吃着这味儿给熟透了一样好吃。”给师父吃。师父捏一个闻闻说：“徒儿用心吃吧，吃饱就好了。”化子一连吃了几十枚洋桃，打着嗝儿笑说：“师父徒儿吃得腾饱！”师父说：“饱了看还有多远路！用心看！”化子果真用心，抬头见一座美丽的山峰，紫雾霭霭，霞光灿烂，瀑布飞泉，倒挂悬壁，树木琳琅皆为紫色。大喜道：“紫金山！”师父喊道：“绿云，翠珠，红袖，快迎接宾客！”
　　只见几缕碧云飘然而至。化子眼睛直了，只见得二八女郎，发髻高耸，霓裳蹁跹，朱唇皓齿，明眸杏眼，流光四溢，馨香爽人。又有几缕蓝云飘然而至，俊丽仙童，眉清目秀，年方弱冠，羽衣蓝袍，腰系绢带，玉佩雅鸣。仙人两旁列站。其中有个稍高的说道：“师尊，蛟龙擒获否？”师父叹道：“岂知那畜甚有心计，贿赂上界，夺得玉皇大帝之宝座诸天为尊，如之奈何？”
　　原来，紫金山里居住修炼道法幻术的仙人，伸张正义，替天行道，得知蛟龙为非作歹，为首大仙前去除之。大仙本号金星大师，神通广大，道行高深。连生力曾拜金星仙人为师，法号金蝉，学得仙家大幻，肩命到固庙锁蛟井查蛟龙罪孽进而剿除，结果扑空，也是因缘殊胜，见化子故友顿生好感，就一起来到神仙福地。金禅师父慨然道：“虽没捉到蛟龙，却给大家捉来一位好师弟。”经过介绍，情缘甚投。只因化子命里站有三仙道，故此一见甚熟。大家说说笑笑往深山飘去。山里气势恢宏，令人惊奇，直觉有万仞之高，耸入云端。东山崖处一汪碧潭，楼阁宫殿，画栋飞檐，琉璃碧瓦，嵯峨壮观，高插云端，真个是仙人住所。有诗为证：
　　仙居巍峨尘埃净，清心飞上紫金峰。
　　竹篁依依梵风起，翠林拂拂吟黄经。
　　楼阁宫殿笼瑞琪，羽士策杖挥九重。
　　菡萏花发映锦碧，蓬莱飞彩如画屏。
　　“徒儿们，午餐了！”师父一面说，一面手持竹枝对空胡乱画了几笔，吹口仙气，几桌丰满筵席，山珍海味，异香扑鼻，展现日头底下，喊道，“都来，今个儿给新到师弟接风洗尘！”只听一片笛鸣之声，凌空飘下数十仙女仙童，更是魅力非凡。礼敬齿序，分宾主坐，大家举杯为化子祝酒。碰杯，满山玲珑之声，化子甚为奇之，一饮而尽，觉清冽甘醇沁入肺腑。数巡之后，有数仙童取潭水做酒复饮，色香更佳。有一仙童问化子可会作诗，化子对说，先前跟患难之交的朋友胡生，学过几句顺口溜儿勉强凑乎。众仙大惊，异口同声道：“如何认得胡生？他乃上天文曲星转世！”
　　化子讶异，便一连下了几个酒后，道出自己如何住太白顶山洞，大风雪里下山乞讨，如何如何地认识了胡生的经过一一说明，仙人更是欢愉，齐声道：“正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可喜可贺！”
　　餐罢，各操乐器，管弦笙箫、箜篌琴筝、鼓钹钟铙，一时齐奏，如万壑松风，天乐妙韵，醉人心目。化子如醉如痴沉迷妙曲之中，心旌荡漾，色迷迷，斜视仙女姝姿丽颜，想能与自己陪伴白头到老，那该多好啊！师父瞪化子一眼，轻声说：“俗世千般苦，皆因爱情生。孽缘从此起，唯独苦伶仃。”拿手拍着徒儿脑袋，给了一柄竹枝，命令道，“作画去！”化子手持竹枝，看着仙女，在空里乱晃荡。师父不悦道，“瞎晃，仙人凡人不能同日而语！一心不可二用！老实做事。”化子不敢胡思乱想了，把个竹竿攥得乱响，一丝不苟，虚空里做名堂。丝丝之声冲耳而至，见十分狰狞三条大蛇朝他飞来。化子“天啊”一声，扔了“神笔”拔腿就跑。师父一把拽着他说：“做正事的，你跑啥？不想当神仙了？”化子指着天空说：“毒蛇，毒蛇！救救我！”师父笑道：“病得不轻，哪有毒蛇？眼中犹有翳，空中见花红！看仔细了再喊叫！”再看时，几条毒蛇变成了月宫嫦娥般地美丽无比，令人迷惑。因此便知，天下美女，心术不正的多是毒蛇变化的，切不可近！师父拿着竹竿让化子重新作画。
　　化子就到碧潭，蘸着水对着太阳画了起来。画了许久，没见好的样子，只见一团黑气顺着竹竿来回飘绕。化子惊道：“师父，此为何意？”师父“哎”了一声，喝口水，对着黑气“呼”地一声喷去，立即出现一副令人惊恐、毛骨悚然的境相。
　　师父扇了化子两个嘴巴，怒道：“业障，业障，你死定了！”化子闻得此言，惊骇万状，急跪师父面前觳觫不已，哀泣道：“不知弟子画错什么，您就叫我死？”师父指着画境怒气不息道：“错了还不知错？好好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果报临近！”
　　此时，就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顺眼望去，则是一座城池，上有“阴曹地府……”之号。须臾燃起一片大火，火势熊熊，照出欲海。骨瘦嶙峋裸体男女互相争斗搂抱，继而互相噉食；还有人头蛇身之者，男人吸食女人，女人吸食男人，血淋淋惨不忍睹；还有铁牛、铁驴、铁马等等走兽，皆为火炼……铜柱、炮烙皆为烈火，有裸体男女搂抱其上，须臾焦炭，巧风一吹，复为人形，如此反复，痛苦难耐……剜眼割舌、挖心抛肝、破皮抽筋、锉骨捣碓……种种极刑，非人间所有。化子心里颤栗，想不到昔友连生力许是菩萨化身耶，能作此境？实实不敢再视，大呼师父道：“此何所为，吓坏心魂！”师父道：“地狱！”
　　“地榆？地榆是中药，治妇女崩漏，痢疾痔疮。如何有如此灭绝人性的残酷刑法呢？”化子惊霎霎望着师父，想他吓成了神经病胡言乱语，说道，“您也吓坏了，师父？因何说药材？”
　　“地狱，不是药材的地榆，是关押囚犯的地方。阳间叫监牢，阴间叫地狱。”师父说，“阴间地狱是惩罚阳间祸国殃民、贪污腐败、奸淫嫖娼、损人利己之徒，犯到该死之罪，而因上级有保护伞依然逍遥法外继续作恶的人，死后阴律正法！”
　　“阳间造罪者无量无边，阴间地狱能装得下吗？”
　　“阴狱繁多，不可胜记，各各不同。”师父说，“如若怀疑，就给你背诵两节《地藏菩萨本愿经》，你就疑云消散了。”化子说：“您还是别念了，仙人们都快走光了！地狱谁都害怕呀。您真念了我也走！”师父说：“仙人去来自由，你没仙人神通，走走试试？人们多数喜欢上天堂，不喜欢下地狱，却做下地狱的事情！你说这事怪不怪？”化子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怪啥？”边说边抬腿要走。不想这腿就像灌铅了一般，挪不得半步。师父笑起来，说：“看来你给地狱有不解之缘！还是听两段吧。”
　　化子说：“您就别先念。我和胡生在寺院住过，读过《地藏经》，想想是哪两段。”师父说：“猪脑子！要充强记敏悟呀？为师我不诵给你听，你就光堕地狱吧！”化子说：“想念你就念吧！”师父说：“没有经卷我也念不来了。”说着看看仙人们走得所剩无几，叹口气，心里说，真不识玩！只见碧潭水上翻了几个波浪，呼了一阵轻风，弄得竹篁涛涌，一大群紫鸟“噌噌”地往高峰飞去，一块紫云虚空晃了一把，飘到脚下，一阵轻雷过后，当山总管走来。总管就是紫金首神，丈余高，紫冠紫须紫容颜，紫袍紫带束腰间，紫靴紫裤脚蹬紫，紫色岩石有奇观。只见总管，揭筋捋膀，大喝一声，群山乱颤，岩石断裂，取出一本金光灿灿的《地藏经》来。师父双手合十，称念“南无大愿大力地藏王菩萨”鞠了一躬，接过经卷，总管化阵紫风而去。师父捧着《地藏经》，未知他要念哪两段经文，且往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