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第二章）第四节

六

六八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胳膊上戴着红袖标，手里拿着红宝书的学生、造反派押解着走资派在游街批斗。
在钻井指挥部下属的一个单位里，一位个头不高，一身军装的杜铁珠显得很英俊，他是解放军派到油田支左的一名指导员。此时他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写着什么。戴着袖标的工人造反派头头王超对一个同样戴袖标的人安排着下午有关批斗会的事情：“那个发言稿我必须看看，不能再由着那些什么老会战老工人胡说乱说。假标兵假模范一律到管理站劳动去接受再教育接受改造，咱们这些个造反派腰杆怎么不硬气，现在就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毛主席教导我们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你知道不？”在说话的同时胳膊在配合着一些动作，挥舞着拳头说话声音仿佛是在模仿着样板戏里的英雄人物。
那位造反派小头头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承着，然后退了出去。
田红兴高采烈的拿着几张稿纸，说是来找那位军代表杜铁珠，她好看的一双凤眼和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像是会说话一样。
当杜铁珠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扑通了两下。她穿着一套虽然是仿制的但很和体的没有领章的草绿色的军装，腰里扎着一条同样颜色的腰带，脚上是解放鞋，梳着那个年代流行的造反辫。肩头上斜背着一个仿制的军挎包。
田红嬉笑着：“军代表，请您给我看看这个批判稿写的行不行，到指挥部去发言，我心里没底呢，我不大会写这样的东西。”
杜铁珠在暗自镇定自己，也在心里骂着自己怎么这样没有出息，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扰乱自己的“军心”。
他接过来稿件在上面看了看，他没有去看内容。因为他发现这稿件的内容好赖暂且不说，这上面的硬笔字真漂亮，看得出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的人很有功底，他略微抬了一下眼睛：“是谁写的？”
“你是问撰稿的人还是问誊写的人？”
“哦？这么说你还挺明白的，撰稿这词你也懂誊写你也明白，那你告诉我都是谁写的？就是撰稿是谁誊写又是谁？”
“是我自己写的呢。”
“你？小黄毛丫头。我怎么会相信？”
“真的是我自己写的，不相信我写给你看看。”她在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来一支黑色的钢笔
，杜铁珠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金星”牌钢笔。
她又在桌子上的稿纸本上撕下来一张，问杜铁珠：“我写什么？”
“嗯，”他斟酌了一下，“就写你的批判稿，默写吧，看看能写下来多少。”
田红诡秘的笑了笑说：“那好吧，如果是我写的，你怎么奖励我？”
杜铁珠惊诧了一下：“讲条件啊？如是你写的，我考虑好了再答复你。如不是你写的，我也要考虑好了答复你。写吧。”
田红毫不犹豫的在稿纸上“唰唰”的写了起来。
杜铁珠歪着头看了看她写的内容，然后对通讯员吩咐：“你替我给她倒一杯水，算是我奖励她。”
“就一杯水还算是奖品，算了。您看看我的批判稿是不是合格就行了，我也不要什么奖品了。你真的抠门啊。”
“怎么说话呢？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斗私批修，你是有私心一闪念了，自己检讨去吧。”杜铁珠克制自己的内心活动，板起脸。
田红悻悻的收拾起来自己的批判稿，离开了军代表办公室。
批判会在礼堂举行，田红在批判会上发言之后，主席台上有个头头说她的声音不是铮铮硬骨头，好像是在舞台上朗诵，台子下面的人们似乎陶醉在那远离了大家的一种情调中。
坐在杜铁珠身边的造反派头头王超恶狠狠的看着走下去的田红悄声对杜铁珠说：“她是老地质师的女儿，小资情调严重，下次你不能同意让她上台去发言，影响太坏。”
杜铁珠有些不以为然：“她可以教育好吧？”
“怎么教育好？我儿子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后代，想找她解决个人问题，她不同意也就拉倒了，还说我儿子是癞蛤蟆，真他娘的晦气。”王超气恼的小声对杜铁珠诉说着。
“哦？找对象是解决个人问题？我又受到一次工人阶级的再教育。”杜铁珠暗自想了想笑了。
王超不知就里的挠了挠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
田红回到自己的地质小分队同志们坐的地方，小脸由于激动显得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
她是刚刚分配到小分队的，爸爸在年初由于得肝炎医治无效病故后，她被照顾接了爸爸的班
。天真无邪的她整天是笑呵呵的，觉得什么都是那么美好。工资虽然很低是学徒工，但能帮
助妈妈承担家里的一些事，她就知足了。
小分队的同事们都对田红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大家也都喜欢这个聪明漂亮的小丫头。
军代表办公室的那位打字员回家生孩子去了，需要在基层抽调上来一个打字员。
按照军代表杜铁珠的意思，田红她很快的被调到了机关的打字室。
杜铁珠的老家是河南郑州，他是军校毕业的，到军营五年之后当了指导员，在他的老家这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亲戚朋友帮他张罗亲事，都被他拒绝了。他偷偷的对守寡多年的妈妈承诺，一定找个漂亮的儿媳妇带回来给乡亲们看看，让那些曾经欺负过孤儿寡母的乡邻不再小瞧他们娘俩。他的一个女同学偷偷的欣赏他喜欢他，也是在追求他。在他考上军校上学之后，还经常给他写信问候他关心他，给他寄来家乡的食物和一些用品。
田红的出现才让他真正的动了心，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喜欢。特别是她说话的声音还有那会说话的眼睛，甚至那说话的时候露出来的小虎牙也觉得都是那么好看。
他完全被她迷住了。
在一个深夜，田红又是为了赶一份材料，不能按时下班，在打字室里“啪啪”的在打字，心里焦急万分。她不时的去擦擦鼻子尖上的汗珠，再看看外面的天。
那个年代在厂矿大队里经常放露天电影，这天晚上要放映的是现代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田红还经常在嘴里哼哼这出戏里小常宝的唱段，有些唱段的戏词她还拿不准，本来想今天晚上好好的去看看呢。
她的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年龄，当然也明白这杜代表杜同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材料要她加班，最近的加班是越来越多。本应该白天可以完成，可白天的时候军代表总是安排她去作别的，耽搁了正常应该做的。她在心底其实也很喜欢军代表的这些安排。
笨重的老式打字机很慢，尤其是在油印的时候，她忙活活的总是弄得脸上手上一些黑糊糊的油墨，没有外人的时候杜铁珠喜欢叫她小花猫。
看来这场电影是泡汤了。她去关严实了窗子打开了电风扇，但风吹过来一下子把打印的稿纸弄乱套了，只好去关闭风扇忍着酷热。她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大家都去看电影了，
办公室不会再有人来了，干脆脱掉外衣，只穿着里面的小衣服。
她在窗户的玻璃格里倚着玻璃放上几张报纸用来遮挡外面的视线，然后安心的坐在打字机前继续敲打键盘。
在会议上因为一件事与造反派头头意见不统一的杜铁珠没有去看电影，在回来的时候，发现田红的打字室还在亮着灯，他想起来是自己又安排她开夜车赶材料，真的差点给忘记了。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一些材料完全可以第二天打印出来，但他喜欢让田红夜间工作，自己
虽然不能在打字室陪着她，但他喜欢那种感觉。自己就在她的隔壁，听她打字的声音，听她
哼唱着歌曲，心里就觉得惬意觉得美滋滋的。
他不知道这丫头晚饭吃了没有，心里有一种抱歉的感觉，他回身到小卖部买了一盒香烟，又买了一个面包。
打字室的里门没关，田红觉得不会有人来，只要窗子看不到里面就安全。当杜铁珠走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
杜铁珠惊呆了。这田红身上穿着的小衣服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自己没有姐妹。也没有见到过乡下女子穿这样衣服的，他在默默的看着遐想着，在这油田看到的大姑娘为什么胸前总的平平的，原因现在才弄明白，原来是被这紧身的小衣服勒住了。不像乡下的女人那样，胸部鼓鼓的走路上下窜动着。这油田的女人都把这好看的东西藏了起来，不让别人看见。既然不让别人看见就是留下来给自己的丈夫看，没有结婚的就是给未来的丈夫留下来，等着给他看。
今天他虽然没有看到实质的东西，但看到了轮廓。他觉得自己突然燥热起来，他也看到田红的鼻子尖上在冒汗，她是热的出汗了。
杜铁珠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条男人用的大格子手绢，直接递给还没有发现他进来的田红面前。
田红被吓坏了。首先她本能的把手放在了胸前，沾上油墨的手又把油墨弄到了小衣服上。
杜铁珠看到被惊吓了的田红，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也是本能的转过身，嘴里叨咕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流氓。你快穿上衣服。”
“我的衣服，衣服在你的身后，在椅子上呢。”
杜铁珠低头看椅子，在椅子上有田红的白色的确良长袖衫。田红过去拿衣服，杜铁珠的眼神忍不住跟随着她，他看到田红的脖子和脸一样也发红了，又发现她小衣服的一个纽扣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想给她把纽扣系上。
当他的手碰到田红的身子，本能的天性让他一下子把田红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田红被惊呆了，即而又低下了头，顺服的依偎在杜铁珠的怀里，杜铁珠的手在田红的身上不安分的游离着。
田红在军代表杜铁珠的提议下担任了办公室主任，还没有转正的学徒工当了干部，嫉妒的、猜忌的，说什么的都有。
王超对这个军代表心里充满了怨恨但不敢说什么，当他听说军代表也要换防调整，他也许快要撤走了，暗暗的等待着机会。
陷入狂热的恋爱中的杜铁珠恨不得天天能看到田红，恨不得总是把田红抱在怀里去亲吻去缠绵。
她喜欢叫杜铁珠都督哥，她说是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喜欢上了这个称呼，所以送给了杜铁珠。
杜铁珠真的很喜欢田红的声音，喜欢她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发嗲。但在众人面前他是一位严谨的军人，是支左的军代表干部。
在一次校对文件到深夜时分，天下起了大雨，田红回不了宿舍，只好睡在了打字室的椅子上，近凌晨时分，杜铁珠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通讯员回家探亲，给杜铁珠创造了一个机会，从此，也把田红带进了痛苦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