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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余可可为母亲治病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9-01-30 12:23:12      字数:3238

  晚稻收割完毕,天开始变凉了。湖水随着长江水位回落而开始收缩,露出了许多大大小小长满芦苇的湖州。大田里剩下枯黄的禾兜,田野显得格外寂寥。湖乡过了农忙季节,田里的功夫消停了许多。
  余可可养的猪长得膘肥体壮,达到了供销社的收购标准,卖了八十多块钱。余可可不知道给妈妈治病需要花多少钱,不过,有了这些钱,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她开始做回城的准备。她在田垄边种的黄豆绿豆已经成熟了,必须收回来;菜地里萝卜已经拱出了土,芋头也该挖了,辣椒红透了。这次为妈妈治病回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萝卜要晒成萝卜干放进坛子里,芋头要挖出来藏进地窖里,辣椒要剁碎做成坛子辣椒。不然,再回到青年组,连“米汤拉丝”也吃不上了。这些生活技巧是她跟满大婶、蔡二婶、满秀他们一点一滴学的。要在湖乡生存,必须要学会许许多多生活技巧。
  这天,她在堤坎边挖芋头窖。湖区的泥土是许多年的潮泥淤积成的,比较松软。余可可用锄头在堤坎下掏洞。洞口要小,里面要宽大,洞里面存放芋头,洞口用稀泥巴封严实,芋头才能安全过冬。余可可弓着腰慢慢挖,泥土虽然松软,要掏出一个外面小里面大的洞依然不易。越往里挖越艰难,锄头施展不开,只能用锄头角一点一点挖,然后一点一点掏出来。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她身上沾满泥土,天气虽然转凉,额头上还是冒出一层汗珠。烦人的是那副眼镜,时不时往下滑落,影响了挖窖的进度。她不得不挖几下,停下来扶正眼镜,歇一口气,如此反复。
  身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她感觉到有自行车停在后面。她扭过头看,一辆崭新的单车,幅条闪着光亮;再往上看去,灰色中山装十分整洁。吴小秋!她站起来打量他,一个多月不见,变了个样。肤色白了不少,衣着清爽干净,头发避开了乡村理发匠的糟蹋,整理得齐齐整整,很有些气度。她站起身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了公社干部,人都变样了。”
  吴小秋现在是公社广播站站长,名副其实的脱产干部。他看见余可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皱紧眉头说:“你真的不要命了。你妈妈已经这个样子了,如果你再垮了怎么办?”他说着停好自行车,夺过余可可的锄头。余可可抓紧锄头说:“不不,你这一身行头,弄脏了可惜,我自己来。”
  吴小秋脱掉中山装扔到自行车上,对余可可说:“别逞强了,你这样挖下去,天黑也挖不完。”他抓过锄头,半跪在地上,用力地掏挖。到底是男人,力气到位,泥土像土拨鼠挖洞直往外翻,不一会,一个能存放一百多斤芋头的地窖挖好了。
  收拾完东西回到屋里,吴小秋拍拍身上的泥土说:“伯母的病不能再拖了,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将会事半功倍。刚巧公社播音员小卜的爸爸是市医院神经科医生,答应帮忙。”
  余可可听后很是感动,吴小秋不像他父亲,为人热心实在。人到公社去了,还挂记着她妈妈的病,真不容易。她用干毛巾帮他拂掉身上的泥土,说:“小吴,谢谢你还记着我妈妈。这几天我正在做动身的准备,过两天就去市里。”
  吴小秋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我跟卜医生通过电话,人熟毕竟方便一些。再则,伯母病情不稳定,路上船上多个人手多份照应。”
  余可可说:“你刚去公社不久,立足未稳,耽误工作不怕领导会说闲话吗?”
  吴小秋笑笑:“我早就跟领导说好了,来去就两三天,耽误不了事。”
  几天以后,在吴小秋和王小灵的陪同下,余可可送妈妈去市医院治病。多亏那位卜医生帮忙,余可可的妈妈顺利住进了市医院精神科病房。通过检查,卜医生说:“你妈妈的病属突发性,由于遭受强烈刺激而引起,比起慢性或遗传性病症好治得多。不过这种病需要时间。”听卜医生这样说,余可可稍稍放心了。可是,费用呢。她摸摸口袋里那点钱,心不由得悬起来。时间长,必定费用就多。她硬着头皮问卜医生,妈妈的病大概多少钱能治愈?卜医生想了想说:“完全治愈需要时间,第一阶段大概一千多元,以后的费用可能还要多一些。你妈妈应该有公费医疗吧?”
  余可可咬住嘴唇皱起眉头。妈妈的工资都停发了,哪里来的公费医疗。看她面露难色,卜医生说:“如果有困难,治完第一阶段,等病情稳定后,可以开些药回家疗养。”
  既来之则安之,妈妈的病要紧。何况床位紧,好不容易通过卜医生定了个床位,只能硬着头皮住下来。
  看见余可可为难的样子,吴小秋安慰道:“小余你别太着急,有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我这里准备了一点钱,暂时交了住院费,让伯母早些得到治疗。”
  余可可没有接钱。这么大的一笔钱,怎么想办法?一个才参加工作的公社小干部,一个月充其量三十几块钱,一千多块钱对于他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凭什么花他的钱呢?
  王小灵见余可可不接钱,她伸手拿过来说:“什么时候了,还讲客气。她点点数,一百二十元。钱算是借的,我替可可收下了。吴小秋,谢谢了。”
  吴小秋说:“这时候还跟我客气,有客气的工夫去把住院手续办了。我去给伯母买点日用品,你去交钱吧。”说完走了。
  按规定程序做了一系列检查,然后吊瓶、服药,治疗按部就班进行。第二天上午,余可可接过结算单一看,傻眼了。第一天的治疗费将近八十元。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喂了近一年的花猪,一天就没了。她呆呆地看着结算单,神情恍惚。原来只听说医院花钱如流水,这样的花钱速度,不是流水,是闪电。她自言自语道:“太快了,太快了。”卜医生跟她解释说:“第一天费用是要高一些,以后每天三四十块钱就够了。”
  一大早,王小灵送来一百元。在乡下,小灵从不乱花一分钱。她送来的那一叠十元大钞对赚不到钱的小灵意味着什么。即使加上小灵的钱,扳着指头算,这些钱加起来也对付不了一个星期。以后呢,以后怎么办?看着妈妈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心里面一阵阵难受。医生说妈妈的病能治好,这给了她莫大的希望。为了给妈妈治病,她作了长时间的准备。谁想到她费尽辛苦的准备竟然如此微不足道。顿时,觉得自己太无能,太渺小。她不知道这些钱花完了以后怎么办,她没有办法借钱,也不知道找谁借钱。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下一步怎么走还是未知数。人生怎么有那么的未知数呢?余可可忧心忡忡。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六天过去了。护士通知她,明天要缴费了,不然会停药。
  六天时间,妈妈的病似乎有了些起色。妈妈看她的眼神有些熟悉了,还偶尔朝她微微一笑。不过笑后又迷蒙了,医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这时候怎么能停药呢?她找卜医生,卜医生说,这是医院规定的制度,他不敢违反。
  她坐在妈妈的病床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玉兰树。风吹树叶沙沙的,玉兰树叶一片片飞落,她的心像树叶一瓣瓣凋零。那一次,她的花猪跑了到时候,她觉得心累,累得精疲力竭;这一次,她感觉到空前地绝望。她像掉进深井里的人,徒劳地望着一小片灰暗的苍穹孤立无援;更像身处四面峭壁的悬崖顶上,感觉无路可走了。
  秋风吹进来,她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冷啊,孤单啊,她像被抛弃在荒野里的人,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门被“呯”地撞开,王小灵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她头发凌乱,额头尽是汗水。
  “小灵,你来了。”眼泪无来由地滚出来。她不想知道王小灵为什么突然回来,回来干什么。看见王小灵就像在孤独无依的荒野中见到了亲人,心里一下子暖起来。
  王小灵胸前紧紧捂着一个褪了色的军用挎包,一进门,顾不上擦汗,将挎包扔在床上,“哗哗”往外倒。雪白的床单上,像开了一堆美丽的花。至少在余可可看来是花,花花绿绿的一大堆,十元、五元,五毛、一毛全是钞票。余可可眼前一亮:“雪中送炭啊!雪中送炭啊!小灵,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王小灵抹掉汗,喘口气说:“我回去跟满老爷和队上的人说了伯母的情况,他们都怪你动身的时候不打招呼。好歹大家尽点心意。那天晚上,队上的人纷纷到青年组,这个五块,那个两块,一毛两毛都掏出来了。说实话,我当时哭了。队上那些人,平日里孤言寡语,不善言谈;一旦听说你遇到了困难,一个个慷慨解囊。满队长拿了十块,满秀给了十块,连鸭拐子也拿了五块钱……”
  余可可无声地哭了。十块钱,对一个劳动力一年到头只分得五六十块钱的家庭,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小灵告诉她,杜司晨把他们准备盖屋的钱也拿来了。吴小秋和他妈妈吵了一架,才拿到三十块钱。两人清点半天,竟然有一百多块钱。
  虽然是杯水车薪,可是,没有这杯水,也许就完全断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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