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老鳖

　　听黄院长这般说，连如江忍不住拿起他的赤红色珠子，对着停车处的路灯看了几眼，也许灯光昏暗的原因，什么也没看到。电话那边黄院长肯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哈哈笑了起来：“如江，看不到是吧？一定要在阳光下才有可能，因为它的属性决定了它即使在最强烈的日光灯下也没有这种效果。看来你小子真的有收获，不行，我今天晚上就去济南。去晚了你小子肯定又会搪塞我。”黄院长其实也是一个急脾气的人，他想起上次的奔月剑旧事。
　　连如江可不想招惹出事端，马上说道：“黄老，黄老，您可别，这种东西哪能隐瞒您，肯定给您老看的，但一定一定保密呀。别说是不是赤丹神珠，只要您老一动身，整个京都古玩圈都会有动静，要真是泄露出去招来偷窥的外贼可就麻烦了。我家里夫人刚生了小孩，我可不想让她受到惊扰。要不这样，反正这个事情也没别人知道，你要是方便我们另约时间。”
　　“不行!”黄院长反而害怕夜长梦多，“这个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赤丹神珠我必须要看看，如江，你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至阳宝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福气拥有的。”这个道理连如江自然是最清楚的，就像他当初发现的奔月剑，现在就是武家的镇宅之宝，而这红珠子要真是证明就是赤丹神珠，肯定也要送给武毅兄弟，否则在自己手里早晚遭遇不测，就像《金山圣迹图》，本以为放在保险柜安全，哪里知道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得盗走，最后虽然完璧归赵，但是到现在连个主谋都没发现。
　　“黄老，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就想办法把它送到京里去。你在北京等着看行吗？”连如江决定刻不容缓，别给自己找麻烦，他决定马上给远在法国的武毅联系，这个事情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如江。”黄院长的口气里居然有恳求的味道，这并不多见。要知道几十年风风雨雨，早就练就了黄院长云淡风轻的性格，如果说当初玉老板看到他的八卦玉佩是见猎心喜，那么看惯了天下宝物的黄院长居然也有了这种情绪就有点出人意料。“我老头子绝无拥有之心，也知道这个东西你得之不易，我就想想看看而已，有生之年见到这传说中的宝物不容易啊。”
　　黄院长明白这东西要是进了京，可能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肯定会被大世家收藏，自己虽然很有身份，但在大世家眼里却并不被看重。北京市省部级官员多如牛毛，他这个副部级待遇的官员几乎没资格登人家的门槛，也根本没有机会去世家宝库中一探究竟。据他所知故宫里边各类古玩虽然号称汗牛塞栋，但就最高端的藏品而言，真不一定有京城几大家更出色。据说最珍贵的元代皇帝玉玺就藏在欧阳世家，宋徽宗的字画珍品也是牛家最多，他曾经想和他们沟通一下互通有无，但大世家都是很客气地拒绝，根本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珍贵的藏品。
　　“黄老，这件东西未必让您这么迫切吧。”连如江有点无可奈何，自己如果再拒绝老人，那就有点太没人情味道了。抛却和徐子婵之间同生共死的战斗友谊不说，黄院长可是给了自己很多方面无私的帮助，有许多鉴定都是他一锤定音才能确定，因此他觉得欠黄老一个很大的人情，如此说起来，不能再像上次奔月剑时那样装傻了。
　　“如江，你不懂从事我这个专业的人的心态，这叫朝闻道夕死足矣。我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传说中的赤丹神珠，平生足矣。”黄老说话铿锵有力，但电话里却又传出徐子婵的娇嗔：“姥爷，你说什么呀？你现在才六十岁，别动不动就生呀死呀的。”
　　连如江见已经无法拒绝，就只得退而求其次：“黄老，要不这样你看可不可以？我们清平镇最近举行一个文庙重建捐赠仪式，这也是弘扬中国历史文化的一个举措，你是国家故宫博物院的领导，参加这种仪式也是对我们文化建设的一种支持，我给您发个邀请函，你和子婵也来参加一下吧。这样顺便看看这枚红珠子，也许它和名传千古的赤丹神珠根本就是两回事呢，您看好吧？”
　　“好！”黄院长是个爽快人，他一口应承下来，问道：“上次我就听子婵说过这件事情，我最近成了你们聊城市的常客了啊。大约在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十点十八分开始，历时一个小时左右，您要是来，我就在流程中增加一项内容，让您发言，您看好吗？”
　　“老生常谈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如江，那咱们明天见吧。我去聊城找你。”黄院长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个什么仪式上，他关心的是在哪儿看到赤丹神珠。
　　“在济南。黄老，很多客人都到济南会齐，定点酒店是南郊宾馆，你说一下航班号或者火车车次，我安排人去接您。”
　　“好，我让子婵给你说吧。如江，可要保存好那粒珠子，这可是国宝中的国宝。”
　　“您老放心。”连如江恭恭敬敬答应道。
　　连如江开门的时候，坐在中厅里的王凌雪听到动静就跑到了门前，看他风尘仆仆就有几分难过：“如江，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占线。”
　　连如江哈哈一笑，说：“我没事。路上黄院长找我有事就多说了几句。采采呢？睡了吧？”
　　一提到女儿，王凌雪脸上神采飞扬起来：“也是刚睡，人家都说没满月的孩子觉多，一天要睡十七八个小时，但采采一天到晚就是精神，她也不睡觉，但也不哭，天天眨着大眼睛四处看，好像对什么也很好奇。咱家里的那两块玉她可喜欢了，抱着黄玉珠串只啃，那个蓝精灵也被她当做了玩具。刚才我看她才有点打瞌睡。”
　　连如江本来想说说赤丹神珠的事情，但看中厅里坐着的刘阿姨，以及站着迎接他的小玉，觉得这等大事还是回房间说得好。就说道：“嗯，聪明也遗传，和她妈一模一样。”
　　王凌雪含羞说道：“油嘴滑舌。快去吃饭吧，我烧了排骨呢。”
　　连如江很不满意，他说道：“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自己的身体，什么活也别干，这耗费体力的事情干嘛要自己做？”说到这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刘阿姨一眼，不料刘阿姨也正在看他俩，见状马上帮女婿说话：“你看怎么样？小雪，我说的什么？如江回来肯定不愿意。如江，她非说你最喜欢吃她做的红烧排骨，要亲手做给你尝尝。对我和小玉的手艺不放心呢。”
　　王凌雪很不高兴地扭身埋怨道：“妈，看你说什么呢。我身体一点事情也没有。肖大夫来给我复查身体的时候鼓励我适当多活动呢。这排骨又不多耗费力气。”王凌雪有几手私房菜做得特别好，其一就是红烧排骨；其二是蒜子焖鱼；她做的红烧排骨味道香咸，排骨酥烂，色泽金红。但平时她担心连如江经常应酬，少不了大鱼大肉，因此做得次数并不多，但越是这样越能勾引连如江的馋虫上胃，这几乎是王夫人的保留项目。最有意思的就是王凌雪做的红烧排骨必须要和江苏张家港的沙洲优黄搭配才出味道，连如江经常开玩笑说上辈子肯定是和王凌雪都在苏州的张家港，是一对贫贱夫妻，自己烧菜，自己酿酒。
　　一切照旧，当连如江坐在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盘黄橙橙的红烧排骨和西红柿炒鸡蛋，旁边则是早已烧好了的沙洲优黄，原本满身倦意的连如江似乎一下子卸去了伪装，不太明亮的餐厅灯下，王凌雪用手托着脸看着狼吞虎咽的丈夫，埋怨道：“你吃慢点，又没有人给你抢。”小玉和刘阿姨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卧室，整个家里似乎只有连如江和王凌雪。
　　看丈夫一口就喝了半杯酒，王凌雪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如江，你少喝点酒。一会儿帮我吸吸奶，很胀。”连如江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神情，很坚决地把酒杯放到一边，说道：“我现在想吃。”
　　王凌雪杏眼圆睁，又有些羞涩地说:“没正形，要跟孩子争饭。是用吸奶器，不是嘴。”
　　连如江忽然愤愤不平起来：“想当年我为了吃这口奶是掏心掏肺费尽了心思，这丫头吃奶却要我继续掏心掏肺费尽心思。心理真不平衡！”王凌雪开始没明白这家伙什么意思，到后来才又羞又怒，把手里的报纸往连如江头上打去：“有你这样做爸爸胡说八道的吗？”
　　连如江吃完饭的确有点累，他想简单洗个澡就回屋陪妻子和采采，不过进了洗漱间才发现，妻子居然把浴缸里放了满满的热水，泡温泉可是连如江最爱的运动，他一下子跳进去慢慢享受起来。只是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觉得身上好像有一股气息在周身转动，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大小周天运功，似乎转一圈就消除疲劳几分，这不知道是他的幻想还是却有此事。但就在他享受着这种消除疲劳的最佳方式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让他不由心情一紧，马上睁开了眼睛。
　　洗涮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更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连如江不仅有些奇怪。他站起来擦干净身体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忽然看到浴室门口摆着一个很大的水盆，但里边却是空空的。开始他没反应过来，出了门问王凌雪才知道，上次他从华局长那里接受的礼物，那只百年老鳖就放在了水盆里，很明显这家伙越狱潜逃了。
　　连如江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躺着的时候无意识中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来还真有可能，一定是那只老鳖。连如江的那本药书上，对于老鳖汤是有很明确说法的，看来当时荆暗夜也没少吃了这玩意儿，医僧医僧不忌荤腥呀。
　　鳖，又名团鱼、甲鱼。人们称鳖具有牛、羊、鸡、鹿、猪、蛙、鱼七味，营养价值极高，是水产中的高贵鱼。尤其富含胶质，即使是在摄氏37度左右的气温下，鳖汤冷却后仍会结冻。鳖性寒，为滋阴补品，能补肾健骨，凡阴虚内热、症见盗汗、两颊潮红、五心烦热，及肺结核的干咳少痰、痰中带血、病后低热者，最为对症。据资料表明，龟鳖身上至今未发现癌细胞。将癌细胞注入鳖体内静观变化，却不见成活，原因是鳖本身含抗癌物质，能制止血管供应血液给肿瘤，使之枯死。鳖的背部甲壳称“鳖甲”，味咸性平，是软坚散结药，可用于治疗肝脾肿大、阴虚潮热、疟疾等多种疾病。
　　连如江记得那只老鳖足有几十斤重，肯定是野生的，就有了给妻子煲汤的想法。这几天忙忙碌碌，其他人又不敢动手杀了它，因此就把它养在一个很大的水盆里，等到连如江空闲了准备将它绳之以法。现在连如江看它跑了，就有几分担心，这家伙虽然说没有什么危险性，但它也是肉食动物，最主要家里人大多都是妇孺，万一在浴室里发现它肯定会很害怕，他决定今晚上就干掉这个家伙。说起杀甲鱼，他专门请教过清平镇的厨师，其实并不难：
　　杀的时候将老鳖翻过身来，背朝地，肚朝天，当它使劲翻身将脖子伸到最长时，迅速用快刀在脖根一剁，就直接送它进入极乐世界了，然后提起控净血。接着，放入水温大概有七十度左右的热水里涮洗后捞出，放凉后在老鳖腹部切开十字刀口，挖出内脏，宰下四肢和尾梢，关键得把腿边的黄油给拿掉；还要把甲鱼全身的乌黑污皮轻轻刮净，注意可别把裙边刮破，这可是老鳖身上滋味最香美的部分，这样或清蒸或红烧就随便自己了。
　　连如江走出浴室，看妻子还坐在沙发上等自己，于是故意凑过去说道：“看老公身上是不是香喷喷呀？”王凌雪捂着嘴一笑，并不搭理他。
　　连如江走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来说：“我把那只老鳖杀了给你炖汤喝。”就在这个时候，采采的哭声从卧室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