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二、脱困

　　顾世才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了，估计山寨手机也属于时好时坏的类型，尤处长很着急地拨着号码，期望再出现一个奇迹，但未能如愿。
　　第二个打回电话的就是秦汝阳，他占用了直升飞机上的通讯通道，直接找到了王凌雪，这才是真正现场直播的电话：“如江家里的。”他有点高兴得稀里糊涂，竟然忘记了怎么称呼王凌雪。“找到如江了，这个龟儿子掉到一个水沟里去了。刚才可能呛了几口水，李进从飞机上跳了下去救他上来了。我这个飞机转了两圈，看见他了。”
　　王凌雪这才是又惊又喜，说道：“他掉到水沟里了？水很深吗？如江不会游泳。哎呀，这么冷的天气不会把他冻坏吧？”
　　秦汝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没事，不过刚才直升飞机的探照灯照到他了，他和李进说话呢。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来，也在旁边。只要他活着就没事，下边有我秦大夫出马救他就行。唉，你推我干嘛？不就是用用你的电话吗？”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了争吵声，估计是秦汝阳占用人家的通讯频道受到了批评。
　　“你这个直升飞机多少钱？我买了，我这是和你们行动的最终目标通话，懂吗？”电话里的秦汝阳趾高气扬，但接着忽然出现了闷哼一声，原来这厮被一拳打晕了。电话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对不起，女士，我们有纪律，阻碍活动者一律清除。再见！”接着电话里是一阵忙音。
　　王凌雪又惊又喜，喜得自然是丈夫有了结果，看来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不过等一会儿一定好好收拾他，怎么会走到水沟里去呢。要早知道他只是掉进水沟是不是自己折腾得有点大呀？惊得自然就是秦汝阳的被打翻，这样不好吧，他可是为了给自己报信。
　　王凌雪看一眼周围，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在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王厅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她忽然又想哭，“妈，找到如江了。他没事。”话音未落，电话又响了，接起来却是刚才那个挂断电话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王凌雪女士吗？”
　　王凌雪以为还是刚才秦汝阳的事情，忙解释道：“对不起呀，刚才那个电话违反了你们的纪律，我们就是报个平安。”对方很客气地说：“我们遵照首长命令请您接电话。”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原来刚才打晕秦汝阳就是因为他耽误了这个电话，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如果秦汝阳继续死活霸占那个频道，别说打晕他，就是把他从直升飞机上扔下来都有可能。
　　王凌雪不知道谁找自己，估计应该是李进或者武义程之类军方高层，就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等对方说话，结果传出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她呆住了，“凌雪，是我。”
　　王凌雪“啊”了一声，手中电话啪的一声掉在床铺上，她另外一只手里原本拿着一个水杯，此时却忘记了手中有东西，用这只手本能地就去拿手机，哗啦满满一杯子水都倒在了床上，也幸亏小玉眼尖，双手抢过了手机，赶紧递到王凌雪的耳边。这一切事情王凌雪浑然未觉，她强压着心里汹涌澎湃的情绪，声音颤抖地说：“如江，真的是你吗？”说着话，她眼里的泪水如同决堤河水奔腾而出。
　　连如江觉察出了妻子声音的异样，但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慢慢挤满了特种战士，外层的华局长、徐所长等人只能远远打个招呼，他也不好说太多的话，只是机械地说道：“我没事，在林子里迷路了，这不是刚被找到吗？手机没信号没法和家里联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凌雪呢喃着，她忽然想大哭一阵，却又哭不出来。想了许久才说道：“如江，你快回家吧。我等着你，过中秋节。”
　　“好。我这就走，但是去哪个家呢？”连如江有点犯晕，好像自己有好几个家，是在济南还是聊城呢，就是在聊城也有俩家呢。
　　“哪里有你哪里就是家。如江！呜呜”王凌雪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这一天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紧张焦虑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她恨不得咬丈夫一口解解恨，这个男人太让自己牵肠挂肚了。忽然，她感觉到了一阵异样，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般疼痛，她忍不住大叫一声：“疼，疼。如江，我疼，你快来。”然后，电话挂断了。
　　这次轮到电话那头的连如江心急如焚了，他从担架上一跃而起，嘴里喊着：“凌雪，凌雪，你怎么样了？”他拿着手里的报话机递给李进，着急地说：“进哥，怎么断了？你快给我联系上凌雪，她身体忽然不好了。坏了，坏了，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她这个人胆子最小了，找不到我她肯定急坏了，傻瓜秦汝阳又告诉她咱们上次遇到蛇的事情，她要急出个毛病，我就拿着菜刀去找秦汝阳。”
　　李进稍微调拨了一下报话机，马上又传出了滴滴的呼叫声，第一次没人接，估计都在忙着抢救王凌雪，连如江不管不顾，一定要继续拨，他刚才换了一身特战队的军服，原本是不能动的，但现在就像一匹被困在笼子里的饿狼，在不大的空地上转圈圈。周围不断有人喊他的名字，但此刻的连如江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李进手中的报话机。
　　终于在第四遍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传出来的是王厅长冷静的声音：“如江。”
　　连如江强压自己的戾气，很尊敬地答道：“爸爸。”但紧接着语气就加重不少，“凌雪怎么样了？这是在家里吗？快送医院呀。”
　　“我们现在就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没事，你放心。大夫就在旁边，她们正在给凌雪做着检查，初步估计是由于情绪波动太大，有点早产。但不要紧，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你回来就好。我让凌雪再给你说两句，记住，两句。”
　　电话里传来王凌雪强压住疼痛的声音，很微弱：“如江，你快回来吧。我害怕，宝宝会不会受影响呀？”
　　“我马上就回去。”连如江大声说道。放下电话，他对李进说道：“进哥，凌雪要生了，你给我安排最快的方式，我要回济南。”
　　连如江想象过无数次女儿诞生的情景，但丝毫没想到过自己会不在身边。本来距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自己前几天在农业厅就和王凌雪详细地就有关计划作了安排，前一两个月肯定要在济南的，毕竟岳母刘阿姨比自己要有经验得多。虽然连妈妈也盼望着能照看孙子或者孙女，但她老人家和王凌雪相处时间不长，不免会让王凌雪有种不太好意思的感觉，刘阿姨则没有这种顾虑，再加上越来越溶于他们家的小玉，肯定会照顾好妻子和女儿的。唯一就是连如江不太方便在清平镇上班，天天跑一趟济南这不实际，因此等王凌雪身体稍微稳定一下就回聊城，弄不好刘阿姨也要跟着回去，王厅长这边就艰苦一点吧。
　　现在这个突发事件不但让他手忙脚乱，最重要导致了王凌雪的早产，这下子看来计划要调整一下了。他现在脑子嗡嗡的，根本集中不起精力思考什么，直接反应就是赶紧地回到妻子身边，而且一定要赶在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
　　搜索队的人大获全胜，纷纷过来和连如江打招呼，虽然主力部队是李进的特种兵，但不能不说华局长、徐所长以及顾世才这几个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大家风尘仆仆第一个到达了林中湖位置，尤其是华局长，这次表现得相当镇定和果断，人员配置上也是很有章法，他安排了一个副局长坐镇清平镇，自己则身先士卒。本来徐所长也被安排在镇上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但徐所长坚决要来找连书记，而且说找不到连书记他就不出来了。因此和连书记握手的时候有几分激动，当然表现最夸张的就是顾世才，他一把抱住连如江大哭起来，说下午自己没安排人陪连书记来这片林子是他的失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田书记和高县长都已经准备了万一连如江有什么不测的应急方案，而替罪羊重大责任人就是这位顾世才，这一下子就云开雾散了。
　　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空中月亮开始悄悄露出脸来，大家似乎现在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原本厚如天幕的云朵变成了薄得像轻纱一样的浮云，影影绰绰地把月亮给遮住了。可在浮云的后面，月亮美轮美奂的轮廓和迷迷蒙蒙的月光依然楚楚动人，仿佛是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月亮一定是知道了大家都在仰面看她，有点儿害羞了，于是用纱巾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原本喧闹的森林开始进入了童话般的夜晚时间，天空飘荡着童话般的月亮！徐子婵一直躲在队伍深处，她也换上了一件军人专用的迷彩服，但曼妙的身材掩映在月光疏影中更显得婀娜动人，她刻意和连如江的担架保持一段距离。说起来奇怪，刚才她和连如江在水里泡的时间差不多，除了倒霉的连同学最后关头差点被水呛杀以外，其他都是共同面对秋风萧瑟的，但连如江最后根本爬不起来，勉强走了几步，步履蹒跚后被李进喝令扶上了担架。徐子婵则是生龙活虎一般，莫非说这个女人真的是金刚不坏之身吗？连如江郁闷地想到。
　　华局长手里拿着一个大口袋，给连如江说这是在湖里逮住的一只大王八，他说话丝毫不在乎远处顾世才的眼光（王八一般被认为是骂人的词，顾主任可是个文明人）。还说要给连书记补补身体，一会儿回到镇上就找人把它炖了。连如江急忙解释说老婆生孩子，自己可能出了林子就要坐直升飞机去济南，华局长大喜，说道：“太好了，连书记，今天是月圆之夜，这只王八又叫大鼋，你带回去给弟妹补补身体，过几天我们去您家里讨杯喜酒喝吧。”连如江急忙拱手说谢过华局长，他收下这份礼物，连如江本就不是一个矫情人。想想野生甲鱼补养身子最好，自己一直想给妻子买一只，这来的真是时候。
　　华局长很高兴地和躺在担架上的连如江击了一下掌，说：“兄弟，你是个实在人，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连如江浑身上下毫无力气，但仍是强撑着和华局长拍了一下手。众人走得极快，特种兵经过训练，走起夜路来如履平地，华局长等几个人就有点深一脚浅一脚了。连如江则是微闭双眼，他在想妻子会不会已经被推进了病房，千万别出什么危险呀。
　　前几天他和王凌雪躺在床上一起看一份资料，上边写着关于疼痛分级的一些问题：一是不引人注意的痛，如蚊虫叮咬；二是刚刚注意到的疼痛，如打麻药后准备做手术；三是很弱的痛，被小刀划伤；四是弱痛，如被人用巴掌打耳光；五是轻度痛，如撞门上，或被门夹了一下六是中度痛，如饮食不洁引发的肠胃炎、肚子痛；强痛，如被棍棒殴打；八是剧烈痛，如女性痛经；九是很强烈的痛，如颈肩腰腿痛、神经痛；十是严重痛，如手指被割断；十一是极剧烈的痛，如阑尾炎痛等内脏痛；十二则是难以忍受的痛，如分娩时疼痛。王凌雪心有余悸，她有些害怕，说道：“如江，我害怕呢。都是你给我惹的祸。”
　　连如江则安慰妻子，开玩笑说其实还有第十三级的疼。看王凌雪瞪大了疑问的眼睛，他才一本正经地说：“第十三级的疼就是分娩时候被蚊虫叮咬。”可想而知被王凌雪痛打了一番，但连如江心中哀鸣，他个人认为，心上的痛才是最致命的。就像刚才找不到自己的时候王凌雪心中的痛才是无法忍受的痛。
　　众人快走出林子的时候，李进的一句话提醒了连如江，“今天晚上可是树林里畜生们的不眠之夜呀。”连如江忽然想起那一家子小貉，自己要不是遇到它们可是无论如何逃不出这里，他瞪大眼睛说：“进哥，我这次在里边历险幸亏有动物帮忙，你可要下令无论如何不可擅自伤害里边的动物呀，野兔子也不行，什么也不行。”
　　李进笑着说：“你才想起来呀，刚才子婵姑娘就告诉我了。我要求大家一律不得伤害里边的动物，当然那只大甲鱼除外。”连如江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困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