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第十四回 自强不息 挑起重担

　　杨冬梅自从得知刘松林为了三弟刘卫平摆平挪用公款的问题，把自己两个多月的工资填进去之后，就对刘松林产生了戒备心理。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对刘松林施压，追回刘松林的工资，她知道即使自己去追也不一定能追回来，刘松林的愚孝会让他不顾自己的小家去帮助大刘家。因此她克勤克俭，紧缩家庭开支，还经常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做点小生意，甚至自己腌制的一些咸萝卜、酱生姜拿到集市上或者菜市场去买，而刘松林全然不知。刘松林也因为欠给冬梅的工资收入，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之后按月交给杨冬梅。杨冬梅把这些钱积蓄起来，她心里有她自己的小九九。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国改革开放正面临深入发展的时期，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运行，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多年沉积下来的诸多深层次的矛盾，不断地显现出来，国有企业存在机构臃肿，产供销不畅通，三角债困惑，加之产权不明晰，无法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但改革要深入，科技要进步，经济结构亟待调整，这些都是与时俱进的滚滚洪流，不可阻挡。国有企业里人浮于事，有人没事干，有事没人干的现象相当普遍，因此劳动力的调整和流动势在必行，职工下岗分流便成为国企改革绕不过去的坎儿。
　　在灵宝石油化工厂首次减员增效大会上，厂部决定推行优化产业结构精简富余人员，第一项措施就是从在本厂双职工中开刀，提出首批减员从双职工中裁减，为了推动这项工作的顺利开展，鼓励大家自己报名，厂里给政策：规定凡主动报名下岗分流的,厂里每人奖励一万元。将来机构调整时，可以优先上岗。为了稳定刘松林在厂里的工作，杨冬梅主动报名首批下岗分流。她悄悄对刘松林说：“冲着一万元奖金，我也要首先报名下岗分流。”
　　几天后，首批报名下岗分流人员的名单公布出来。杨冬梅榜上有名，当杨冬梅领取一万元奖金时，笑着对刘松林说：“这样的又得钱又自由的好事不做才是个傻子。现在我是自由人了，你就继续为工厂卖命吧。”
　　“你别得了钱财还卖乖，拿了这点钱，你能干个啥，要不了多少日子，不就花光了，这叫赎买政策，让你们尽快走人。这样的大事你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做主了，以后生活来源怎么办？”刘松林说。
　　“你呀，就是个死心眼，这次下岗，厂里有优惠政策，下次动员你下岗就不一定有优惠政策了，不信你走着瞧。”杨冬梅和刘松林争辩着说。
　　“这倒是的，不过，我还是守着厂里最后的晚餐。我就不信偌大的国有企业说倒闭就倒闭了，党和政府就看着不管？”刘松林依然抱着老观念在说。
　　“跟你说实话吧，我看你思想观念陈旧，为了保住你的铁饭碗，我就没和你商量，背着你主动报名下岗分流了，你也不要埋怨，今后你只要把你的工资一半交给我贴补家用就行了，其余的你就自由支配，你爱给谁就给谁，家中的开支你就甭管啦。”杨冬梅开出了家庭治理的秘方。
　　刘松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老实巴交地说：“我发工资还是如数的交给你，用钱再找你要，免得被你戏说我不管小家。”
　　“好，随你吧，你啥时候想通了就给一半，但不许再少。”杨冬梅笑着说。
　　下岗初期的日子杨冬梅并不好过，她除了接送欢欢上幼儿园就是逛灵宝县的自由市场，真像虾子掐掉头一样乱蹦，她在灵宝的自由市场上四周游走，想着是开一家服装店，还是一家棉布店？是卖咸腊熟食，还是卖油盐酱醋？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没了主张。刘松林下班回到家里，从妻子的眼神里看到她的焦虑心情，于是说：“闯市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既要考虑卖家，又要考虑买家，什么东西赚钱，什么东西赔钱，都得有个算计。"
　　“到底是搞财务的，进口出口都是算计，我就不信邪，这么大的灵宝市场，就没有我杨冬梅的容身之地？你别笑话我，一周之内见分晓。”杨冬梅说。
　　“你现在气头上，我也不想和你争执，你走稳当点就行了。”刘松林说。
　　“谢谢你，这话我爱听，我会一步一步走好，因为我知道无法指望你养活我们母女，你也不会跟着我一道去闯市场，我也不急于求成，得挑选适合我做的买卖。”杨冬梅说。
　　有一天早上，杨冬梅去灵宝菜市场买菜，迎面遇到经常在自己手上买酱菜的老太太，老太太笑呵呵地询问冬梅酱生姜还有卖吗？冬梅说有卖，但要回去拿。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说：“你做的酱生姜非常好吃，没几天就吃完了。”
　　冬梅回老太太说：“我这就回家给你拿，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冬梅大步流星地回到家里，拿来酱生姜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连声夸奖冬梅服务态度好。冬梅对老太太说：“要是我在菜市场租个门面，专门卖什锦酱菜，您看怎样？”
　　“那好呀。我不会去买别人家的，专门买你家的，我还会引导我周边的人来买你家的酱菜。”老太太一边把钱递给冬梅一边说着话。冬梅说不收钱，老太太嘴里面说着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话，怎么也不同意不给钱，拉了好半天冬梅只好收下。就是因为这段邂逅，杨冬梅决定先在菜市场卖酱品。
　　杨冬梅走进菜市场管理办公室找到了经理，说明自己的意图，经理很快决定将菜市场东头19号室内摊位租给她，经理告诉她，县里对下岗职工自谋职业有优惠的政策，一年内不收摊位租金，减半个体经营工商税，但是个体经营执照、卫生许可证、下岗证等必须齐全。杨冬梅兴奋不已，心想自己第一次个体就业，竟然这么顺利，她从经理手里接过摊位证，笑容可掬地感谢经理，并答应三天后凭相关手续正式入摊。她决定摸着石头过河，慢慢积累经验，就从自己熟悉的什锦酱菜做起，加上经营油盐酱醋等系列调味品，虽然赚钱不多，但是每家每户日常生活必须品，居家过日子的油盐酱醋是一样也不能少的。她知道这也是个点点滴滴细水长流的活儿。
　　杨冬梅这几天跑齐了所有的证照，累得够呛，她躺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对下岗职工再就业，各部门都非常支持，大开绿灯，可这门类太多，什么失业证，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税务证、卫生许可证等等，真的让人眼花缭乱。还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远，也只好且走其慢行了。”杨冬梅自我安慰以后，开始进入生意场。
　　杨冬梅干事就是麻利，十来个平方的摊位她目测以后，找来了几个乡里的木瓦工只花了一天功夫，货架、墙面、灯饰，就焕然一新。她给自己的摊位起了个名叫“上岗酱品”。菜市场管理办公室刘经理过来检查杨冬梅的营业证照时，都为她的办事干练而折服。大家看到杨冬梅“上岗酱品”的招牌时，齐口称赞女老板杨冬梅别出心裁，招牌引人注目。离开时刘经理鼓励杨冬梅好好经营，争取年终评上“最佳摊位。”杨冬梅笑了笑，连连点头，没有言语。
　　杨冬梅“上岗酱品”开张的那天，没有放鞭、没有挂彩，却幸运的让老太太带来了一帮人热闹的场景，老太太把跳广场舞的老大妈、老阿姨们都叫过来。招呼着大家来买上岗酱品。冬梅也非常会做生意，凡是开张那天来“上岗酱品”买东西的，一律按八折收费，这一天下来也收入上千元。冬梅美滋滋地看到收盘后的受益，自言自语的说：“这可是我下岗后自谋职业的第一桶金，好好积累，争取有个好收成。”
　　晚上回到家里，她把开张第一天的情况告诉了刘松林，刘松林惊讶不已，说没想到我的老婆这么能干，给我长面子了。杨冬梅笑说，你只会自私自利要自己的面子，不顾自己老婆在外头抛头露面。刘松林也不示弱地说，这是你自愿下岗自谋职业的，那是自觉自愿，不过这年月能挣到钱就是爷，挣不到钱，那就啥都不是了。
　　冷静下来，杨冬梅说：“俗话说‘扳掙如守店’做生意就像钓鱼，需要守住寂寞，要花很多时间才有收获。这样我关照欢欢就少了，你要是工厂不太忙，要多花点时间在孩子身上。这可是你我的重中之重啊。”
　　“我知道的，反正工厂要死不活的，平时接送孩子的活儿我尽量去做，如果出差我会告诉你的，那时你就别指望我了。”刘松林说。
　　杨冬梅和刘松林商量好接送孩子的事后，就对欢欢说：“你把爸爸单位和我小店的电话记住，万一爸爸妈妈有事耽误了，你就请幼儿园的老师打这个电话给我们，我们就立即接你回家。”聪明的欢欢用小手接过妈妈给她的电话号码，放到自己的铅笔盒里，对妈妈说：“没事的，我不会跑掉的，我会到爸爸办公室里找他，也会让我楼下的徐寒寒的妈妈带我回家。”杨冬梅听到欢欢的回答，知道孩子自己也会想起应急措施，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抱起欢欢亲了又亲，嘴里不停地说着欢欢真乖的话。
　　杨冬梅的“上岗酱菜”在灵宝菜市场面世以后，生意很是红火，特别是她自己泡制的糖醋小萝卜头和酱生姜成为她的招牌菜。可她想起了二哥和那道长，就临时请了个人帮助看摊，自己带了几瓶酱菜去了二哥家，她把这些天“上岗酱菜”的生意情况告诉二哥二嫂，二哥二嫂非常夸赞冬梅能干，将来一定能够挑起家庭生活的大梁。冬梅表达请二哥陪同拜访老君庙那道长的意愿，二哥贾世无愉快地答应陪同前往。
　　在老君庙方丈室，那道长接待了贾世无兄妹二人。冬梅把自己在家里坚持每天早晚小课和初一十五大课，虔诚向道敬奉佛龛的情况告诉道长，又将自己主动下岗自谋职业的经过说给道长听，并将自己泡制的酱菜送给那道长，请大家品尝，当道士们品尝后一致称好，那道长告诉管寺徒儿，下回就去灵宝菜市场“上岗酱品”店里多买几瓶。冬梅笑着说：“道长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在这里推销商品，以后大家喜欢吃，就叫管寺去小店拿些过来。”
　　那道长笑了笑叫冬梅再抽了一签，看看“上岗酱品”前景如何？冬梅非常感谢和敬佩道长，怎么会猜到自己的心事，她也不推辞，于是上前抽了一签，道长拿过来展开一看，果然好签，但见纸签上写道：旭日东升天刚亮，门廷吉庆喜非常，和风细雨落浮财，积善之运大吉昌。那道长说：“真可谓上上之签，签文上指出你的生意如同旭日东升，刚刚起步，门庭兴旺，吉利喜庆，虽然没有大财，也是浮财不断，只要善于经营，多行善举，必然大吉大利。我算出你的八字中日干旺，命中食神生财，不论生的是正财还是偏财，其主都是会做生意。食神有智慧、有头脑，自然能赚钱，只要大运不背，准赚不赔。只是你要虎符防身，提防你夫君刘家破财煞星之灾，上次对你说过，你要好自为之就是。”
　　杨冬梅听到那道长的福音，更加信心倍增，她给足了老君庙的灯油钱，和那道长依依话别，与二哥一道返回家里，柳巧儿在门前等候，姑嫂两人见到格外亲热，杨冬梅把签文递给柳巧儿看，说：“那道长说我命里食神生财，做生意只赚不赔，我就更加有信心去做生意了。”
　　“这可是好消息，这年月已经放开了，村姑上城里照样有出息。你就大胆的干，无论金钱、道义嫂子全力支持你。”柳巧儿说。
　　“有哥嫂支持我，我就豁出去了，人家能做的我就一定能做。”杨冬梅说。
　　贾世无看着自己妹妹的韧劲，就想到自己闯荡江湖的那些年，真是风雨兼程一刻不停，临别时他还是告诫自己的妹妹走稳当点，别一个劲的往前冲。他笑着对冬梅说：“不要和我当年那样死心眼，山不转来水也转，条条大路通罗马，边干边总结，发现不合适就换一种方式。只要自己觉得顺当就干，不顺当就换。”、
　　“哥哥嫂嫂说的都很对，边干边看边总结，我会随时向你们请教。”杨冬梅没有在二哥家吃饭就急急忙忙赶回“上岗酱菜”，她谢过帮忙的朋友，继续守店做生意。晚上回家，看到刘松林已经把欢欢接回家了，就笑着问欢欢：“这段时间爸爸接送你上幼儿园你习惯吗？”
　　“爸爸对我可好呢。有时候路过蛋糕房还买蛋糕给我吃呢！”欢欢说。
　　“爸爸当然好，将来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爸爸妈妈。”杨冬梅说。
　　“这还要说，我一定是最孝顺的孩子。”欢欢说完扑向妈妈的怀抱。
　　这一年灵宝的冬天特别冷，下了一场大雪，树上和屋檐上的冰凌悬垂下来足有一尺多长，路上的积雪让本来不是很顺畅的交通，更加堵塞，灵宝小县城置于白雪皑皑之中。根据欢欢放寒假的实际情况，冬梅决定暂时关闭“上岗酱菜”，陪欢欢一起安度寒假。也就在这期间的一天，贾世无冒着积雪来到杨冬梅家，告诉冬梅一个不幸的消息，父亲过世了，这位久经风霜，生养九个孩子的老人终于紧闭双眼，与世长辞了。贾世无含着眼泪说：“我们的大哥也是奄奄一息了，已经卧床一个月了，我作为过继贾家的二哥，只好回来主持家父的大葬。我把能召集起来的兄弟姐妹都叫到大哥家，开了一个简单的家庭会，因为大雪封天，就没有通知你参加了，大伙儿决定三天后将父亲安葬在自己家的坟地里，因为冻土不好开钻，连墓碑都没有来得及竖立，打算开春化阳后再给老人家立碑。到立碑的那天我会打电话通知刘松林，到时候请你们俩也来参加立碑仪式。”
　　“感谢二哥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通知父亲离世的消息，我赞同二哥的安排。到时候我和松林一道拜祭爸爸在天之灵，记得在父亲身边的日子,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只可惜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眼。”杨冬梅哭诉着说完，刘松林哽咽着表态支持二哥的安排，到时候和冬梅一道参加姥爷的立碑仪式。刘松林无论如何也要留贾世无吃完午饭再回去，于是贾世无答应了妹妹妹夫的好意。杨冬梅拿出了上好的五粮液招待二哥。刘松林给贾世无斟酒时说；“承蒙二哥二嫂对我们家的关照，特别是冬梅下岗后二哥二嫂无论在经营活动，还是启动资金等方面一直非常照顾。才使上岗酱菜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也才使我们这个小家庭得以安稳，真得好好谢谢你们。”
　　“是的，小妹正要说，老公替我说了，而且说到我心里了。这次家父去世二哥又一次顾全大局，支持家世，突显二哥的为人和品格，小妹再敬你一杯，愿二哥健康长寿！”杨冬梅说出了掏心窝的话，一饮而尽。
　　“其实人生难得相遇，你我同胞也是前世结缘，今世还愿，就像松林和你一样，前世的债今世来还。愿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贾世无说完也一干而尽。
　　在一边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欢欢，也拿起了小酒杯装进热水，学着大人敬舅爷爷一杯酒，她说：“舅爷爷舅爷爷，我也想敬你一杯酒，祝福舅爷爷长命百岁！”她用小手牵着贾世无的手一个劲地喊舅爷爷。
　　贾世无兴奋地与欢欢碰杯，说：“欢欢最乖，幼儿园快毕业了吧，就要上小学了吧，将来一定是位好学生。谢谢欢欢的祝福，也祝福你天天向上。”贾世无和欢欢碰杯，也是一饮而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